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回到家裡,紀寒深都沒有說話。
哦,現在,這個地方已經不能稱之爲家了。
陶燦燦在客廳坐着,紅着眼圈,一看見我們進來,就淚水漣漣的叫了一聲:“哥,苒苒,你們回來了。”
頓了頓,她咬着嘴脣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要結婚了,我……我不該來的,我走了……”
陶燦燦說着,就捂着臉往外跑。
我冷冷的看着她裝腔作勢,心裡特別想笑。
分明就是故意回來搞破壞的,卻說的那麼好聽,裝的一副白蓮花的樣子。
噁心。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對紀寒深說了什麼,能對他產生那麼大的影響。
紀寒深並沒有阻攔陶燦燦,任由她跑了出去。
然而,陶燦燦並沒有走出大門,而是坐在廊檐下的臺階上,捂着臉嚶嚶嚶的哭。
那哭聲做作的要命,我都已經過了孕吐期,卻被她噁心的胃裡直翻騰。
我什麼都沒說,甚至都沒有看紀寒深一眼,扭臉就上樓。
紀寒深快步追了上來,像是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一直默默地跟着我回到臥室,一言不發。
我躺在牀上,拉過薄被矇住頭,忍不住的掉眼淚。
我感覺到,紀寒深在我邊上坐下來了,輕輕拍了拍我,但他依然什麼都沒說。
我們原計劃是明天去領結婚證的。
明天是黃道吉日,宜嫁娶。
可是即便紀寒深什麼都沒說,我心裡也比誰都清楚,結婚證是不可能去領了,婚禮也不會舉辦了。
甚至就連我們娘倆,他都未必會要了。
好半天,紀寒深才掀開了薄被,躺上來抱住了我。
我一動不動,閉着眼睛不看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苒苒,我……”紀寒深似乎很爲難,剛一開口,就打住了。
“你不娶我了,我知道。”我虛弱的咧了咧嘴,聲音很平靜,沒什麼起伏。
天知道我心裡已經驚濤駭浪、血流成河了。
“苒苒,你聽我說……”
我冷冷的打斷他的話:“我不想知道原因,你不要告訴我。”
“苒苒,你別這樣,我……”
我瞬間炸了,用力踢了他一腳,從他懷裡掙脫出來,騰的一下坐起來,暴躁的大吼。
“別這樣?那你要我哪樣?明天我們就要去領結婚證了,再過一星期,我們就要舉辦婚禮了!現在你不娶我了,你還叫我別這樣?那你希望我怎樣?笑着祝你跟你的初戀情人天長地久百年好合,爲你替她守一輩子活寡而感到敬佩嗎?”
我完全喪失了理智,口不擇言的發泄情緒。
紀寒深的臉瞬間黑了,怒道:“苒苒,你冷靜點!”
“冷靜?你叫我怎麼冷靜?說娶我的人是你,現在悔婚的人也是你,那我呢?我他媽就活該被你玩弄於鼓掌之中?”
“你……”
“沒錯,是我自願的,是我主動找到你的,是我自作自受,這總行了吧?不娶就不娶,不結婚就不結婚,你愛給你的白月光守活寡就去守,我不攔着你!沒人求着你娶我!”
我哭叫着吼出一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話,跳下牀,拔腿就跑。
紀寒深沒有追出來。
跑到樓下,就見陶燦燦大馬金刀的坐在沙發上,正在端着一碗燕窩粥,津津有味的喝着。
那是劉嬸準備着給我補充營養的。
這房子是紀寒深送給我的,劉嬸是他派來專門照顧我的,粥是專門爲我準備的。
可是現在,陶燦燦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我的地盤,使喚着我的傭人,喝着我的粥,這是不是意味着,我該退位讓賢了?
陶燦燦眉開眼笑的衝我招手:“苒苒,你來啦!聽我哥說,你懷着孕呢,快坐下,別累着。”
我簡直想把那碗燕窩粥拍在她臉上。
明明就是她蓄意破壞這一切,現在卻裝得一副女主人的樣子,那麼慈眉善目,那麼令人作嘔。
陶燦燦笑眯眯的說:“苒苒,聽說你要跟我哥結婚了,祝福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呀!”
如果不是懷着孕,我一定撲上去撕碎陶燦燦的嘴。
我冷笑道:“拜你所賜,這婚結不了了。”頓了頓,我又說,“陶燦燦,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紀寒深不肯娶我,他就更不可能娶你,有本事你就繼續演,我看你能演到什麼地步!”
陶燦燦做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好一會兒才長嘆了口氣,遺憾道:“不結婚了?怎麼會這樣?”
