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友芊坐在辦公桌後面。神情有一閃而過的精明。
“對方勒令我們停工接受調查。在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許再復工。”
這個調查的時間,可長可短。
但是對正發集團來說,時間拖得越長,損失就越大。
姚友芊抿緊了脣,戰離,他應該不會提供有問題的材料給正發集團。
不管是她恢復記憶以前,還是恢復記憶以後,她都不願意相信,他會做這樣的事情。
、
可是眼前,卻是事實。
那批鋼材有問題,正發集團的工程被耽誤——
手機響了,看着上面顯示着戰離的名字。姚友芊略一深思,還是接了電話。
“我是姚友芊。”很公事化的口口勿,對戰離,她現在的心情十分的複雜。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戰離。
如果沒有七年前——
“芊芊,我是戰離。”
、
此時再聽戰離的聲音,姚友芊有一種隔世之感。
心頭對他的反感跟厭惡不見了。只剩下幾分遺憾。
假如當年他來赴約了,今天的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了?
電話這邊的沉默,引得戰離有些發悚。他自然清楚。經過了山莊那一晚,姚友芊此時對他的感官,只怕是更差了。
深呼吸,如果她不喜歡,那麼他就只能按着她喜歡的方式來了。
“姚小姐,宏景的建材是絕對不會出問題的。至於這一次事情的原因,我們也還在調查,請給我們時間。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
壓低的聲音,帶着幾分堅定,後面透出的,卻是無奈。
這幾天,因爲姚友芊,他都沒有放什麼心思在公司。
可是他對自己的手下,是絕對信任的。
“好。”姚友芊淡淡的開口:“我等你們調查出一個結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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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戰離因爲她過分平靜的聲音,忍不住就有些許的激動:“你,你相信我們?你相信我?”
她不認爲,這件事情是她做的嗎?
就算隔着電話,姚友芊幾乎也能感覺得到電話另一頭,洛離有些小心翼翼的聲音,閉了閉眼睛,她微微點頭:“是。我相信你。”
如果戰離真是當年的洛離,那麼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正發集團如果陷入危機,宏景一樣跑不掉。
他又怎麼可能做這樣自挖牆角的事情?
、
那簡單的幾個字,讓戰離的心頭一顫:“芊芊?你想起來了是不是?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對不對?芊芊——”
他問得激動,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姚友芊的脣再次抿成一條直線,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將電話掛了。
想起來了,又如何?
爲了一個戰離,她至今還在跟顧承耀冷戰。
、
顧承耀因爲戰離而不信她。其實她自己都不肯定。
假若當初她沒有失憶,假如戰離早點出現,他們會不會在一起。
現在,卻是沒有假如。
她結婚了。
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她跟戰離,終究是有緣無份。
、
“總經理?”小薇看着姚友芊,發現她臉色有些不對:“這件事情,我們現在怎麼解決?”
“我爸爸怎麼說?”回過神的姚友芊,讓自己冷靜下來。
過去跟戰離如何,已經是過去了。現在她跟他,只是合作者的關係。她現在要做的,是把這件事情壓下來。順利解決。
沒道理公司出了這樣的事情,姚大發不知道啊。
“啊?”小薇有些頭痛:“姚董今天沒有進公司。他一早就跟姚總裁出去了,我們已經通知了他,他應該呆會會趕過來。”
姚友芊陷入了沉思。
她不開口,小薇也不說話,靜等她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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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景的建材有問題,現在馬上就是年頭,兩個工地都被停工——
“請相關的負責人。配合有關部門做好一切調查。同時讓公關部的人,跟媒體打一下招呼,暫時先不要報道這個事情。”
這一次的問題,對方應該是想衝着宏景下手。
“是。”小薇點頭:“總經理,還有什麼吩咐嗎?”
、
“幫我約宏景的劉經理,我要見他。”
到底是誰把有問題的鋼材,送到了正發的工地上,姚友芊一定要查清楚。
不是一個工地,而是兩個工地。是誰有這樣的手段,又是誰這樣下作呢?
