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下上來,雲薇諾又等了幾個小時,直到夜幕降臨,他……還是沒有來。
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可宋天燁的絕情,還是讓她心灰意冷。
也想說算了吧!既然他不愛自己,也不想見自己,她又何必糾纏?可大姐夫的還還音猶在耳,那些滴着血的往事,那着滲着淚的過去,她怎麼能繼續裝做什麼也不知道?
知道自己這麼做有多麼的卑微,可她還是用低到塵埃裡的態度撥通了他的手機,只是這一次,等的再久也沒有人接起……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
重複的女聲,彷彿在重複着她和他再也接通不了的那個‘頻道’,雲薇諾就那樣小心翼翼捧着手機,一遍一遍地聽着那樣重複的女聲,然後,淚流滿面……
她沒能陪他踏過萬里,他也沒能爲她一見傾心……
縱然她懷抱溫暖,卻始終不曾光明正大站在他面前主動擁抱,空有一顆愛他的心,卻不知怎樣才能更好地擁有他。
有時候她也會想,她們的關係,是他沒有等她,也是她再也不敢再追着他跑。
如果,她是說如果,他真的想了解自己,他會同時走向她,而不需要她一直拼命追趕,生怕錯過他的每一次回眸……
她追得好累,好累,可他卻仍舊不肯止步,這……就是傳說中的距離,漸行漸遠……
知道不該再期待,知道不該再等待,可爲何左上第五根肋骨的地方,那麼疼,那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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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她想他,全世界的每一處便都是他……
黑色的夜,窗外的冷月,路上的行人匆匆,就連時鐘的嘀嘀嗒嗒,都變成了等待他的每一個細節。
不想自己愛得這樣卑微,可宋天燁這三個字,似乎已滲進了她的骨血。愛到沒有自我,愛到無法自撥,更愛到可以爲他放低一切。
所以,當分針停在0點的最後一格之處時,她搶在時間走過今日之前,還是給林思暮去了個電話。
“薇諾……”
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那邊林思暮的聲音清晰,卻聽得她鼻頭狠狠一酸。
還有比她更慘的女人嗎?
爲了找她的男人,她卻要通過打另一個女人的電話來解決,忍着疼,忍着傷,她伸出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淚,儘可能平靜地問了一句:“他是不是還在忙?”
“是。”
天知道她有多感激林思暮的這一個忙字,彷彿有了這個字,她就又可以給自己找很多很多的理由,很多很多的藉口,以此來證明,其實他不是不想管她,只是真的太忙了罷了。
心理暗示得差不多了,於是她又小心翼翼地問着對方:“有多忙?還要忙多久?”
“可能還要忙很久……”
“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嗎?我就是有些話想親口問問他?”
林思暮:“……”
電話那頭的沉默來的這樣直接,雲薇諾明明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可眼圈還是紅了:“林姐,能讓他接個電話嗎?”
“薇諾……”
聽出對方的欲言又止,雲薇諾眼神一黯,語調幽幽:“不是連接電話也不願意了吧?”
“你別多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其實大少去過醫院了。”終於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了,林思暮頓覺心頭輕鬆了許多。
然後她覺得自己反正也是說了,索性一次性把話說清楚,便又補充了一句:“下午的時候去了一趟,只是那時候厲總也在那裡,所以……又走了。”
話說的含蓄,可該表達的基本上也清楚了,雲薇諾幾乎一秒便反應了過來。
他來過了,是下午來的,也就是說在接到她的電話後,他特意在百忙之中抽了時間出來見自己。只是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她的厲湛開在說話,所以便又生氣了麼?
這個小氣的男人,就算是看到她和厲湛開在說話,也該給她一個機會解釋吧?
怎麼能就這麼扔下自己在這裡傻等?
又好氣,又好笑,又高興,又難過……
就在雲薇諾覺得自己都快不正常了的時候,她突然又追問道:“林姐,他在哪兒?公司麼?”
“不是,在家裡……”
“可他不接我電話。”
林思暮解釋道:“不是不接你的,是誰的也不接……”
“……”
“薇諾,我知道這件事你也很無辜,可感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大少又是個獨佔欲很強的人,所以,你得多擔待一點,懂嗎?”
