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過宋天燁,他只是說,再給他一點時間……
可惜,老爺子現在什麼都不缺,最缺的就是時間,於是,耐不住性子的他,終於瞞着所有人,偷偷一個人跑去了首相府。
宋天燁接到消息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首相府,奈何,幾十個衛兵攔着他,完全給他近身的機會。
無奈之下,他只能一個電話打給了雲薇諾,不多時,火急火燎的雲薇諾也趕到了。
但是,雲薇諾的待遇居然也和他一樣,同樣不讓進。
“你們知道你們在攔誰麼?”
沒想到自己也會被攔下,雲薇諾臉色異常難看,口氣也不再如往日那般溫和。
可縱然她黑着一張臉,但攔着她的衛兵卻非常認真:“對不起夫人,首相大人說了,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讓進,特別是夫人您!”
不說這個特別是她還好,一說雲薇諾就更加擔心了。
雖然她覺得以父親的個性,不至於爲難一個病得那麼重的老人,可偏偏那是宋老爺子啊!
誰不知道宋老爺子當年一個失誤的決定,便將自己的外公外婆給送去了西天啊!這種深仇大恨在前,她可真不敢保證爸爸會怎麼對老爺了。
特別是現在,還重點強調不讓自己進去,那不就是不想有人去勸架麼?
越這麼想,她就越不安心,態度也就更加強硬了:“我還偏就要進,你們有種就攔着我。”
那人還是不肯讓:“夫人,請別爲難我們!”
“讓開!”
“夫人,那就不好意思了……”
話落,那人突然一個彎身將雲薇諾扛了起來,不顧她的掙扎,直接就扔進了宋天燁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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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薇諾快氣瘋了!
要知道她現在的身份,除了是首相的女兒以外,還是國王的媽媽,一個小小的衛兵居然敢這麼對她。
一時氣大,她從宋天燁懷裡跳下來就要上去拼命,正拉拉扯扯間,一個聲音,卻悠然地自她耳畔傳了過來。
“這些人都是你嚴叔叔親自訓練出來的,只聽命令不論人情,你又何必爲難他們呢?”
聽出是母親的聲音,雲薇諾面上一喜,趕緊道:“媽,您來的正好,快帶我們進去吧!老爺子他……”
“你這麼着急,是不相信宋家老爺子,還是不相信你爸爸?”
雲薇諾:“……”
她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單純地擔心老爺子,畢竟,他現在還生着重病,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她豈不是要成爲宋家的罪人?
可是,媽媽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還用這樣的口氣問自己……
“解鈴還需繫鈴人,有些事,不是你能插手得了的。”
聽出來了,媽媽雖然平時默不作聲,可關鍵的時候還是站有爸爸那一邊的,所以,這個時候她找誰幫忙也不能找媽媽幫。
但不找媽媽的話,她要怎麼進得去首相府?
“媽,老爺子現在身體不好,萬一……”
“沒有萬一。”
“媽,您怎麼也……”
不理會她怪嗔,雲清河銳利的目光淡涼地掃過她的臉,最終落在了宋天燁的臉上:“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站在這裡等,一個是去我那裡坐着等,怎麼選,你們商量商量吧!”
“不用商量了,我們還是去媽那兒坐坐吧!”
相較於雲薇諾的猶豫,宋天燁直接拉了她的手。
有些事,當局者迷,雲薇諾看不出雲清河的異常態度,但宋天燁卻很清楚。
雖然還是很擔心爺爺的處境,可是,比起這個,他更想好好了解了解岳父岳母的真正意識,只有這樣,他纔有機會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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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王宮,g國的首相府要相對小得多。
不似一般王公貴族所住的那一類城堡,首相府從真正意義上來說,其實也不過是一間相對比較大的別墅。
所以,跟着雲清河走了沒多遠就到了她的住處。
進了屋,各自安靜地坐下,雲清河沒有叫傭人上茶,而是親手爲女婿泡起了功夫茶。
熟稔的手法,衝,調,勾,試……
頭道茶水倒掉,二道茶水親自斟好,雲清河微微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試試吧!”
