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上下來,宋天燁薄涼的脣角一直勾着似有若無的笑。
淡淡的,也不明顯,但卻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他心情極好……
而他這樣的表情,對比上好哥們陸遠風的,那就完全感覺是兩個極端。
素來不愛開玩笑,但今天心情不錯,他便難得地揶揄起了陸遠風:“你今天可是新郎倌啊!怎麼這麼個表情?怕你做不到一晚七次嫂子會嫌棄你麼?”
其實宋天燁和陸遠風是同齡人,不過月分份上陸遠風要大他一點點,所以,開玩笑的時候,他便故意用了聲嫂子。
“閉嘴!”
“嘖嘖嘖!真是無情啊!”“難爲我擔心你有事,不是過來多嘴關心一下,結果,你還讓我閉嘴。”
“誰要你多嘴了?去,撩你的妹去……”
聞聲,宋天燁咧嘴一笑,突然一伸手攬住了陸遠風的腰:“誰都知道我好男風,撩你才正常不是麼?”
“死開!”
做爲死黨,陸遠風怎麼可能不知道宋天燁的真實姓取向,不過,玻璃這種事兒,對直男來說簡直堪稱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所以,嫌棄地推了他一把,陸遠風皺眉:“離我遠點……”
兩人交好多年,自然能讀懂對方的眼神,雖然陸遠風什麼也不肯說,但就他現在的情緒,宋天燁還是敏感地察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到底怎麼了?”
他收了玩笑之意,陸遠風自然也不再糊弄,只道:“也沒什麼,和我太太間有點誤會。”
“說來聽聽!”
“沒辦法說,因爲……”
話到這裡,陸遠風的情緒愈見低落。
無論是上學的時候還是參加工作後,陸遠風素來是那種自信滿滿的大男人,但這一次,遇上了他前所未遇的麻煩,他便徹底的失去了自信:“我也不知道她在生什麼氣。”
“你既然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她是不是在生氣?”
“感覺!”
“別特麼像個娘們好麼?”
聽到這話,宋天燁猛然有種很想抽死他的衝動:“別動不動感覺感覺的,我都起雞皮了……”
“你不懂!”
聞聲,宋天燁瞥他一眼,哼道:“你又知道我不懂了?”
“說得好像你談過戀愛似的,你談過?”
“嗯!”
原本這麼一說也只爲激他,可沒想到,宋天燁竟真的認了。陸遠風起初還有些不信,只是……
認認真真地看了宋天燁一眼,他湊過來,像個女人一般地八卦道:“真的假的?”
“嗯!”
“誰啊?誰啊?”
這陣子,陸遠風很很憋屈,婆婆媳婦小姑,人生三大難事,他一次性嚐了個夠。
那滋味兒難受,他幾乎是再不想回味……
以至於今天本是婚禮他都只能強顏歡笑,可是,宋天燁的女朋友啊!傳說中的基佬也有女朋友了啊!
他怎麼可能不震驚?
全身上下所有的八卦因子都被這件事調動了起來發,陸遠風看着好朋友:“你不跟我說實話,我就把這事告訴你家老爺子。”
既然敢跟他承認,宋天燁也就沒想瞞他什麼,索性便趁這個機會跟好基油坦白說了:“說起來也巧,好像是你那小姨子的姐姐,不過,她可不姓姚!”
一聽這話,陸遠風難得也意外了一把:“你說薇諾的親姐姐?凌家那個?”
“你認識?”
“不認識,不過查姚家的時候順道查了下這位小姨子的底細,大約知道一點。”
既是同在z市,凌家又是開電視臺的,陸遠風這種官場中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不過,凌家那位大小姐他倒也是見過,只是印象不深。
沒想到,居然是宋天燁的菜……
他正想繼續深扒,宋天燁反倒吊着眉頭問她:“喔!你和人家姐姐結婚,還查你家小姨子的底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爲什麼結的婚,就算我不查,我媽也會查……”
本是在說宋天燁的八卦,沒想到一下子又扭回到自己身上,想起母親妹妹和姚樂珊三個女人之間的關係,他原本稍有點喜色的臉,瞬間又垮了下去。
“怎麼了?情緒一下子就下去了?”
