宋恆沒有想過,肖瀟會走的那麼決絕。
他以爲,至少肖瀟會在西西里待上幾天纔會離開。
可他沒想到的是,肖瀟在警察局和醫院裡接連碰壁之後,便直接離開了西西里。
而意大利這麼大,宋恆根本就沒有辦法得知,此時此刻,肖瀟身處何地。
他緊緊握着那封書信,深深捂上了臉。
他只賭了這一次,卻意味着,永永遠遠的失去肖瀟了……
他不知道這樣的一次,賭的到底值不值,他也不知道此時此刻應不應該後悔,只是心裡拔涼一片。
書信從指尖滑落,丟落在地,宋恆卻再也沒有回頭去撿。
正如肖瀟信中所說,別了,別了。
或許,連再見的機會也沒有了。
若是有一天再見,恐怕便是容城墨找他來尋仇?
亦或是肖瀟仇視的看着他?
宋恆閉了閉眼,再也不想再想象下去了。
……
而坐上回海城飛機的肖瀟,一路上,不知是因爲懷孕反應太厲害,還是因爲容城墨的死訊令她到現在都無法置信,她的胸口極悶,胃部一陣陣翻騰着,想吐,卻吐不出。
她一閉上眼,腦海中便浮現出容城墨的模樣。
他生氣發怒時,抿着削薄嘴脣,冷着一張臉極有威嚴的樣子,又或是擡眸看向她時,目光裡含着那柔軟繾綣。
從前,肖瀟不懂得珍惜,也不明白容城墨的溫柔,若是一個人能夠擁有,到底該有多幸福。
可是現在,肖瀟懂了。 www¸ ttκá n¸ ¢O
這世間,再也沒有一個男子,會對她那麼好,比容城墨對她更好。
也不會有除了容城墨以外的任何人,再懂得如何愛她。
弱水三千又如何,哪怕他再固執再強勢,又如何?
她愛的本就是那樣一個容城墨,他的所有優缺點,都是她願意接受甚至是崇拜的。
可人或許都是犯賤的,若是不走到這一步,恐怕肖瀟到現在爲止都沒有醒悟。
唯有生死兩隔之時,才明白那樣的愛,那樣的情,原來已是窮極一生都想要尋找到的。
她曾經擁有過,可是現在……再也沒有了。
肖瀟靠在座位上,整個人都毫無精神,她閉着眼睛,眼角滑落一絲晶瑩。
而她的手,一直撫着小腹。
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她有了他們的孩子,她也還沒來得及告訴他,若是個女孩,她連名字都想好了,容西貝。
他說過,“西”是容家下一代的輩分,單名一個“貝”,代表着,這個孩子,會是他和她之間的寶貝。
若是男孩,那就叫容西胤……
可是,這些話她從來沒有說過給他聽。
她總覺得,還有機會,總以爲,他們之間哪怕暫時分別,以後也多的是重逢的機會。
在她心裡,彷彿早已認定,他總會來找她的。
翻越千山萬水,將整個世界和天地都顛覆,他也會尋她的。
可是,再也沒有那樣一個人,這樣費盡心機的找尋她,只是爲了找到她後,好好愛她。
肖瀟雙眼通紅,每想一次,每想一分鐘,便覺得渾身上下的神經都在發痛。
那種疼至牽動着神經末梢的疼,在血液裡滋長着,彷彿玻璃碎片,長在骨血中,每一寸的生長,都茹毛飲血。
肖瀟一下一下輕輕撫着孩子,“寶寶,爸爸……真的離開我們了嗎?”
她還以爲,容城墨會能等到撫摸孩子的胎動。
會像是所有期待孩子的父親一般,驚喜又小心翼翼的環着她的腰,將耳朵貼在她腹部上,靜靜凝聽着孩子的動靜。
可是這樣的溫馨畫面,恐怕再也不會有了。
都是她的錯……
若不是她執意要離婚,若不是她非要離開,或許容城墨就不會去西西里島了。
可人生,哪裡有那麼多的“若不是”。
在回海城的那十幾個小時的機程裡,肖瀟滴米未進,一直靠在位置上,雙肩不可遏制的輕輕聳動着,哪怕閉着眼睛,都能看出那微微泛紅的眼角。
痛徹心扉,都不足以描繪肖瀟此刻心情的萬分之一。
心,彷彿被人一點點碾碎,蹂躪。
……
抵達海城之時,已經是深夜。
剛下飛機時,肖瀟被出機艙的風,吹的一個激靈。
冷意,從頭到腳灌進她脖子裡。
肖瀟握着手機,給阿森打了個電話。
肖瀟說話的時候,聲音還微微哽咽着,像是無法剋制一般的顫抖。
等阿森接電話時,肖瀟已然落淚,“阿森……我……”
阿森一聽肖瀟的聲音,立刻告知:“太太,您現在人在哪裡?BOSS一切平安,現在人在……”
肖瀟還沒從過分悲傷中緩過神來,她翕張着脣瓣,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阿森,你、你說什麼?阿墨……阿墨他沒死?”