雲薇諾不喜歡茶水,但難得母親如此認真,她亦配合地拿起來置於脣邊輕抿了一口,不會喝茶的人,其實品不出太大的味道。
只覺得,嗯!還可以……
倒是宋天燁一幅專業的模樣,先將那小小的茶杯置於鼻前輕輕一嗅,然後,未及品嚐已陶醉般說了一句:“明前龍井。”
聞聲,雲清河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笑着說了一句:“想必是你在家喝的多,所以都能聞出來味兒了,不錯,這是你家老爺子慣愛喝的茶。是你爸爸特意寄給我,說是靳雲以前也愛喝這個……”
宋天燁:“……”
是父親寄來的茶麼?
爲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
不過,相較於這個,更讓她覺得意外的是,雲清河說,墨靳雲以前也愛喝這個。
如果他記得不錯的話,墨靳雲應該是愛喝咖啡的,爲此雲薇諾沒少抱怨過他。所以他倒還真不知道,他喜歡的茶,居然和爺爺是同一種口味。
最不該有的巧合,卻偏偏是事實,所以……
宋天燁輕輕擡眸,目光灼灼地看着雲清河的臉,彷彿是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答案一般。
“很意外麼?”
察覺到他的目光,雲清河淡而一笑:“我還以爲你們一直知道你爸爸和我是朋友。”
“父親提到過,不過……”
他沒有說完,雲清河卻順口替他將話接了過去:“不過因爲後來的那些事,所以你們就選擇性地忽略了這件事了對麼?”
聞聲,宋天燁沒有表態,雲薇諾卻直接問了一句:“媽,您到底想跟我們說什麼?”
果然是女生向外啊!
她這丈母孃的兇悍勁兒還來不及發出來呢,女兒就巴巴的過來護短了。不過,雖然對女兒的反應有些些的失落感,但也感念於他們兩個能彼此關心彼此照應。
畢竟他們是一生的伴侶,她們能這樣,也是她所最期待的安慰。
於是,輕輕又斟好一杯茶,這一次,雲清河自己拿了起來,與宋天燁一般輕輕一嗅,然後,一抿而盡。
脣齒留香的茶味淡鬱,她微而一笑,終道:“人生就像一座橋,我們自彼處來,往那頭去,一邊走,一邊不住嘆息,因爲值得怨和恨的事太多。一段世事如霧般過去,一抹往事似水不堪追。人,只有學會了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執拗,才能真正打開心胸。不止對現在,也會對過去那些曾經難以擱置的頑念,一一釋懷……”
這道理說起來複雜,但總結起來也不過一句話。
擱下茶杯的那一刻,雲清河深深沉沉地看了雲薇諾一眼,然後,無比認真地告訴她:“女兒啊!其實你爸爸早就釋懷了,相反,是你還暫時放不開。”所以,你纔會信不過你爸爸,你纔會爲一個目前還是‘外人’的人擔心。
明明母親一句責怪的話也沒說,可不知道爲什麼,雲薇諾竟因此而臊紅了臉:“媽,我……”
“你以爲,你爸爸這麼做的原因是放不下當年殺父殺母之仇對麼?你以爲,你爸爸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爲擔心自己老來無依是麼?”
搖頭,雲清河搖了很久:“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只是你還不懂他的良甘用心罷了。”
“爲……爲了我?”
雲薇諾太震驚了!
剛想要開口再問,雲清河卻已先她一步給了她真正的答案:“他這一生幸福的時光太短,勉強算起來,也不過是和你相聚的那九年,女兒啊!你愛你的兒子,他就不愛你了麼?”
雲薇諾:“……”
“你是他唯一的女兒啊!你真的以爲他做這一切都是爲了爲難你們麼?”
