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晚上八點才收工,不僅工人們累了,幾個管理員也累得不行,更要命的是業主何勇和監理謝浩也一直在現場監看,中午大家吃盒飯了事,晚上可不能連飯都不吃就叫各自回家吧。
但益恆心裡有事,着急着回家,給李鋒轉了兩千叫他帶他們去“川江滋香”吃火鍋,給大家說家裡有事就不陪他們了。因爲他在下午接到青葉電話,叫他幫忙去車站接他弟弟,他正忙得昏頭轉向,便說沒空走不開。這時纔想起,趕緊給青葉去電話。
電話響了一來分鐘,青葉才接,而且把聲壓低了說:“哥,你今晚不要回家來。下午叫你去接我弟娃你沒空,我只好叫成慧去了。我提前兩小時下了班,我們三人正在上善熙鋼管廠五區小郡肝串串香吃飯。我現在在外面接聽你電話,我怕成慧管不住嘴瞎說,我弟娃就不會相信我的話了。”
“好吧。我就住板房,明天可以回來嗎?”
“明天週六,我請假與成慧一起帶弟弟逛下公園,你最好還是不要回來。等成慧回學校了,我給我弟弟說通了你再回來。”
“好。”但益恆掛了電話,肚子又餓,曉得是這樣,自己與同事們一起去吃飯還不致於餓肚子。
他走到外江二號橋,想起幾天沒給龍詩越聯繫了。龍詩越這女人是個很知趣的女人,從來沒有那種給他粘或糾纏的感覺。她有自己的事業,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沒什麼要緊的事不會打電話甚至連個微信都不發,偶爾聯繫都是在白天上班時間發個消息,晚上一般都不會打擾,但益恆很喜歡這種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女人,也深知只要不與她有任何實質性的關係進展,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龍詩越說的那樣就是一種單純的親家關係。想到過橋不遠就是龍詩越家,又恰碰週五,乾脆去她家,他便立即給龍詩越去了微信:詩越,今天太忙了,現在晚飯都還沒着落,你們吃了飯嗎?
一會兒,越女劍回話:這麼晚了當然吃了。你過來,我叫李卉給你煮碗炒手。
但益恆找了個單車,直接騎上二號橋向龍詩越家而去。
龍建超控股了興龍建築公司,經營層肯定有一定的變化。自己剛入公司就算再有野心也進不了管理層,除非真的答應龍總的要求。那天,但益恆拒絕,並不是他有好高尚,而是不想在龍建超夫妻腦海裡留下壞的印象。他只想靠自己的能力獲取龍建超的認可從而提拔他,而不是看在他女兒的面上。
可是,這種私人公司,要想坐上高位,不沾親帶故恐怕經理位置就到頂了。如今,高位空出那麼多,就算龍建超一人兼任董事長和總經理,至少也得設副總經理吧,中層那些人不就有機會了。現在,龍詩越還不知自己見過她父母,如何說纔會不留痕跡的讓她幫我呢?
但益恆到了龍詩越家,陳銘陽興奮地開了門,就往他身上撲。但益恆雙手撐住他雙臂,說:“乾爹一身是灰,待我洗個澡換個衣服才能抱你。”
陳銘陽一看但益恆臉和一身,的確有不少灰,說:“乾爹,你的工作是不是很辛苦,你都曬黑了。”
但益恆換了拖鞋,說:“陽陽,乾爹書讀少了,乾的工作大多在室外,你可要好好讀書,將來就可坐在大城市的辦公室上班。”
陳銘陽睜了睜圓溜溜的眼睛,說:“我是幼兒園最棒的孩子,將來我一定要當學霸。”
龍詩越過來牽着陳銘陽手,對着但益恆說:“你房間裡有換洗的夏裝,前幾天給你買的,曉得你忙,沒叫你過來拿。”
但益恆嘴角浮起一絲甜蜜的笑容,向二樓去了。
李卉把煮好的抄手端到茶几上,左右看了看,問:“聽到但哥來了,他人呢?”
“乾爹一身灰,洗澡去了,等會李阿姨你去把乾爹衣服洗了。”
李卉擰了他的小鼻尖一下,說:“你媽都沒叫我洗,再說你乾爹是男的,我洗他的衣服不合適。”
“那我也是男的,你不是也洗了嗎?”
“你是小孩,他是大人,不一樣的。”
陳銘陽嘟着個嘴,心裡不明白爲什麼不一樣。
洗了澡,吃了抄手,但益恆與龍詩越、陳銘陽到二樓陽光房。但益恆教陳銘陽練詠春的幾個基本功。龍詩越坐在蕩椅上輕輕搖盪,旁邊茶几上放着三杯冰鎮可樂。
但益恆雖然在指點陳銘陽,內心卻在猶豫要不要開口向龍詩越說。龍詩越還矇在鼓裡,根本不知道他已見過她父母。自己如果直接明瞭的說,憑她的聰明一定會猜到些什麼,要麼是知道但益恆知道她與龍建超的關係了,要麼是聽到了一些消息清楚了她的背景,這樣,功利野心任誰都一目瞭然了;自己如果採取迂迴隱晦的方式,或許還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益恆叫陳銘陽自己練習,走到茶几一邊坐下,拿起一杯可樂喝了兩口,靜靜地望着窗外夜幕下的小區。
龍詩越停止搖盪,扭頭說:“聽說你們二號橋的工地要完工了?”