容城墨還好好的活着?
“那他有沒有受傷?他人在哪裡?”
無數個疑問,在肖瀟腦海中炸開。
那邊的阿森,頓了頓,看了一眼坐在黑色大班椅上沉靜着臉色的男人,按照他的指示,這才爲難的開口道:“太太,BOSS沒有受傷,他好好的。”
“那阿墨人呢?我……我想見他。”
這還是肖瀟爲數不多的時候,主動說要見容城墨。
彷彿是鼓起了所有勇氣一般。
那頭的阿森,卻忽然澆了一盆冷水下來,“太太,抱歉,BOSS現在去馬爾代夫度假了。”
肖瀟微微張着脣,一波又一波的轉折,在她腦海中還沒有轉彎過來,阿森又丟了一顆Zha彈過來。
肖瀟皺眉,“他不在海城?”
“是啊,他不在海城,他……去馬爾代夫度假了,如果太太您又什麼事情要我轉達,儘管吩咐。”
肖瀟咬脣,紅着眼,緊緊握着手機,一字一句的道:“那……他是一個人去馬爾代夫了嗎?”
阿森又看了一眼黑色大班椅上的男人,男人搖了搖修長食指。
阿森硬着頭皮做壞人,道:“不是。”
肖瀟的眼淚,滑落下來,砸在手背上,她勾脣苦笑一聲,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手機,從耳邊慢慢滑落,肖瀟脣角還留着一抹嘲弄的笑意。
若不是一個人,那便是和池好在一起了?
肖瀟又不是傻子。
容城墨不是那種會漫無目的的浪費寶貴的工作時間,去特意度假的人,除非……有人想要去。
那個人,除了池好,又會是誰,又能是誰?
她知道,他對她的愛,他對她的耐心,終於用完了。
或許,在那消耗那一個分別十八年後就該用完了。
肖瀟閉了閉眼,握着手機,沒有出機場,而是又轉身回去,即使她不知道下一個目的地到底是哪裡,可只要知道,他還好好的活着,這就足夠了。
……
容氏大樓,總裁辦公室。
阿森掛掉電話後,一臉爲難的看着容城墨。
“BOSS,你爲什麼……要跟太太那樣說?你明明……是爲了去看太太,才順便路過西西里島去監工的。”
而不是爲了西西里島的工程,順便去看遠在佛羅倫薩的肖瀟的。
“這些都不重要了。”
容城墨轉過大班椅,背對着阿森而坐,他看着落地窗外的一片燈火闌珊,心空落落的,再也找不到歸屬感了。
在肖瀟得知他的生死後,還能那樣鎮定自若的與宋恆漫步在翡冷翠之時,容城墨的心,便死的一乾二淨。
不知是心裡的不甘,還是來源於心裡的報復感,容城墨故意讓阿森告訴肖瀟,他在度假,而且還不是孤身一人。
以肖瀟那樣胡思亂想的Xing格,恐怕一定會認準了,他現在一定和池好在馬爾代夫吧。
那……就讓她那樣認爲吧。
至少,在心死和尊嚴兩者之中,總要贏得一樣,纔不會讓自己輸得太慘。
就讓肖瀟覺得,他真的……也沒那麼在乎她。
不是她任何時候離開,任何時候願意回頭,他都在原地等待。
既然如此,各自安好,以後……互不相欠。
管她過的是好,還是壞,都不再與他有半點關係。
容城墨這樣狠心的想着,雙手卻狠狠攥成了拳頭。
若是說他此刻心中早已釋懷,也不過是騙人騙幾罷了。
對肖瀟心死,不代表着他對肖瀟,真的能做到什麼也不管不顧。
可,他總要適應着,努力的學習着,讓自己不再多管閒事。
他也要漸漸學習着,讓那個住在他心裡的肖瀟,心甘情願的從心底最深處,徹底從這段感情裡退出。
……
肖瀟沒有再回意大利,也沒有去倫敦,而是飛往了國內一個並不知名的小城市。
F城,與繁華的海城,隔着很遠很遠的距離,坐飛機,都需要三個多小時。
F城,是一個不入流的小縣城,甚至,連4G網絡都沒有通,當地比海城要落後的多。
至於肖瀟爲什麼會來這麼偏遠的地方,大概是因爲……
在高中唸書的時候,容城墨幫她補習地理課的時候,大概是她自己說過,若是有一天,他惹她不高興,她就躲到一個連他都找不到的小地方。
當時,她指的就是一張中國城縣地圖上的一個小點,F城。
那時候,他還不可一世的輕蔑看了一眼那小的幾乎找不到的F城,霸道的說,若是她敢跑去這種小角落,他便將那個小城市都買下來,變着法兒的折騰她。
可是,他恐怕再也不會找她了,他身邊有了池好,而她和他,也已經離婚了。
終於,彼此終於成了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