話說到這個份上,淡漠如宋天燁也有些坐不住了。
放下手裡的茶杯,他很恭敬地看着自己的岳母,誠懇地道:“還請您明言!我也希望聽聽您的建議我。”
“原本這些話我不該當着你的面說的,但既然我已經把你們找過來了,我也就多嘴說上幾句。”
對着女兒總是不好發脾氣的,但對着女婿,她這個岳母的態度雖然算不上壞,但也絕對稱不上好:“你是不是覺得靳雲太過自私不講道理?你是不是覺得靳雲做人太過寡淡沒有親情?你是不是還覺得他一直揪着往事不放太過小氣不夠男人?”
“我沒有這麼說過。”
宋天燁失口否認,但云清河卻並不相信:“但你是這麼想的,對嗎?”
“沒有!”
再次否認,但話落他還是補充了一句:“我只是覺得,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溝通的,不必鬧的這麼嚴重。”
“所以,在你看來,這就叫嚴重了?”
點點頭,雲清河臉上最後的那一絲笑意漸而已淡去,只咄咄逼人地問他:“那你告訴我,怎麼做,你才覺得不嚴重?”
宋天燁:“……”
沒想到媽媽變臉起來的時候也這麼嚇人,雲薇諾趕緊去打圓場:“媽,您別這樣,天燁他只是……”
“和你沒關係,你就好好呆在一邊聽着吧!”
粗着嗓子打斷了女兒的話,雲清河恨鐵不成綱地剜了女兒一眼。
然後,又扭頭過去看着宋天燁說:“我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可是,她已經爲你受了太多委屈,所以,這一次,該爭取的,我們全部都要替她爭取回來,包括你們能理解,抑或者不能理解的……一切。”
“媽……”
雲薇諾擔心母親話太重,又插嘴想說話。
可這一次,卻是宋天燁主動伸手扯了她一下,然後,她聽到他說:“就讓媽說說吧!我是真的想聽聽看。”
若說之前雲清河對宋天燁多少還有些顧忌的話,現在看他如此反應,她臉上的冷意總算去了一些。
雖說沒有笑,但口氣亦比之前要溫和了不少:“我當初去求過你爺爺,在你自以爲是地推開我的女兒,讓她帶着你的孩子離開那一天……”
這本是雲清河最不願提及的過往,但爲了女兒的幸福,她還是壓着心頭的怒意,儘可能平靜地將一切娓娓道來:“那時候,你爺爺告訴我,就算她懷了你的孩子,他也永遠也不會接受云云做宋家的孫媳婦,並非他不喜歡云云,只是因爲她是墨靳雲的女兒。”
提到這一點,也是雲清河最生氣的地方。
她素來對老爺子敬重有加,當年還因爲維護老爺子一再和墨靳雲吵架,可當她最需要老爺子拉她一把的時候,老爺子沒有那麼做,而是反手還給了她最痛的一刀。
什麼理由都好,就因爲是墨靳雲的女兒就不要,這也太過傷人了一些。
所以,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對老爺子有了怨言……
“我的女兒那麼愛你,甚至寧願和你一起死也要陪在你身邊,結果,你的家人就因爲她不能選擇的身世,便被拒絕的徹徹底底。我做爲一個母親,你明白我聽到這些話的感受麼?”
