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夏若芸一聲歷喝,一字一頓的說:“陸家現在還是我做主,既然說了這件事我處理,就不需要任何人插手,誰再多嘴多舌,別怪我夏若芸翻臉不認人!滾出去!”
見大小姐是動了真怒,幾個伸着脖子準備吵架的也都憋了回去,除了保鏢,其他人都不甘心的向外走去,難免響起低低的議論聲,不外乎說大小姐這是鐵了心要包庇兇手、連殺害外公的深仇大恨都不顧了等等。連輕侯不禁皺了下眉頭,現在事情鬧成這樣,就算夏若芸能暫時壓得住場,今後在陸家的威信難免要大打折扣。而陸伯涵剛剛遇害,真兇還沒有抓到,陸家正是風雨飄搖,若是大小姐身上再出現什麼岔子,那可真的就越來越麻煩了。
忽聽李衛東大聲說:“等一等!各位親朋好友叔伯兄弟請留步,今天我到這裡來,一是想給老爺子上柱香,第二,是有些話要跟大家交待清楚。大小姐,難得陸家的人聚得這麼齊,我也不想一直都揹着殺人兇手的帽子,既然有隔閡,總歸是說開些比較好,對麼?”
走到門口的那些人聽到這句話,都巴不得留下來,夏若芸卻是眼中掠過一抹焦急神色,心說這個活祖宗哎,現在所有人都當你是兇手,這種事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過去的麼?你真當自己是神仙啊!
方震南低聲說:“有話我聽着,先放開我兒子再說!”
李衛東看了方林一眼,說:“不急,不急。這裡至少幾十把槍指着我,方先生還怕我會遁天入地不成?”清了清嗓子,說:“我知道,如果我現在說自己不是殺害老爺子的兇手,或許誰都不會相信,亦或者有人根本心裡就很清楚,卻故意栽贓嫁禍,落井下石。”
陸顯榮忍不住尖聲叫道:“姓李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死到臨頭了你還想血口噴人麼?”
“什麼意思你心裡很清楚,不是麼?”李衛東目光陡然一緊,宛如刀鋒般刺了過去,緩緩說:“你叫陸顯榮是吧?還有剛纔那幾個叫的響的,你們都給我聽仔細:到現在爲止我雖然還沒有接掌陸家,但是我畢竟是陸家的未來姑爺,老爺子欽定的陸氏繼承人。你們真就不怕我有天坐上掌門人的位子,第一個拿來開刀的就是你?”
陸顯榮給他的目光刺的莫名就是一哆嗦,但一看周圍人多勢衆,馬上又來了底氣,說:“掌門人?李衛東,你腦袋沒毛病吧,你是殺害老爺子的兇手,罪大惡極的仇人,我們陸家恨不得能將你碎屍萬段,又怎麼可能讓一個殺人兇手來接掌陸家,你當大家是傻了還是瘋了,還是覺得自己真成了上帝,無所不能?就算陸家的人都死絕了,掌門人的位子也輪不到你來坐,少在這裡做白日夢!”
“既然是這樣,看起來我不當這個掌門人還真的要變成殺人兇手了,好,那我就如了你們的意!”李衛東微微搖了搖頭,忽然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連輕侯,安在?”
整個靈堂一陣死寂,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李衛東的臉上,不知道這位殺人兇手又想搞什麼花樣,或者就是真的瘋掉了。夏若芸又是不解又是擔心着急,忍不住扭頭看了眼侯萬風。侯萬風當即會意,輕輕點了點頭,意思是一旦李衛東真的有危險,就算拼了什麼都不顧,也要保證他安全脫身!
連輕侯這是臉上表情很有些異樣,說不出是奇怪還是驚喜,或者兼而有之。猶豫了一下,站出人羣,垂首說:“連輕侯在此,敬請姑爺吩咐!”
這一句姑爺,滿堂頓時一片譁然。李衛東一聲爆吼,底氣之足,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只見他緩緩卻是不容置疑的說:“連輕侯,從前我稱你爲三爺,那是以外人的身份,現在既是陸家繼承人,從今往後要叫你一聲三叔。我問你,老爺子一向爲人謹慎,既然早知自己病情容易反覆,是否在他遇害之前,私下裡留過什麼遺囑給你?”
連輕侯眼睛猛的亮了,毫不猶豫的說:“有!這是老爺子的秘密安排,不過遺囑並非給我,而是留給姑爺你,並且老爺子吩咐過,一旦他閉了眼,要第一時間宣佈遺囑,只是那晚遇害之事太過突然,姑爺又被當成是兇手,所以……”
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出乎意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那個叫老九的忍不住叫了一聲:“連輕侯,你敢吃裡爬外?……”
砰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擦着老九的頭皮飛了過去,將他頭上那頂黑呢禮貌打的飛了出去。老九嚇的面無人色,撲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李衛東緩緩收回槍口,說:“雖說我不想在老爺子的靈堂殺人,你也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底線!在場的出了方先生,全都是陸家關係最密切之人,如果你們有什麼疑問,大可以等到遺囑公佈之後再提,現在誰敢再多說半個字,老子的子彈可不長眼睛!三叔,遺囑何在?”