聽到這話,雲薇諾心裡原本喪失的信心又終於回來了大半,於是,她捧着電話期待般開口:“林姐,你能不能來一趟醫院?”
“想讓我送你回去?”
林思暮直接猜出了她的意圖,卻也直接打消了她的念頭:“不是不行,只是沒用的,他在氣頭上的時候是不會見你的。”
雲薇諾:“……”
挫敗的感覺,排山滔海而來,雲薇諾握着電話久久不語,直到林思暮感覺到她的失落,又寬慰了一句:“我會想辦法再幫你勸勸大少,不過,這兩天你得再忍忍。”
“林姐,謝謝你!”
“不客氣。”
掛了電話,雲薇諾怔怔地坐在病牀上,久久不能平靜。
很清楚林思暮說的是對的,可她還是感覺失落……
宋天燁那個暴君,除了獨佔欲強以外,還是典型的控制狂一根筋。也許是和他從小的經歷有關,除了他自己,他幾乎不相信任何人。
當然,也包括她。
所以,就算他明明看到她和厲湛開什麼也沒有做過,可他還是自動腦補了那個最壞的結果。所以,他生氣了,而且氣到扔下自己,甚至扔下公司的一切。
其實也不過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真正讓他放心不下的,不過是她的這個人。
信任,談何容易?
無條件的信任,又談何容易?
她們之間如履薄冰這麼久,又豈是一件事可以造成的裂痕?
不過是不夠相信她罷了,因爲他覺得自己是那樣的人,纔會把看到的一切正常的事情都當成是不正常的。因爲覺得她和厲湛開肯定不清白,所以,就算她願意解釋,他也不願給她機會多說一句。
甚至,面都不肯跟她見,電話也不肯接……
無力的感覺,如海藻般纏着雲薇諾,她就只是那樣坐着,竟還是覺得喘不過氣。
手,緊緊揪着心口,那裡……鈍痛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終於,她忍無可忍,粗暴地扯掉了自己手臂上的點滴,然後,跳下病牀,赤着腳便直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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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薇諾不見了。
沒有跟任何人說她要去哪裡,也沒跟任何醫務人員打招呼,甚至連手機和錢包都沒有帶,光着腳便直接離開了醫院。
這種近乎自虐的行爲傳到林思暮的耳中時,她剛剛代替宋天燁和客戶談完一個上千萬的合同,當時她便崩潰到直揪自己的頭。
不活了,不活了啊!
老闆犯病已經很難治了,這老闆夫人又跟着起什麼哄?
雖然她告訴雲薇諾大少去過醫院的目的是爲了安慰她,可她被安慰過後,也不能這麼坑自己吧?
要知道,大少雖然還在鬧情緒,可他實際上還是寶貝這丫頭的呀!現在她一句話把大少的寶貝丫頭給搞不見了,要讓大少知道了,恐怕就不是炒掉這麼簡單了。
想到這裡,林思暮簡直是欲哭無淚……
可當務之急,她還是親自跑了一趟大少的豪華公寓,當她喘着粗氣在門外拍了整整半個小時門後,她那*症晚期的老闆才總算是給她開了門。
顧不上看老闆那駭人的眼神,林思暮直奔主題:“雲小姐不見了。”
“……”
然後不打先自招,主動坦承了自己今晚所犯下的不可饒恕的大錯:“是我的錯,我告訴她您去看過她了,結果看到厲總在那裡……”
“……”
一連說了兩句都不見老闆有任何反應,甚至連他那英挺的眉頭都不曾意思意思地動上一動,林思暮心裡打着鼓,可還是磕磕巴巴地繼續着:“然後她就說要來找您,我勸她說再等幾天,等我好好勸勸您再說,結果她明明答應了的,可還是不見了。”
聽到這裡,宋天燁那張面癱臉終於微有波動,可說出來的話,仍舊薄情得令人髮指:“那麼大個人,丟不了……”
老闆大人這個迴應,林思暮一眥牙,頓覺自己膝蓋中了無數無數箭……
唉喲喂!boss大大哎!這個時候咱就不要再高冷了成不成?真的已經十萬火急,萬火朝天了你到底明不明?