不想抱怨這種事的,因爲總覺得一個男人因爲這個煩惱很不夠爺們,但是……
憋了太久,他真的很需要吐糟吐糟:“唉!夾心餅乾不好做啊!”
“什麼夾心餅乾?”
原是想好好跟好哥們訴訴苦的,可惜……
看了一眼情商比起自己不知道負到哪個程度的男人,最終,陸遠風還是打消了找宋天燁幫着出主意的念頭:“算了,以後你就知道,現在說了你也不明白,還不如不說……”
宋天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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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是個累人的事,更何況還是帶着情緒結婚。
做爲新人,姚樂珊不知道自己和陸遠風是不是最不情願的一對,但全程無交流的他們兩個人,異樣的情緒幾乎沒能瞞過任何人。
好在,知*士也知道陸姚兩家的情況。
至於官場中人,他們在意的往往不是婚姻本身,而是這段婚姻背後帶來的巨大利益。
很顯然,姚樂珊在妻子人選上並不上上之選,但做爲聯姻對象,對陸家來說,確實無可挑剔。
只是,整場婚禮辦下來,最讓姚樂珊大惑不解的,應該是陸家人對陸遠風的態度了。
若說之前她還不太理解爲什麼江謹芝做爲一豪門太太會那麼強勢的話,見到陸遠風的父親後,她已是瞬間便明白了一切。
做爲陸家的長子嫡孫,陸遠風這個本該佔盡天時地利的男人,似乎在家中的地位遠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好。
不過,這也解釋了之前爲什麼她去見家長的時候,不是回的陸家大宅,而是陸遠風在臨城給母親妹妹買的房子裡了。
簡而言之,陸遠風是名正言順的大少爺,但是,不得*。
所以的不得*,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第一,陸父出席兒子的婚禮,穿的竟只是普通的西裝。
第二,大兒子的婚禮,二兒子卻一直在前面‘搶鏡頭’,重要的是,陸父不但不阻止,還幫着一起搶。
第三,大兒子的婚禮,原配還在現場,他居然還光明正大地帶着非原配(也就是小三)坐着一起等喝新媳婦茶。
如此種種,第四第五第六也就不一一列舉了,總之,當時那個情況,就連姚樂珊這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所以,敬茶的時候她大大方方叫了江謹芝一聲媽,卻完全不肯鳥那位二少爺的媽。
同樣的經歷,她在陸家就恨透了的情況,讓她到婆家還給‘小三’奉茶?
不說門,窗戶都沒有……
姚樂珊真性情,當着所有人的面雖然看似失禮,但知內情的倒也覺得無可厚非,更有甚者,覺得是江謹芝故意教她這麼做的。
反正,無論是參加婚禮還是來看熱鬧。
沒有人嫌事兒大不是麼?
所以,起鬨的起鬨,偷笑的偷笑……
那一場賓朋滿座的婚禮,就在衆人或是羨慕,或是唏噓,或是感慨,或者看戲的心情中,不算完美的落了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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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回家,原本江謹芝的意思是還是在新房子那邊。
畢竟,那邊的環境更好,房子也佈置得不錯,但姚樂珊卻堅持不肯,非要回機關大院那一邊。
江謹芝當時便有些不高興,但姚樂珊的想法很簡單。
既然江謹芝不想要她這個兒媳婦,既然五年後她和陸遠風就要離婚,那也她還這什麼要對這個婆婆千依百順?
是,做爲人家的兒媳婦就該伏低做小。
但前提應該是,她不想讓陸遠風爲難的情況下,可現在……
他爲難了麼?
那種條件她也答應了,那種要求她也忍受了,既然他那麼堅定地站在了自己的母親和妹妹身後,那麼,他應該也應該不會在乎她和他媽媽的關係好不好。
對了,就是這樣!
