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薰看着他嗤笑一聲。
“你不知道!當時發生那樣的事情……媽媽原本就已經遭受不住,我不敢再告訴她我懷孕了,而且懷得還是你的孩子!”
“我和媽媽在英國待了那麼多年,剛剛回到這裡也沒多久,連一個可以傾訴可以依靠的朋友都沒有,爸爸出事,我們的房子還有資產被完全凍結。連吃飯都成了困難!”
“我連續吃了一個月的饅頭和白麪,好不容易纔湊夠錢走進醫院!我永遠……永遠也忘不了那孩子從我身體裡流失時的那種感覺……”
“陸振軒,我當時真想叫你去看看,那樣的一團血肉,陸振軒,你該知道我有多很你了吧!你根本沒有資格來質問我,如果有得選擇,我寧願,這一輩子……從來都不曾認識過你!”
在她仇視的目光下,他終於節節敗退。最後,他將她放開,整個人無力的依在沙發上,腦子裡嗡嗡直響。
他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可是來來回回,根本就是剪不斷理還亂……
原來,竟然是這樣!
他的確沒有資格質問她,可是依然會忍不住去想,若是當年他知道這回事,那結果……又會怎樣?
恐怕,也不能改變什麼吧!
當時他們的關係,還有那個血氣方剛的年紀,他哪裡知道自己原來竟有過一個孩子,誠如她所說如果孩子生下來,不知道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呢?也該會又蹦又跳的叫他爸爸了吧?
他靠在沙發上,閉了閉眼,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個不停。
擡起手來揉了揉,又感覺心口處又好似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他用力呼吸,卻感覺依然喘不過氣來。
他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想着那個時候的她……花樣的年紀,嬌弱的身子。她,究竟是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最後才挺了過來的?
夏以薰也靜靜的躺在那裡,這段回憶,她獨自一人深埋在了心底最深處,不曾像任何人吐露,包括與她相依爲命的母親!
她曾經猶豫過要不要告訴給裴言希,既然已經決定要跟他在一起,這種事情就不該隱瞞。
可是她醞釀了很多次,始終不知該如何開口。
而時至今日,也再無必要。因爲她跟裴言希,註定無緣。
原以爲,只要不去回憶,那些傷口便會慢慢結疤,之後癒合,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那些傷口,從未治癒過。
只要一不小心觸碰到,表面癒合的傷口便會再次裂開,而裡面還是會流着血,痛不堪言。
之所以現在告訴他,她不過就是想存心報復。憑什麼是他做的孽,卻要她一個人自食惡果!憑什麼她沉溺痛苦,他卻逍遙自在,一無所知?
可是,她現在告訴他了,也看到了他臉上那難過的表情。
她將心裡憋在五年的話終於以討伐的口氣說出了口,可爲什麼……
爲什麼她卻沒有感到絲毫的高興呢?
而且那個孩子,也永遠回不來了。
她睜着眼睛,雙目無神的看着天花板。
他們之間,從五年前的那一刻開始
,就已經隔了千山萬水,似水流年,已經通通付之東流,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就這樣,他們兩個人誰也沒有再動,只是這麼默默的呆了很長一段時間。
等夏以薰回過神來之時,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離這個男人遠一點。這個男人,是罌,粟,是毒藥……
她也曾一心一意想要去靠近他,可是,換來的卻是一個痛徹心扉的結果。
所以……她怕了!
而陸振軒,他一直低垂着頭,額前的幾縷頭髮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所以根本看不清此刻他是什麼表情。
不過他沒有再來惹她,她倒是稍稍安了心。
時間繼續在空氣中流動,或許是太安靜了,以至於彼此深淺不一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夏以薰在恍惚中感覺那個男人似乎站了起來,她急忙擡起眸子,他望過來,她慌忙又移開。
她覺得他似乎是想對她說些什麼的,可是,到最後卻也一個字都沒說。
他在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她片刻後,忽然邁開腳步,走了出去。
一個小時以後,家裡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她說自己是保姆。
夏以薰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肯定是陸振軒請來的。
那女人倒也十分客氣,在傳達過陸振軒讓她在家裡乖乖呆着養身體外,還說讓她每天記得按時喝藥芸芸。
她整個人都蔫蔫的,只是淡淡迴應了一聲。
她早知道跟自己過不去,都是無事於補的,現在不把身體養好了,以後吃苦頭的日子還多着,所以,她很是規矩的睡覺,按時喝掉保姆給她煎熬的中藥,都說碗底的渣渣纔是最寶貴的,她便喝得乾乾淨淨。
果然,小腹處的疼痛在一天一天中滿滿減輕。
陸振軒自從那天離開後,再見到他時已經是四天以後。
他一進門,強大的氣場便撲面而來,她卻將他直接無視,連眼皮擡一下都是奢侈。
而他也沒說什麼,像是回來取東西的,呆了沒多久,便又離開了。
這一次消失,又是一個多禮拜。
一個禮拜沒有再見到他,他不急,但是夏以薰卻是着急了。
又過一日,又是豔陽天。
夏以薰一個人站在陽臺上望着外面的一片繁華,不經意間揚了下脣角,啞然悽笑。
她現在過得可真是金絲雀一般的生活呢!