小薇還沒有打電話,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一個人影快速的衝了進來。
“芊芊。”
是戰離。
他幾乎是用跑的衝進來,眼裡看不到小薇,只有姚友芊。
、
他其實在出問題之後,第一時間就來了姚友芊公司樓下。
他相信以她的個性,知道工地上出了問題,一定會立馬趕回來的。
而他也看到了,姚友芊纖細的身影,那樣急匆匆的趕進公司。
他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想跟她聯繫。
給她一個心安,告訴她一切有他,不管怎麼樣都好。
、
甚至只是聽聽她的聲音也好。
可是姚友芊話裡的信任,讓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姚友芊竟然會說,我相信你。
而在今天之前,他們最後一次碰面。姚友芊說的是,戰離,你爲什麼不去死。戰離,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他的猜測毫無根據,可是他就是願意相信,姚友芊一定想起來了。
她一定已經想起了自己了。
、
他坐不住了,不爲別的,只爲了知道那個確定的答案。
是不是姚友芊真的想起自己來了。
“芊芊。”他眼裡的驚喜,掩飾不住。他眼裡的希望,那麼明顯。
他不顧一切的衝上前,伸出手就將姚友芊抱住。
“芊芊,你想起來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起來了。告訴我,你想起=我了。你知道我是誰了。”
他的臉上還有傷,那泛着淤青的嘴角,紅痕未退的臉,是顧承耀的傑作。
、
卻難掩他此時一臉激動。聲音那樣急切。語氣充滿了期盼。
姚友芊一時怔住,完全沒有辦法反應。
她想起戰離是一回事,之前做了大半天的心理建設。
不斷的告訴自己,也是提醒自己,她現在愛的人,是顧承耀。
她不可以,也不能,再想着戰離。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對戰離時,又是另一回事。
、
他聲音裡的激動,感染了姚友芊,想到曾經的那些過往,她的心莫名地有些不控制了起來。
“放手。”
努力的剋制自己,讓自己冷靜:“洛離,你放手。”
“你叫我洛離,你真的想起來了。”戰離沒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緊了:“芊芊,太好了,你想起來了,你終於都想起來了。”
他不用再守着兩個人的約定,卻是做着單方面的承諾。
、
他的女孩,起了他,想起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他們的愛,似乎又可以峰迴路轉了。
“洛離,放手。”姚友芊輕輕的拉開了他的手,又退後一大步,拉開兩個人的距離。看了已經呆掉的小薇一眼:“泡兩杯茶進來。”
她極力鎮定,努力讓自己平和語氣。
小薇欠身,斂氣屏息,快速的退開。
姚友芊看着戰離半晌,最終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
“戰離。我已經結婚了。”
、
一句話就將此時兩個人此時的身份給區別開了。
不管他如果揪着過去不放,現在她都已經是羅敷有夫。
戰離的臉上,閃過一抹受傷。看着姚友芊眼裡的疏離,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可是你愛的人,是我。”
“那是以前。”姚友芊從來不否認自己愛過洛離,但,那是洛離,不是戰離:“我愛過洛離,可是,那不是你。”
現在想起那個名字,心頭依然是淡淡的痛。
、
他們在最美的年華相遇,卻是錯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
如今再看,早已經物是人非。
戰離怔怔的看着姚友芊:“我就是洛離。”
“你不是。”姚友芊搖頭,她分得很清楚:“洛離是洛離,戰離是戰離。”
她愛的,不是他。
“芊芊?”戰離從來沒有想過,當姚友芊想起自己之後,情節依然不按自己發展的走:“爲什麼?”
、
“戰離,七年了。什麼都變了,現在再來問這些,有意義嗎?”
她跟他,已經不可能在一起,又何必給他不必要的希望?
