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無邊絲雨細如愁
?秋彥點了點頭,“也許吧。既然你聯繫不上她,那麼明天我們也一併去她住的地方走一趟吧。沒有什麼比問題本身更能找出答案的了。”
那一刻,我心裡多少有些感動。因爲他一直在強調要和我一起去查,而不是告訴我會派人去查。我知道對於他這樣的有錢而言,真正寶貴的,其實是時間。
所以在之後他說肚子餓了,讓我去廚房叫人做些吃的來的時候,我一見廚房裡一下子也沒人,就自己動手做了一碗簡單的湯麪。
心想着就算味道一般,但好歹也是份心意。如今一無所有的我,能回報的,也只有這個了。
端着面來到書房時,他已經躺在沙發上闔眼睡去。我將面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外套,悄悄走過去拿起外套來蓋在了他身上。
正欲走,手就被人一把抓了住。
他忽的睜開眼來,直直的盯着我,醉眼迷濛的眸子,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水井。
我的心當即漏跳了半拍。
第一次湊得那麼近,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呼吸。我脹紅了臉來,急忙直起了身,手還被他握着。
也不知道爲什麼,我第一反應居然沒有去甩開。而是等到他緩緩的自己送了開。
一下子就連空氣都像是犯上了尷尬症,囧得我連呼吸都不自然起來。到是他,不經意的劃破了難堪,“嗯?麪條?你做的?”
我忙點頭,不過隨即又心生疑惑,“不過,你怎麼知道?”
秋彥沒好氣的笑了笑,“大嬸因爲自己胃不好,所以下意識的就很少吃麪條。以至連我們都很少能吃到。人呢大概都是這樣的吧,潛意識裡,會覺得自己喜歡的人別人也能喜歡。自己不愛的別人肯定也不愛。”
我將面端了過來,“我下去的時候她正好不在,就自作主張的做了一碗,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不過也是實在餓的話,就將近着先吃點吧。”
他一把接了過去,先是湊在鼻尖聞了聞,“嗯!很香,肯定很好吃。”
說着,真準備開吃,門外就傳來一聲幽幽的呼喊,“爸爸。”
也不知道小鬼是什麼時候站到了那兒的,走路都不帶聲音的?
秋彥即刻放下了碗筷,做張開雙臂狀,“過來。”
那小鬼即刻頑皮的衝了過來,一撲騰扎進了他的懷抱。然後,看似無意的一拐,將身旁的麪碗弄翻在地。
湯湯水水的灑了一地,秋彥見狀正要開口,我趕緊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衫一角。他沉了沉聲,繼而用一種溫和的語調對小鬼說道,“下次注意點。”
我則識趣的蹲在一旁收拾了起來。
那之後,小鬼一直粘着秋彥,一直到晚飯時間,我都再沒能和秋彥說上一句話。那晚餐也是吃得人格外壓抑。
明明坐着那麼些人,卻愣是聽不到半點聲響。沒有人說話,就連吃飯都好像能不發出聲音似的。
我自然是不習慣的,可是既然寄人籬下,也只能客隨主便。
整個用餐過程裡,那個之前找我談過話的秋陽時不時的看我一眼,一臉的欲言又止。我猜想他八成又是想找機會跟我說他哥的壞話,索性低低的壓着頭,不再理他。
吃了晚飯上樓後,秋彥吩咐我清點一下唄小鬼摔爛的東西,然後列出個單子來她好命人去照着重新再買。
我也不知道他已經這樣重新買過多少回了,只知道人家是有錢人,任性得起。
小鬼在他爸爸在的時候,完全是一副乖乖仔的面孔。但是隻要秋彥一離開視線,他馬上就撅起嘴來一臉嫌棄的瞪着我。
我知道他脾氣不好惹,便也不說話,自顧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他見我這般,便故意搗亂,我在前面收,他緊跟着就全部弄亂,然後擡頭挑釁的看着我。我就假裝看不見,不溫不火的再收一遍。
就那麼反反覆覆了好幾回,他大概也是累了,跑去看電視了。我本以爲他會看些少兒頻道動畫片什麼的,可是一瞥,好傢伙!是中央法制頻道,什麼天網啊,法治在線啊,懺悔錄啊的,有些案件連我個大人都覺得毛骨悚然,他一個小屁孩卻看得津津有味。
我不禁連連搖頭,心想着他那些折磨人的把戲該不會都是從上面學來的吧?