反正大家誰都不用在乎誰了,那也誰也別想要求誰。
她不住新房子裡,因爲那裡有她最不好的記憶,還有她最不會相處的人。
說她不通人情也好,說她不懂世故也好。
總之,要住新房子他自己住,她,回機關大院……
也不知是不是陸遠風也敏感地察覺到這對婆媳的磁場確實不合,雖然他對姚樂珊的態度也不見得有多認可,但難得地也沒有反對。
於是婚禮當晚,陸遠風親自開着車,載着姚樂珊回了機關大院。
不算陌生的房子,不算陌生的彼此。
但那種如國凝固在二人之間的氣流,卻再不是當初的那一種,一起開了門,一起進了屋,但姚樂珊卻仍舊沉默着不說話。
直到那沉悶的氣息憋得陸遠風想罵人了,她卻突然似想起來什麼般問了他一句:“累了嗎?”
聞聲,男人體內蓄勢待發的情緒瞬間凝結。
即將要爆發,抑或者說那情緒已在喉頭馬上就要澎爆出來,結果卻被她軟軟的三個字直接阻了回來。
陸遠風微沉着眸,幽幽地,幽幽地看着面前還穿着的小女人,忍了半晌,終還是哼出兩個字:“還好!”
“餓了嗎?”
陸遠風的情緒還在醞釀,姚樂珊卻又追着又問了這麼一句。
那種感覺怎麼形容呢?好,當然是好,但就是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有措手不及?
淡薄的脣角輕輕一勾,他又哼了一聲:“還好!”
無論她怎麼問,他的態度都是那麼不冷不熱的樣子。
姚樂珊的情緒一點一點地落了下去,最後問了一句:“洗澡嗎?”
“你呢?”
還是兩個字,不過這兩個字到底之前那樣的兩個字有些不同,心又軟了一些,但姚樂珊還是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你先洗吧!我還要卸妝……”
聞聲,陸遠風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她的臉上。
一整天下來,他似乎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看自己的新娘,削肩的魚尾婚紗,純白色繡着小珍珠的超大裙襬。
烏黑的長髮盈盈,並未綰在頭頂而是隨意地做了微卷側披在左肩。
柔美的模樣不似平時,卻彷彿給了他一個全新的女人……
一個全新的,足夠令所有男人怦然心動的女人,只是,她秋水般的眼眸黯淡,竟讓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憂傷。
不知那憂傷是否因爲自己,但那一刻,他看着自己名媒正娶的妻子,看着她眼底原本那沒心沒肺的情緒,漸漸被另一種他不願看到的情緒所取代。
他心裡某處冰凍多年的一角,終於以摧枯拉朽之勢在心頭徹底崩塌……
情不自禁地伸手,指尖還未曾觸到她的臉頰,她卻極不自然地扭開。
避開!
然後又催了他一句:“去洗澡吧!”
陸遠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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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變成這樣?
怎麼會弄成這樣?
萬千情緒在心頭交織變幻,但最多最多的那一份繾綣,卻化做了萬千失落。
這個婚,到底還是結了。
她們倆,到底還是綁到一起了,不過好在只有五年,五年後,他們就都可以解脫了。
說好了要卸妝,可姚樂珊卻在陸遠風走進浴室後悄悄打開了他的電話,登陸自己的郵箱,提找出母親朋友發來的那份表格。
認真地填好,點擊發送!
然後,關機。
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終於還是選擇了最極端的這一種方式,也曾想過要跟他坦白,不過想想,又覺得他大約也是不會在乎的。
所以……
七七八八的情緒複雜,她想得太出神,以至於身後多了個人都不知道。直到他溫潤和雅的聲音突然在她頭頂上響起,她才驚嚇到一般,猛地站了起來。
“你,洗好了?”
“嗯!”
陸遠風手裡拿着頭巾正擦頭,看到她的臉上,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不是說要卸妝的麼?”
