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就嘿嘿一笑,死不要臉的說:“那你要覺得我對你好,想感謝我的話,就把面具摘了好不好?我可不是想佔你便宜,關鍵是總戴着它也不舒服,對不對?”
夏若芸馬上拒絕了這個提議:“去死!”
“靠!”李衛東鬱悶的翻了翻白眼,嘟囔着說:“什麼態度,我剛剛救了你一命好不好?還說謝謝,虛僞!”
夏若芸不再理他,怔怔的望着江水出了會神。剛纔從尼姑庵匆匆逃走,她還沒來得及穿外套,只穿着一件斜翻領的緊身毛衣,給夜風一吹,不禁微微有些顫抖。李衛東脫下夾克衫披在她肩上,夏若芸猶豫了一下也沒有拒絕,默默扯緊了衣襟。
見她不說話,李衛東點了根菸,說:“怎麼,是不是還在想你那位靜月師姐?”
夏若芸輕輕嘆了口氣,說:“小的時候,我父親偶爾會帶我來這裡散步。他曾經跟我說,他對不起很多人,對不起我母親,還有小姨,但是他沒有辦法選擇。他告訴我,一個人要想成大事,就一定不能做好人,凡是開名車、住豪宅的那些人,沒有一個人手裡的錢是絕對乾淨的,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個貪婪和欺騙的世界,爾虞我詐,你死我活,衡量一個人成功還是失敗,永遠不會以道德作爲標準,而是看你口袋裡有多少錢。爲了錢,有的人甚至連自己都能夠作價賣掉,所以我不怪我師姐。只是她只把我賣了五十萬,這個價錢太低了些。”
李衛東笑了笑,說:“可是他還是會心裡不安,不然又何必特意爲你小姨修建這座尼姑庵?對了,你母親叫陸盈盈,這座尼姑庵叫青草菴,那冰冰她老媽……是不是叫陸菁菁?”
夏若芸點點頭,說:“你很聰明,好像什麼事都一猜就中。小姨是叫陸菁菁,至於我父親修建這座尼姑庵,與其說不安,倒不如說是一種懺悔吧。”
李衛東一怔,說:“懺悔什麼,因爲把她跟冰冰孃兒倆趕出家門麼?”
夏若芸搖了搖頭,猶豫了好一會才說:“有件事冰冰一直都不知道,小姨其實不是病故,而是……被我父親失手殺死的!”
“啊?!”李衛東猛然吃的一驚,手上的煙掉在褲子上都沒發現,還是夏若芸看到了,連忙伸手幫他拍打,剛拍兩下便低低的啊了一聲。李衛東還以爲燙到她了,連忙抓住她的手,夏若芸卻連忙掙開,很是慌亂的扭過身去。
李衛東不禁一愣,低頭看了下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禁一陣巨汗。靠,這菸頭掉的位置也太精髓了,不偏不倚正好在重要部位,難怪把人家給嚇到了。這也就是天黑看不到,要是在白天,這位大小姐的臉不知道要紅成什麼樣子。……不過剛剛拍打的那兩下,倒真是滿享受的。
尷尬的咳嗽兩聲,也顧不得回味剛纔的曖昧一幕,李衛東說:“你說你父親失手殺死了冰冰的老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若沉默了一會,芸低聲說:“我猜你一直都很納悶,我媽和小姨原是嫡親的姐妹,又是陸家的千金大小姐,爲什麼會嫁給同一個丈夫。好吧,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告訴你。其實我父親和小姨,他們很早就認識了,那個時候父親還在陸老爺子手下做事,小姨是陸家的二小姐。聽我媽說,小姨是那種很活潑的性格,整天瘋瘋癲癲的到處亂跑,而父親聰明英俊,口才又好,就像……就像你現在這樣子,很討女孩子喜歡,所以兩個人就偷偷好上了。可是因爲怕陸老爺子反對,這段感情只能瞞着所有人。”
“後來小姨去了英國留學,而父親也越來越得到陸老爺子的賞識,成爲最得力的親信。有一次陸家的生意遇到了很大危機,全靠父親想方設法替陸家化險爲夷,並挽回了鉅額的損失。陸老爺子一來賞識父親的才幹,有意拉攏,二來也是對他心存感激,竟在父親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當衆宣佈招他爲婿,決定將我媽嫁給他!”
“也許在陸老爺子看來,能夠入贅陸家是一份天大的榮耀,父親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拒絕,或者也是想給父親一個驚喜,總之因爲當時有很多社會名流在場,父親根本沒有解釋的機會。本想事後找個恰當的時機跟陸老爺子表明心跡,沒想到陸老爺子爲了好事成雙,竟又爲小姨說下了親事,跟一個一直希望與陸家聯姻的豪門望族定下了婚約。”
“像陸家這種家族,婚姻本來就是一種利益的驅使,也無所謂感情,陸家兩位小姐同時定親的消息已經傳開,如果這時父親說出實情,無疑會讓陸家顏面掃地。事情到了這一步,父親也只能接受現實,但是小姨在得到消息之後,連夜趕回香港,想質問父親爲何突然變心,不巧父親又剛好因爲一單生意去了臺灣,結果被小姨誤認爲存心背叛,是故意躲開她,一怒之下同意了陸老爺子爲她定下的婚事。就這樣,一對原本濃情恩愛的戀人,各奔東西了。”
說到這裡,夏若芸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在這微涼的夜晚裡聽起來那麼的無奈。她一直稱呼陸伯涵爲陸老爺子而不是外公,李衛東知道那是多年積累下的恩怨使然,而陸伯涵當初之所以將女兒下嫁,招贅夏繼嶺,當然也絕非僅僅是賞識或是感激那麼簡單,他更相信那天嶽天雄所說,這樁婚姻根本就是個處心積慮的陰謀!