戰離心頭髮苦:“有。只要你還愛我。這一切,就有意義。”
“我已經結婚了。”姚友芊轉開臉,不想傷害他,卻不得不傷:“我愛我的丈夫。”
、
哪怕現在她在跟顧承耀冷戰,哪怕顧承耀並不信她。
可是她也做不出背叛婚姻的事情來。
顧承耀說,他自從結婚後,就再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她的事情。
那她,也不會去做對不起他的事情。
“顧承耀?”戰離握緊了拳頭,他用力的將姚友芊的身體轉過來,強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說,你愛顧承耀?那你答應我的那些事情,算什麼?你明明說過,等你大學一畢業,你就嫁給我,你明明說過,我們要在一起一生一世。你明明說過,你會愛我一輩子。芊芊,你現在——”
、
戰離說不下去了。
他一廂情願的以爲姚友芊想起了自己,就是他們重新開始的時候。
可是,姚友芊再一次提醒他,她現在,已經結婚了。
“芊芊——”
心頭的苦澀,比姚友芊失憶之前更重。如果這就是姚友芊想起他的後果,他寧願不要。
沒有想起,她呆在另一個男人身邊,他可以說她失憶了。
可是想起來了,她依然決定呆在另一個男人身邊,這簡直就是結結實實的甩了他一記耳光。
姚友芊的心情,同樣也是不好受的。
、
那些承諾,隨着她記憶的恢復。變得那樣清晰。
她確實是答應過戰離這些事情,可是她答應的時候,不知道有一天,她會忘記,也不知道有一天,她會遇到一個男人,叫顧承耀。
感情,就是這樣。
不是說,你先來,我就先愛你。
也不是說,你對我更好,我就更愛你。
人的感情最不可控。
、
想到至今還在跟她冷戰的顧承耀,她也會思考,如果她愛的人,還是戰離,有多好。
至少她相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戰離一定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而不是像顧承耀一般,要她費盡力氣去讓他相信自己,相信她沒有背叛他——
可感情就是這樣,她不由自己控制。
時光荏苒,他們的愛情,也回不到最初了。
“ 對不起。”姚友芊抿緊了脣,心裡不是不愧疚:“阿離,你忘了我吧。”
洛離搖了搖頭,只覺得心都要被痛苦淹沒了:“你讓我忘了你?我如果可以把你忘記,我就不會痛苦這七年。”
“七年,你知道我怎麼過來的?我每天,每天想着你。是你。支撐着我,是你,讓我有勇氣走到今天。”
“現在,你竟然讓我忘了你?”
、
“如果你真愛我。”姚友芊輕笑,終究還是不能釋懷,終究還是想要問清楚當年的真|相:“爲什麼七年前,你不來赴約?”
她忘不掉,她在寒風中苦等那三個小時。
每多等一分鐘,就是多一分的絕望。
她的心,在那樣的等待中,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
後來又遇到了洛寧。她的話,擊潰了她的自信和自以爲是。
她甚至對戰離有些怨恨。他怎麼可以放她的鴿子?
如果沒有那些憤恨,她想,她不會把他忘得那樣徹底。
“我沒有。”七年前的失約不僅是她的痛,也是他的:“我被阿虎派人打傷了,對方人太多,我斷了兩根肋骨。在醫院裡躺了三天,我醒來的時候,你已經——”
當醫院給姚友芊下病危通知書時,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情。
自責,愧疚,懊惱。
一時錯過,竟然是一生。如果他早知道,就算拼死,也要去赴約。
他的心結,再無人能解。
姚友芊怔了一下,身體完全定在那裡不能動了。
、
阿虎是誰,恢復記憶的她再清楚不過了。
現在不是追究那些事情的時候,她只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放自己的鴿子。
喉嚨哽咽,姚友芊閉上眼睛:“一切,都是命。”
“不,不是。”戰離搖頭,拽過姚友芊的肩膀,讓她睜開眼睛看着自己:“你看着我?芊芊,以前是我們錯過了,可是現在,我們還有機會,還可以再來過。我們——”
“不會有機會了。”
、
輕輕的將他的手拉下,姚友芊轉開臉:“我已經結婚了。”
“芊芊。”戰離從來沒有想過,當有一天,姚友芊想起一切,會是這樣的結果。
“芊芊?”
“不要再說了。”姚友芊搖頭,讓自己恢復冷靜:“你來得正好。爲什麼宏景的建材會出問題?”