我諷刺的看着她,懶得去質問她什麼。
好一會兒,陶燦燦才痛心疾首的搖頭:“唉!我真沒想到,我哥居然那麼愛我姐!苒苒,對不起啊,我只是想讓我哥知道真相,不要心存恨意,我想讓他完全走出過去,開始新生活。但是我沒想到,我哥知道真相之後,居然會……”
陶燦燦斜眼掃了我一記,眼神充滿得意與挑釁。
但她那張臉上,還掛着淡淡的淚痕,那叫一個楚楚可憐。
“我一個人在國外,無親無故的,前幾天不是中秋麼,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就特別想念我姐,我就去翻看我姐的遺物,想着睹物思人,也能緩解一下孤獨。”
陶燦燦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道:“沒想到這一翻,倒讓我發現了一個埋藏了好多年的大秘密。苒苒,你猜猜看,是什麼?”
我翻了個白眼,懶得聽她多說,掉頭就想走。
陶燦燦叫住我,大聲說:“我翻到了我姐的日記!原來當年,我姐不是爲了錢拋棄我哥,而是因爲她得了癌症!胰腺癌,治不好的,必死的癌症!”
我的腳步不由得一頓,雖然心裡很牴觸,但就是邁不開腳步。
“我姐知道,我哥愛她愛到了骨子裡,如果讓我哥知道,她得了必死無疑的病,我哥一定會砸鍋賣鐵救她的。可是她的病治不好,尤其她懷着孕,孩子根本保不住。”
“我姐沒辦法,怕我哥承受不了失去心愛的女人和孩子的痛苦,就……其實也不算是我姐把孩子打了,孩子是在治療過程中流掉的,但是沒流乾淨,我姐只能又做了清宮手術。”
“我姐知道自己沒幾天活頭了,爲了讓我哥不沉溺在痛苦中,她就告訴我哥,她是嫌棄他窮,才把孩子打了,去傍大款。其實我姐根本就沒有傍什麼大款,她是得到了一個慈善基金的救助,治病去了。”
“可惜啊,這個病根本就沒得治,次年她還是死了……什麼懷着孕被原配打死,根本就沒有這回事,是她怕我哥不死心,故意讓自己的好朋友散播出去的謠言,就是希望我哥能夠忘了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陶燦燦幾度哽咽,說幾句就抹一把眼淚,一番話說完,哭得衣襟都溼透了。
我冷冷的看着她,心裡越來越涼。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是很明顯,紀寒深相信了。
因爲一個背叛自己的初戀,紀寒深恨了足足八年,八年來沒有再接觸過新的戀情,甚至不肯娶我。
現在他好不容易放下心防,願意跟我結婚,可是陶燦燦又拿出一個所謂的日記本,說了一個另有苦衷的故事,他又動搖了。
想想也是啊,恨了那麼多年,突然發現,其實恨到極致的那個人並沒有背叛自己,反而豁出去一切成全自己,那麼濃烈的恨,得轉化成多深的愛啊!
紀寒深當年有多愛陶楠楠,後來就有多恨她。
可是這些年他有多恨陶楠楠,現在就會十倍百倍的更愛她。
而我,算個屁。
陶燦燦連連嘆氣,又說:“苒苒,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只是不希望我哥心裡一直懷着恨意,更不希望我姐姐死後還承受那麼多年的委屈與冤枉。”
“對不起,苒苒,我……我不應該說出來的,或者我不應該那麼早說出來。也許等你和我哥結了婚,等你生了孩子,我再說出來真相,就不會傷害到任何人了。”
陶燦燦走到我跟前,拉了下我的手,斜着眼睛衝我眨巴了兩下,不但沒有半點悲傷,反而滿滿的都是得意。
我用力一揮,把她的手甩開了。
她還想來拉我,我用力推了她一把,掉頭就走。
陶燦燦在後頭追我,一邊追一邊大叫:“苒苒,你小心點,你別跑啊!你還懷着孕呢!”
我跑到院子裡,就聽見身後傳來撲通一聲,接着就是陶燦燦的慘叫。
回頭一看,她居然摔倒了,像是被臺階絆倒的。
我心裡不停的冷笑,這女人的演技可真好。
甚至就連她剛纔說的那番話,恐怕都是瞎編亂造的。
如果真有所謂的陶楠楠遺物,陶燦燦怎麼可能會到現在才發現?又那麼巧,就在我跟紀寒深結婚的前幾天發現,在我們領證的前一天,她從天而降,說明所謂的真相。
太巧了,巧到我無法不懷疑,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然而,紀寒深卻深信不疑。
說一千道一萬,什麼都抵不過紀寒深的死心塌地。
他那麼愛陶楠楠,要他接受陶楠楠是病死的,何其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