但益恆說:“是的,你是聽挖機師傅說的吧。”
龍詩越點點頭:“我得給我的挖機找下一個項目吧,不然,停起就慘了。”
“喔,只是我還沒聽說我公司在灌城附近有什麼工程要開工,等兩天我問問。”
龍詩越笑了笑:“你啊,如果都像你事到臨頭纔打聽,菜花都涼了。你們公司七月初就啓動馬康市的房地產項目,到時幫我活動活動,行不?”
但益恆扭頭望了她一眼,然後又望向窗外,心裡納悶了,他爸一句話的事,咋又要讓我這個在公司連說話權都沒有的人去說。
“我知道求人是很難的,不過,有些事你要學會去運作,纔會起連鎖反應。你想啊,馬康市的項目,當地有實權的人肯定也想參與進來,鋼材、水泥、沙石、水電材料都想染指,不過,現在國家加大對強買強賣的打擊力度,那些掌握實權的相關人員和當地操社會的都收斂了許多,你不是認識建材市場的很多人嗎?如果兼顧公司利益,又能與公司主要人物搞好關係的話,你想啊,隨便拿下一樁生意,你現在的窮困不就緩解了?”
但益恆呵呵一笑:“你想得太簡單了,我一點人脈和資源都沒有,咋拿得到生意!”
“你啊,腦筋太死了!你乾爹賣燈具,插座,電源線,這就是資源;公司裡,同樣的東西你能遊說你乾爹給公司的價格比外面便宜一些,量大他不就賺了。何況,你就做做中間人,拿佣金啥,需要什麼本錢?”
但益恆摸摸頭:“你要知道很多人剛做生意,彼此都防備到對方的。你想啊,要讓一個一年一二十萬營收的小老闆墊錢幾十上百萬的本錢與房產公司合作,他承擔的風險有多大?這可不是一手交貨一手交錢的事,這可是要墊資冒險乾的事,萬一拿不回錢,那可是血本無歸啊。”
龍詩越嘆了口氣,說:“以後有空帶你去有錢的圈子見識見識,這些人有十萬就敢幹一百萬的事,真正有錢的人都是把銀行的錢弄出來搞,轉來轉去就發家致富了,而很多人就算有機會在眼前,也是顧忌這顧忌那,總擔心事不成之後咋辦。事都還沒開始就在考慮後路,這樣的人會有什麼作爲?真正有本事的人,看準了就動起來,那怕最後失敗了也打不到他,因爲他們敢於嘗試,敢於挑戰,敢於面對困難。”
但益恆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可樂,說:“詩越,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可你是有錢人,你當然有搏的膽色。而我一無所有,就算敢幹,把關係打通了,但是也說不服我乾爹墊資幹。他的貨也就二三十來萬,小本生意,我又不是他親兒子,就憑我一句空話,他能拿身家性命來相信我嗎?何況,我是公司的什麼人?我就是公司最下層的一個打工者,外河綠化的工程一完,我還是得回去當我的庫房管理員,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能給誰有幹大事的信心?”
龍詩越笑了:“但哥,你管工程管的好好的,咋可能回去後幹庫房管理員呢?”
但益恆心裡一下亮堂了,自己還不知如何開口說,就扯到這話題上來了。他臉色有些黯然地說:“詩越,你不知道,我是公司寧時安排應急一下的。因爲今年工程多,公司人手不夠,就把我這個剛招來不久的人充了個數而已。這工程一完工,我還得回去幹庫房管理員。”
龍詩越沉默了,她聽她爸講但益恆能力不錯,昨天回爸家又聽爸說他將要控股公司,可她爸公司的事她左右不了。聽但益恆口氣是不想幹庫房管理員的,還有就是剛入公司也說不上話,就算有心想幹事也無能爲力。反正爸在考慮公司人員的安排問題,何不幫他一把,給爸說說讓他考慮一下,也是舉手之勞。
但益恆見龍詩越不說話,眼睛看着她,說:“算了,給你談我公司的事幹嘛。我一個跑腿的有多大能耐能運作什麼,就算跟我乾爹說與我公司合作的事,他只會認爲是一個笑話。”
龍詩越皺了皺眉頭,說:“你啊,我看一輩子就只能是個打工者,連點想法都沒有。難道你要等別人給你搭好橋鋪好路把所有風險給你擔了你纔敢幹嗎?你乾爹開着鋪子,你就不能去遊說下你公司負責採購的人,把關係拉近,然後合作嗎?你就不能打聽你公司安排誰負責馬康市的項目,與他談談挖機合作的事嗎?”
“詩越,你不要逼我行嗎?我有好大的本事做好大的事,我現在就是公司裡一個剛入職不久的小人物,你硬要我一下就能呼風喚雨,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龍詩越臉上滑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失望,生氣地說:“你這樣子,就是給你一個好位置,你也幹不了什麼事!”
“你太小看人了!我就是沒機會也沒施展才華的平臺而已,誰不想成就一番事業呢?”
龍詩越笑了,捧起杯子喝可樂,臉上掛着一種說不出的高深。
但益恆心裡樂了,龍詩越肯定是打算給她爸說了,她的話當然比辜強甚至李航說的話都有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