“我不知道。”戰離被她公事公辦的態度傷到,臉上閃過受傷的神色:“這段時間,我的心思並不在公事上,你知道的。”
他的心思,現在都在她身上了。
、
姚友芊轉開臉,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
小薇適時泡了兩杯茶送上。姚友芊在她離開之後,示意戰離坐下。她現在除了公事,真的沒有其它的事情跟戰離說。
“那你就去把事情調查清楚,然後再來跟我回話吧。”
“芊芊?”
戰離眼裡的期待,慢慢變成了失望:“爲什麼,爲什麼你可以這麼冷靜,這麼殘忍?爲什麼你可以把我們之間的過去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抹去?”
、
姚友芊思慮了一會,在心裡想着用一個什麼樣的措詞比較適當:“我其實不冷靜。”
那天清醒過來,她因爲想起過去而流下的淚水,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很痛苦、”
“芊芊——”
“你讓我痛苦。”姚友芊並不否認自己當時的心情:“一想到你的失約,一想到當時我幾乎要瘋狂。我就很恨你。非常恨你。如果你沒有失約,如果你來了,也許我不會出車禍,也不會失憶,那樣也許我們現在就在一起了。”
、
“芊芊。對不起。”他不想的,他真的不想的:“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對你失約了。好不好?以後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聽。芊芊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他的視線是那樣灼熱,裡面有明顯的期盼。
“戰離——”姚友芊咬脣,眼眶再一次發熱。閉上眼,她幾乎不忍看他的眼神。她不能。因爲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她失去了那一段記憶,卻在以後的人生中又遇到 了顧承耀。
、
“啪啪啪。”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響起了掌聲。
顧承耀立在門邊,盯着站在門內的一男一女。微微揚起的嘴角,是他的嘲諷。
眼裡流露的光芒,是他的痛苦跟憤恨。
顧承耀這兩天很忙,他把雲起山莊在那天姚友芊會出現的地方所有的監控看了一遍又一遍,找來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
這兩天,他努力的想找出那一段視頻的破綻。還找來了專業人士。
他就想着,也許這件事情,是有心人做的手腳,也許他真的誤會了姚友芊。
如果她的愛是真的。
他也愛她,那麼他們解開了誤會,還能再繼續相守下去。
、
可是,他沒找到。
沒有找出破綻,他只能從時間上來推斷。
假如那天姚友芊真的是冤枉的,那那個女人是誰?
又或者還有其它的可能?
、
他想來問一下姚友芊,那天在洗手間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人。
他現在能想到的,也只剩下催眠了。如果她真的被人催眠了。
那事情就合理了。
卻沒有想到,讓他聽到這樣的話。
戰離讓她痛苦,她已經結婚了。綁在他這條船上,所以她就要讓自己痛苦嗎?
“說得真是精彩至極。讓我感動啊。”顧承耀的腳步輕擡,一步一步的走進辦公室內:“姚友芊,你這麼後悔,這麼痛苦,這麼想跟這個男人在一起?那我說要跟你離婚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同意呢?”
、
“承耀?”姚友芊這一下傻眼了,她怎麼也不知道顧承耀會過來。
想想她剛纔說的話,姚友芊這下是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不管你信不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戰離確實是讓她痛苦,可是是在七年前。
現在能讓她痛苦的人,只有他。
許是巧合太多,姚友芊現在再說這些話時,面色平靜,不見一絲波動。
、
“那是哪樣?”又誤會?每次都是他誤會了她?
那這樣的誤會,還真是多啊。顧承耀妒嫉得幾乎要發狂。他愛姚友芊,她卻愛着另一個男人。爲了另一個男人痛苦。
把他的心放在火上煎熬。看着他的掙扎,看着他失去理智。
她還真是他的“好”妻子啊。
“我——”
、
“顧承耀。”戰離是真聽不得顧承耀用這樣的語氣跟姚友芊說話。
芊芊是他捧在心頭的寶貝,幾乎是他的全部。他愛的女孩,現在卻被人這樣的輕慢:“你根本就不愛芊芊。你爲什麼不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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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字。明天繼續。
我今天出發啦。啦啦,這幾天評論都沒有回。不過我都有看。耐你們哈。
等我回來。不會斷更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