話落,雲清河似乎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又激憤道:“當時我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可我還是咬着牙忍了下來,因爲我知道云云離不開你,因爲覺得我的外孫不能一出生就沒有父親。所以,我想爲我的女兒最後再努力一次,想爲我的外孫再努力一次,可你爺爺那時候卻說,宋家的骨血不外流,如果云云執意生下孩子,你們宋家會把孩子接回去……”
說到這裡,雲清河停了很久很久,似乎一直在平復着心情。
直到她高高起伏的胸膛終於有了微穩的幅度,她才終於開口問宋天燁:“我說的這些話,你聽懂了嗎?只是把孩子接回去,沒說要接大人。”
宋天燁:“……”
宋家的骨血不外流,其實當年老祖宗會立下這麼一條,原本是因爲宋家的人丁單薄,所以纔會立下如此苛刻的家規。
也正因爲這個家規,宋家的子嗣也從來不會在外面亂來。
這原本是個很好的約束,可沒想到,也會變成別一種無情的苛求……
宋天燁其實相信,當年爺爺說那樣的狠話並非是出自真心,他或者只是想做爲一個家主強調一下宋家當時立場,但,這話畢竟還是傷人,他也不得不承認:“對不起!我不知道當年還發生過這樣的事。”
“你不用跟我道歉,因爲我告訴你這些,並非是要遷怒於你。而是想告訴你,跟你們那樣無情的豪門比起來,我和靳雲的自私真的太微不足道了,所以……”
話說到這裡,雲清河幽然的目光終於自宋天燁的臉上轉回了雲薇諾那邊,她用一種近乎絕情的口吻道:“我和你爸爸對此的意見一致,如果宋家接納你,僅僅是因爲你替宋家生了一個兒子的話,那這樣的家庭,我們不接受。”
天下無不是的父親,她們或者用的方法不一樣,但她的心都是一樣的。
爲了孩子,自己受盡委屈亦無所謂,只要能爲孩子爭取到一點點的利益,哪怕讓他們裝黑臉扮壞人,他們亦無怨無悔!
“媽,您誤會了!”
岳母的口氣不像是在開玩笑,所以,宋天燁亦立刻起身承諾:“我想和云云在一起是因爲我愛她,不是因爲她替我生過孩子。”
“你是這麼想的,那麼你的家人也這麼想麼?”
宋天燁:“……”
“你媽媽當年甚至還無聲無息地偷走了孩子,她怎麼就沒想過她把孩子帶走了,我的女兒可能會死呢?”
“對不起!我母親那時候以爲我墮海身亡所以纔會做了那樣的糊塗事。”
雲清河不接受這樣的解釋,只又反問道:“她的兒子死了,所以就來搶我女兒的兒子麼?她就不想想如果當你們還年幼的時候就被別人偷走的話,她要怎麼活?”
話到這裡,雲清河的情緒似乎又起來了:“你們家的人做的事情都是有理由的,我們家的人做的事都是沒理由都是自私的是不是?”
“媽,對不起!”
“你們只看到了靳雲的‘無情’,只看到了他的一意孤行,可你們家的人看到他對女兒的心疼和不捨了麼?”
本只是把話說開,可說着說着雲清河的眼淚也掉了下來:“不是不捨得把她嫁給你,是不捨得把她嫁進那樣無情的豪門裡,不是不捨得讓她離開g國跟你回京市,而是不捨得把她送到一個不歡迎她的地方去而已。如果你們家的人都歡迎她,如果你們家的人都接納她,尊重她,愛護她,疼惜她,我們爲什麼還要阻攔?”
“媽,是我做的不夠好,但我保證,我們家沒有人不歡迎云云。”
“你說沒有就沒有麼?”
雲清河聲情意切,說到傷處還一度哽咽:“到時候云云跟你回了京市,便又是無依無靠的一個人,再強大的孃家有什麼用?天高皇帝遠,就算受了委屈一個電話打回來,我要趕過去安慰她最快也得飛一天*。”
“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聞聲,雲清河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讓她受的委屈還少麼?”
宋天燁:“……”
也對!
無論當年的事是故意還是意外,其實全部都是因他而起。
愛得太辛苦,以至於兩家人都受到天大的委屈,所以……
這份責難,他認了!
許是他的態度起了作用,一直都很激動的雲清河終於冷靜下來。
輕試掉眼角的水滴,她終於慢慢說出了自己的目的:“自古以來,兒女親事都是低娶高嫁,可從一開始你們就是反的。一直是云云在追着你,一直是云云在讓着你,也是時候讓你讓一讓她了。”
“您放心,以後我都會讓着她。”
點點頭,雲清河也沒多想難爲他,只道:“你我倒是不擔心,我也知道你這些年吃了不少苦,費了不少心。你做的一切我和她爸都看在眼裡,心裡也有數,問題是你的家人,如果他們還是原來那樣的態度,這門親,不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