一個人住這麼寬敞奢華的別墅,還有專門的保姆伺候着,一天到晚吃香的喝辣的,呵——他就是想這麼圈養着她麼?
可是她算了算,似乎他已經有一個禮拜沒有出現過了,難不成是女人太多,一不小心就想不起她了?
如此倒也好,只不過,她現在心裡實在是不安。
最初那幾天她是因爲身體不適,所以她哪裡也去不了,只能在這裡乖乖呆着慢慢調養。
可現在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這樣無所事事的,心頭便開始涌上各種焦急。
尤其是……裴言希,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陸振軒答應過她的,可是不知道經過上次那
麼一鬧,他還會不會遵守諾言,放過裴言希?
如果他因爲上次的事情而食言,那麼她還真是得不償失了。
她的視線向下,再一次打量自己一眼。
這麼多天了,她身上的衣服不是他的襯衫,便是他的睡袍,連一身自己的衣服都沒有,而保姆顯然是聽從陸振軒的命令的,所以她壓根指望不上。
可以說,她現在是被死困在了這裡,寸步難行。而偏偏那個困住她的可惡的男人就是一直不露面。
她曾有意向保姆打聽過陸振軒的行蹤,可是保姆卻絲毫不知情。
看到她焦慮的模樣,她還安慰她。
“我想先生可能是工作比較忙吧!夏小姐,你就別多想了,先生那麼關心你,上次回來的時候還特意問我你有沒有按時吃藥呢,他一有空,肯定會馬上回來看你的!”
保姆的話讓夏以薰的心猛然一縮,之後狠狠跳起來。
這個話怎麼聽起來……感覺她好像是個天天在家等不到丈夫的怨婦似的?
還有,說他……關心她?
上次回來的時候,他們兩人也不過只是打了個照面,連話都沒說上一句,原來他竟去問了保姆她有沒有喝藥嗎?
如此一想,夏以薰的心裡有了幾分恍惚。可是等回過神來,這樣的念頭便立即打住,難不成他還以爲她會虐,待自己的嗎?
誰稀罕他的關心,如果不是因爲他,她何苦弄成這樣,在這裡搞得自己哪裡也去不了。
儘管她不願意承認,可心裡還是被保姆的幾句話擾得亂糟糟的。
到了這個地步,她也不能輕舉妄動,如果萬一跟他撕破臉,那就前功盡棄了,既然見不到他,那她也唯有耐心等待。
可她卻不能再這麼無所事事下去,況且她自立慣了,終究過不了這種飯來張口的生活,而且現在身體已經康復得差不多,閒着也是閒着,她乾脆讓保姆不要再這麼忙活。晚飯的時候,她想吃什麼自己做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這一天晚上,陸振軒竟然回來了。
乍一見面,兩個人都還是僵硬的,她不理他,他也沒有理她。
不過還好有保姆打圓場,活躍氣氛。
可是一聽保姆嘴裡說出的話,正在吃着飯的夏以薰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
看着陸振軒,保姆居然說:“先生,你可算回來了,你不知道,夏小姐一直想着你,唸叨着你呢!都問了我好多遍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話說得……夏以薰都不知道視線該往哪兒看。
不經意間,竟然和那男人向她投來的目光相撞,他就這麼直直的望着她,她居然也忘了移開眼,傻傻的望着他。
待她清醒過來,忽然舌根一痛,然後就劇烈的咳了起來。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明明想要辯解,卻連話也說不出來的感覺!
誰想着他了?誰唸叨他了?他們明明是水火不相容好不好?
還有還有,誰問了很多遍他什麼時候回來了?她明明只問過一次!
這個保姆,還真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