被拆穿了!
她心一慌,但好在還算鎮定:“喔!說的是啊!我本來是要卸妝的,可惜卸妝乳被收到洗手間了,所以只能等你洗好出來我再進去!”
“是嗎?”
“嗯!”
點點頭,她訕訕地笑:“那……我進去了……”
說完,她也不等他再開口問她什麼,直接一扭身便鑽入了洗手間。
想着避開他,只要避開他就好,結果,進了衛浴間後又發生了一件令她措手不及的狀況。
婚紗的拉鍊卡住了!
靠!
真不是她想要爆粗口,可是,這算是什麼事嘛?
幾十萬的婚紗有沒有?雲薇諾的花朵系列主打有沒有?量身定做有沒有?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她可是winifred老闆的女兒啊!
穿着自己家做的婚紗,結果還出了這種情況是不是自打臉啊?
鬱悶得想撞牆,奈何撞牆彷彿也無濟於事……
於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之下,她又拖着及地的長裙襬,苦着一臉從衛浴間裡走了出來。
看着她還是穿着婚紗出來,陸遠風的表情略豐富。
正要問她爲什麼,她卻無比怨念地問:“能不能幫我一下?”
“什麼?”
原本,這種事情是不該向一個男人求助的,雖然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合法丈夫。
但,現在她也沒有其它的選擇,只能硬着頭皮對他說:“婚紗的拉鍊好像卡住了,你幫我扯下來嗎?”
陸遠風:“……”
老實說,這話要不是從姚樂珊的嘴裡說出來的,抑或者說,要不是陸遠風對姚樂珊已經有所瞭解的話。
就憑她這一句,他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她是故意的。
畢竟這是他們真正的洞房夜,畢竟他們之前雖然扯了證但也始終沒走到最後一步,所以,這種時候她來跟自己要求這個……
他是個男人,正常的男人,怎麼可能不想歪?
不過,或許是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想法,姚樂珊搶在他開口之前又解釋道:“別誤會,我不是要勾-引你,是真的卡住了拉不下來……”
“我不介意!”
這四個字,陸遠風說得極爲認真,說完,似乎還怕自己表達的不夠清楚,他連暗示都不屑了,直接明示:“我不介意你勾-引我的時候再賣力一點。”
姚樂珊:“……”
他,他他他……
他在說什麼啊?
且不說她根本就沒有*他的意思,就算是原來有,也被那種要求給磨滅掉了啊!
而且,婆婆大人的要求簡單粗暴,直接讓他們做五年的名義夫妻,她已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他怎麼好意思又來撩她?
心很亂,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可她退得快,他卻進得更快。
眨眼間陸遠風那張俊臉已近在咫尺,呼吸教纏間,姚樂珊的耳朵已悄悄又染成了粉色。
手,直接搭在她的肩頭,陸遠風的目光深沉,暗得像是無邊無際的海洋:“其實卡住了也沒什麼好扯的,撕了就好……”
WWW ttκΛ n c o 一聽這話,她整個人都縮了一下:“喂!這衣服是定做的好麼,好貴的……”
“我付得起價錢!”
她當然知道他付得起價錢,可這畢竟是winifred的主打款系列之一。
雖然不是雲薇諾親手縫製的,但在她心裡的份量依舊和普通的衣服不同,所以,一聽他說要撕掉,她立刻反彈了:“別鬧,你要再這樣我就不讓你幫我了……”
她急着嚷嚷,男人的指尖卻倏地點住了她的脣,按住了,不讓她再輕易發聲:“不讓我幫你,你想找誰幫?”
他問她想找誰幫?是又在懷疑她的李建銘的關係麼?
想到這些,心口又是一刺。
其實,她哪裡有想過這種事?這麼晚了,這裡又沒有傭人,不找他還能找誰?
不過是他剛纔的話嚇到她了所以她纔會這麼排斥,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個樣。
只可惜,當一個人不相信你的時候,你說什麼似乎都已經沒用了……
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