連輕侯說了句姑爺稍候,便掉頭匆匆走出靈堂,夏若芸生怕他出意外,揮手讓侯萬風帶着一票保鏢跟上。不大一會連輕侯去而復返,手裡捧着一隻紅木匣子,遞到李衛東眼前,說:“姑爺,遺囑!”
匣子上有火漆封口,顯然是從來無人打開過。李衛東說:“三叔,這份遺囑該是老爺子與你商量的,你應該知道內容,是不是?”
連輕侯搖頭說:“不知。這份遺囑只經過老爺子一人之手,除了有名諱火漆,這個匣子還有特殊的防護措施,只能開啓一次,也就是說,除了老爺子本人,絕對沒有第二個人看到過這份遺囑!”
李衛東微一點頭,沉聲說:“有沒有人懷疑這份遺囑的真僞?”
一片安靜,無人吭聲。連輕侯作爲陸伯涵最爲倚重的左膀右臂,此時纔將遺囑拿出,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分量,決計不會有假。連輕侯例行公事,還是將紅木匣子捧到大小姐跟方震南眼前過目,然後是老九、陸顯榮那些人,淡淡的說:“你們也驗看一二,省的回頭說我連某人弄虛作假。”
老九臉色青白不定,一言不發。陸顯榮強笑着說:“這個……我看,不、不必了吧!”
李衛東厲聲說:“必須看!”
陸顯榮嚇的又一哆嗦,只好接過木匣看了一遍,說:“確實是老爺子的親筆名諱,絕無作假。”
夏若芸跟方震南也點了點頭,李衛東說:“是真的就好。三叔,念!”
連輕侯深吸一口氣,取過小刀劃開火漆,在密碼鎖上按了幾下,盒子啪一聲彈開,露出裡面一紙黑色封皮的信件。剛將信件取出,便看匣子裡突然藍光一閃,騰起一陣青煙,一股焦糊的味道瀰漫開來。
展開信箋,連輕侯沉聲念道:“陸氏各宗支親朋:陸某伯涵,身染重疾,本待公示遺囑,然吾一生,仇家甚衆,雖然病入膏肓,死不足懼,恐遭不測,遂特立此囑,交由連輕侯保管,爲不時之備。”
“陸氏基業,爲幾代先祖所創,亦爲吾畢生心血,斷不可荒廢。吾死之後,全部財產交由李衛東繼承,無論發生何種意外之狀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藉口阻止。若吾死於不測,必與李衛東無關,不得妄自猜疑。”
“吾孫女兩人,芸兒與李衛東定親於前,冰兒之親事,自李衛東繼任家主,既由他本人定奪,任何人不得干預。吾之後事亦由李衛東全權處置,不必喪奠諱忌,不必服禮守孝,自此遺囑公佈之日,若芸兒與李衛東即日成婚,則遺囑即時生效。”
“吾之一生,殺伐從容,功過自判。唯求家業傳承,後繼有人,則吾心甚慰,雖九泉而含笑矣!伯涵字,庚寅年正月初一。”
最後一個字吐出,連輕侯滿臉驚喜,激動的手臂微顫,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李衛東長長吁了口氣,目光從靈堂中所有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陸顯榮的臉上,說:“看到了麼?我,就是上帝!”
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一字一頓的說:“我,李衛東,接任陸氏家主,有沒有人反對?”
偌大的靈堂,鴉雀無聲。突然出現的一紙遺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自從那一晚陸伯涵出了事,在旁觀者看來必然李衛東就是兇手,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陸伯涵竟然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會遭不測,先一步證明了李衛東的清白!
在外人看來,對李衛東的懷疑當然是基於方陸兩家聯姻之事,李衛東不肯讓二小姐夏若冰嫁給方林,這纔會發生林家綁架案,也是唯一可能導致李衛東跟陸伯涵翻臉的原因所在。而陸伯涵遺囑中竟寫的明明白白,二小姐的親事由家主李衛東做主,任何人不得干預,那麼關於那一晚李衛東跟老爺子鬧翻、憤而殺人的謠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剛纔鬧騰得歡的陸顯榮幾個,這時都面色慘白。作爲陸氏族親,拱手將產業讓與外姓,當然不肯甘心,好不容易纔找到個落井下石的機會,本以爲今天李衛東是吃錯了藥居然會自投羅網,如此天賜良機還不趁機他一舉除掉好取而代之,但是做夢都沒想到的是,才一轉眼的功夫殺人兇手搖身變成了陸家家主,準姑爺也眼瞅着就要轉正了!蒼天啊大地啊,剛剛都把人家給得罪透了,這往後哪裡還有自己的活路?
李衛東看着陸顯榮一票人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忍不住冷笑,有句老話說的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過想擺佈這些人,眼下顯然還不是時候,殺害老爺子的兇手還沒有伏誅,陸家自滅門慘案到陸伯涵遇害,迭遭變故,人心不穩。畢竟陸家一大攤子家業,想順利接手的一個首要前提,就是穩定壓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