“我沒擔心她會丟,我是擔心……她想不開。”
“……”
終於,宋天燁那張面癱臉開始寸寸龜裂,原本姓感的薄脣,更是生生抿出了一條線。
只是,縱然如此,他卻還是強忍着心底的衝動,一臉森冷極寒地立在那裡,不聞,也不問……
知道這是不下猛藥沒有效果了,林思暮又開始危言聳聽:“沒吃藥,也沒吃晚飯,沒帶手機,也沒帶錢,更沒換衣服,連鞋子都沒有穿,還是撥了還吊着的點滴直接出的門……”
原本是真的擔心了,原本是真的緊張了,可聽到這裡……
呵笑一聲,宋天燁直言嘲諷:“苦肉計而已。”
她要真的想學那種離家出走,不是更應該帶着所有應該帶上的東西麼?
沒吃藥,也沒吃晚飯,沒帶手機,也沒帶錢,更沒換衣服,連鞋子都沒有穿,還是撥了還吊着的點滴直接出的門……
這是做給誰看的?
誰喜歡心疼誰就去疼,總之,他是不會再上她的當了……
林思暮:“大少,都到這種時候了,您怎麼還能說這種話?”
“我說的不對?”
“……”
做爲凌雲的首席助理,林思暮是很佩服宋天燁在商場上進退得宜的各種手段的。
甚至於,就算是人情關係,他都可以如演戲一般面面俱到,讓每個人在感受到他的冰冷之時,也同樣感到他的拳拳誠意。也正因爲如此,凌雲自從交到他手上後,可謂是節節攀高,只是……
對待感情,對待女人,他這情商和他之前的所有豐功偉績完成不成正比。
林思暮很無力,可看着老闆如此的‘作’,她又實在看不過眼。
終於,她也拋開一切對這位她跟了五年的老闆說了一次心裡話:“大少,你去醫院的時候看到了不願看見的人,所以您生氣了,我也可以理解。但反過來一想,這不也代表着您不相信她?”
“我承認,我不該私下把您去過醫院的事情告訴她,可如果不是雲小姐主動打電話找我,我怎麼會多那種嘴?一個女人,在凌晨12打電話給另一個女人,就爲了問自己關心的男人的事情,這得要多大的勇氣?可她還是打電話找我了,還求我送她過來找您。”
“我拒絕那是怕您在氣頭上又沒什麼好話對她,反倒把事情弄僵,可現在雲小姐已經不見了,您怎麼還能說出苦肉計這種話呢?雲小姐是不是這種人,難道大少真的要我舉例來說明?”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平時不敢說的話,林思暮正覺狀態神勇,突聞老闆陰側側來了一句:“思暮,你這是在指責我?”
“是,因爲我也覺得您太過無情,太過冷血。”多想就這麼痛痛快快說出來,可看着老闆那幾乎可以吞下一個大活人的眼神,林大助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份量,最後還是狗腿地換成了兩個字:“不敢!”
“明天你不用來上班了。”
那時宋天燁神容清絕,炒掉跟了他五年的助理,話還說的彷彿不過是要不要喝水,加不加冰之類的事情一般隨意。
林思暮:“……”
擦!
真的被炒了……
她明明連不敢都說了,可換來的還是這一句。罵孃的衝動那樣激烈,可最後林大助理還是忍下了已涌都涌到了喉管邊的那個字,失望地提醒着自己的‘前’老闆:“大少,最後我只想跟您說一句話,千萬不要後悔!要不然……”
要不然,您那張英俊的臉,可就得被自己piapia打腫了。
作,你就作吧!作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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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暮前腳剛走,後腳宋天燁便重新開了機。
他給自己的理由是,炒了表哥的心上人,必須趕緊通知他來收貨。於是,開機後他故意避開嘀嘀直響的來電提醒和短信聲,直接給秦君朝撥了過去。
也不說理由,只扔下一句‘貨到請付款’後便匆匆收了線。
再然後,他又告訴自己說,反正是開了機,就‘順便’看看來電提醒和短信……
五六十通未接來電,有十三通是陸遠風的,剩下的全是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指尖微顫,他深邃的黑眸微暗,終還是點開了語音信箱,那裡,一長串一長串的記錄,都只有雲薇諾略帶柔婉的聲音:“無論多晚,我等你!”