李衛東說:“後來呢?”
夏若芸抿了下鬢邊的頭髮,緩緩說:“幾年之後,小姨留學歸來,那個時候父親已經跟媽媽結婚了。原以爲那段感情就此結束,沒想到小姨卻終於知道了真相,竟在她大婚的前一天晚上逃婚出走,找到父親,訴說當初原委,也終於消除了這一場誤會。只不過那時我媽的肚子裡已經有了我,木已成舟,父親沒辦法跟小姨重歸於好,想將她送回陸家,可是小姨堅決不肯,那晚她把父親灌醉了,結果……便有了肌膚之親。”
李衛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說冰冰跟她老媽性格還真是有一拼,也就是姚薇人太好了,冰冰始終不忍心傷害她,否則……汗,難道說冰冰的好酒量,是她老媽遺傳的?
“因爲這件事,父親覺得很對不起我媽。我媽是那種大家閨秀的性格,雖然嘴上很少說起,但對我父親是真心的喜歡,發生這樣的事,雖然心中怨恨,可一邊是深愛的丈夫,一邊是自己的妹妹,而且肚子裡又有了我,爲了顧及家族的顏面,只能選擇了默認。”
“但是紙裡終歸是包不住火,儘管父親儘可能的把小姨藏起來,讓她深居簡出,但她天性活潑外向,而且那年纔剛剛二十歲,整天悶在家裡當然閒不住,有時也會偷偷的跑出去,結果後來終於被陸老爺子聽到了風聲。”
“兩個女兒共侍一夫,而且小姨逃婚在前,這樣的事對於陸老爺子來說,當然是莫大的恥辱,不堪容忍,父親跟陸家的關係也就此決裂,並處心積慮的要把我父親除之而後快。”
李衛東不禁在心裡發出一聲冷笑,僅僅是被陸老爺子發現那麼簡單麼?以夏繼嶺的那種精明和謹慎,如果真想永遠保守這個秘密也未必就做不到,但如果他想脫離夏家掌控,自立門戶,也許這就是最好的藉口了!如果沒有猜錯,只怕從事情的一開始,不管是姐姐陸盈盈,還是妹妹陸菁菁,都註定要成爲夏繼嶺跟陸伯涵這場較量的犧牲品,只不過究竟真相如何,就只有死去的夏繼嶺才心知肚明瞭。
夏若芸沉浸在那段過去中,並未發覺李衛東的異樣目光,繼續說道:“那段時間爲了躲避陸家的追殺,父親帶着兩位妻子東躲西藏去了臺灣,而小姨那個時候已經身懷六甲,行動不便,父親便讓二叔帶她偷偷躲到內地生產。小姨到底是放不下自己的丈夫,剛剛生下冰冰,便迫不及待的去臺灣找父親,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慘劇就那樣發生了!”
“那時由於疲於奔命,精神高度緊張,父親哮喘病發作,有一天半夜裡,小姨起來去喂他吃藥,不想父親剛從噩夢中驚醒,房間裡沒有開燈,看到牀前一個人影,一時誤認成了殺手,結果就那樣……失手將小姨殺死了!因爲這件事,父親悲慟欲絕,而我媽也終不肯原諒父親,含恨出走,在杭州法鏡寺落髮爲尼。後來父親修建了這座尼姑庵,取名青草菴,就是爲了紀念菁菁小姨,只是不知小姨在天之靈,是否會知道和原諒他……”
李衛東忍不住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當初所謂對陸盈盈始亂終棄,不過是陸伯涵編造出來的謊言,這位人前顯赫風光體面的陸老爺子,當然承受不起兩個女兒共侍一夫的恥辱,以陸家的勢力想要編造謊言掩蓋真相,當然容易得很。難怪這位陸老爺子對夏繼嶺恨的刻骨銘心,恩斷義絕,卻不知他是否心中也曾有過愧疚,大女兒出家爲尼,小女兒慘死丈夫槍下,這一切又都是拜誰所賜?
咦,不對!明明是……李衛東忽然心中一動,說:“冰冰的老媽陸菁菁,當初陸老爺子幫她定下的那樁豪門親事,究竟是誰?是不是……嶽天雄?”
夏若芸不由一怔,脫口說:“你怎麼知道?”
李衛東臉色立刻就變了,低聲說:“真的是這樣……奇怪,奇怪!”
“什麼奇怪,東子,怎麼了?”
看到李衛東一臉的古怪神色,夏若芸忍不住問道。不過李衛東的表情只是一閃便過去了,搖搖頭說:“也沒什麼,有些事情大概是我想差了。這兩天發生的事太多,腦子實在是有點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