終於,他彷彿自那七個字裡聽到了無盡的委屈,無盡的怨……
飛快地按下撥打鍵,輕快的音樂聲柔柔響起,是那首他再熟悉不過的水邊的阿狄麗娜,他聽着,彷彿要陷了下去,只到音樂聲突然停止,他才恍然驚覺,沒有人接。
想起林思暮說過她的手機沒有帶,宋天燁轉手便找到陸遠風的電話回撥了過去。
“幹嘛?”
電話那頭陸遠風的口氣不善,與昨日幾乎判若兩人。
宋天燁自然明白這不善的根源在哪兒,也不和他一般計較,只反問了一句:“你打我這麼多通電話,還問我幹嘛?”
彷彿對他極爲不滿,陸遠風又生硬生硬地噴了一句:“打錯了。”
“十三通都打錯了?”
電話那頭陸遠風似乎也窩着火,聽到他這調侃聲便冷笑了一聲,說:“十三通算什麼?就算是三十通三百通也是打錯了。”
陸遠風看似溫平,實則也是個腹黑的主。
無論是他之前在官場的遊刃有餘,還是接手遠風集團後的大刀闊斧,手段都可見一斑。當然了,他這樣的人和宋天燁一樣也是有怪僻的,而他的怪僻就是,除了他家陸太太以外,他給誰打電話都不會超過三通。
這一點,就算是宋天燁這個多年的好友也不曾享受過例外。
直到今天,他爲了通知宋天燁雲薇諾失蹤的消息,一口氣追了十三通電話過去,結果,宋天燁居然還真沉得住氣一直關機關機還關機……
不說他家陸太太,陸先生本人也是有些毛了。
所以,接到宋天燁的電話後,他故意還接慢了好幾秒。
本是想讓他再急上一急,結果,人家這一幅‘我什麼事也沒有,只是想找你聊聊’的架式,實在是讓他之前那十三通電話顯得有些多餘。
咬了咬牙,陸遠風也難得爆了一聲粗:“操!你特麼就繼續裝吧!有你小子後悔的……”
說完陸總也發脾氣般掛了電話,等宋天燁猶豫了幾秒撥過去後,才發現他竟然還任性地關了機……
多年的老友,他還是第一次被陸遠風這麼涮臉。
墨玉似的眼眸沉了沉,宋天燁心裡某種被壓制住的驚惶感突然便噴薄而出……
敢這麼淡定,是因爲他算準了這肯定是一出‘戲’。
就算不是戲,以雲薇諾的處境,就算是‘離院出走’能投奔的也不過是那麼幾個人,徐芷珏還在拘留所,除了姚樂珊以外,就只有一個厲湛開。
從醫院裡來後他便讓秦君朝替他查了厲湛開最近的行程,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上了去菲律賓的飛機。所以他確定以及肯定,雲薇諾絕對和姚樂珊在一起……
可陸遠風剛纔特意給自己打了十三通電話,可見他是急成了什麼樣。
想到這裡,他初前的‘絕對’定論也終於徹底動搖……
不是戲?
她真的失蹤了?不見了?
沒吃藥,也沒吃晚飯,沒帶手機,也沒帶錢,更沒換衣服,連鞋子都沒有穿,還是撥了還吊着的點滴直接出的門……
彷彿拉開了閘的大壩,瀉洪一般,有奔涌着的陌生情緒翻滾着,狠狠攫住了他的心。
左上第五根肋骨的地方,心跳驟停……
素有泰山崩於頂而色不改的宋大少終於白了臉,猛地拉開家門,只趿着一雙拖鞋,霸冷的男人發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