我收收整整了好一會兒之後,放好了熱水本打算叫他來洗澡,卻見他已經趴在地毯上睡着了。卷卷的縮成一團,手也牢牢的懷在胸前,眉頭緊鎖。
之前見過一回這樣的睡姿,還以爲他那時在賭氣,故意裝的呢。看來他習慣這麼睡。
可是,縮得那麼厲害,睡着不累麼?
我小心翼翼的將他抱了起來,超乎我想象的沉。抱習慣了我那小嬰兒,再來抱這個小屁孩,真感覺抱了塊大石頭。
好不容易將他折騰到了牀上還沒驚醒他,我也累得夠嗆了。
洗了個熱水澡之後,出來想找衣服換,才發覺自己真是窮酸得可憐。好像除了身上這套就再無其他了。
胡亂套上原本的衣服靠在牀上,想着第二天要先去那裡再去哪裡,見了那些人我又該說些什麼話,來證明自己,來揚眉吐氣。就這麼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等我醒來時,小傢伙已經穿戴整齊的坐在客廳裡了。
見我慌里慌張的衝出來,他不屑的白了我一眼,“你能去整整你那頂亂糟糟的頭髮嗎?要是讓同學看見我家有個那麼醜的保姆,那我還不丟臉死。”
這話說得我那個不愛聽,“什麼?醜?誒,小鬼,你阿姨我當初在大學校園裡那可是很多男生追的。”
好吧,其實總共只有三個,其中一個還是深度近視。
他噓了一聲,“大人就喜歡把小孩子當傻子。其實自己纔是傻子都不知道。”
說完,自顧自的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你只有二分鐘了。”
我趕緊衝進了廁所,三下五除二的拾掇了那一臉的蓬頭垢面。
出來後,他一邊搖着頭,一邊嘖嘖嘖個不停,“我一個小男孩都要提前一個小時起來梳洗打扮。你還是一個女人呢,居然只提前三分鐘。真是邋遢!”
我一邊跟在身後走着,一邊想着這小鬼現在不採用實際行動,而是轉而用言語誅心了麼?
不過纔不管他做什麼,老孃我一概照單全收!
下了樓來,秋彥早已經等在了下面。看見我來,他擡起了埋在晨報間的頭,淡淡道了一聲,“早。”
吃過早餐將小鬼送到了學校之後,換成了他來駕車。
一路上,他一句話都不說,車子裡也連個音樂或廣播都不開。車窗還全部死死的關了上。有那麼一刻,真是恍惚不是坐在車裡,而是置身於一座深山老林。
終於,車子在一廣場處停了下來。好奇的跟着他下了車,剛準備開口問他這是要去哪,就見他忽的拉起了我的手來,徑直往商場大樓裡的服一家裝修奢華的服裝店走去。
臨進店門前,我趕緊擡頭看了一眼店招,一串陌生的英文。
進去後,有笑容甜美的售貨員迎上來,他就跟人家說了一句,“把你們這一季所有款式的她的號,都拿一件出。”
我趕緊一把拉住了他,“秋先生,怎麼回事啊?”我四下看了看,“不是說好了今天要去辦事情的麼?可是現在……我們怎麼來買衣服了?”
沒等他開口,店員就笑咪咪的道,“這俗話說得好啊,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要去辦事情的話,就更得選幾套得體大方的衣服了。有時候你穿得好一些,說着和之前一樣的話,人家都會覺得你的話忽然變得好有道理了。”
另一個店員急忙幫腔道,“說得對極了。現如今啊,穿得好一些體面一些,也是對別人更好的尊重。同樣啊,也更能得到別人的重視。”
聽着她這那兒一臉正經的胡說八道着,我心裡暗暗納悶:天啊,是不是我太老,老得都已經不再適應這個奇怪的江湖?
什麼時候人得靠衣服才能得到尊重了?
那到底是尊重了人呢,還是尊重了這套衣服啊?
我皺着眉看了秋彥一眼,他已經自顧自的幫我挑選了起來。然後低頭的瞬間發現自己的手還被他拉着,一下子有點不知所措了。
甩開吧,總覺得不是那麼禮貌。
就那麼拉着,又算個什麼回事呢?
就在這個時候,門那邊傳來一陣響動,緊接着,我聽到了一聲溫柔淡寧的細語,“彥……”
聽得我骨頭都快酥了。
轉身一看,一個長髮披肩,明眸善睞的女人正看向我們這邊。準確的說來,是看着秋彥,而我,只是順帶被她掃了一眼。
不得不承認,這有的女人真是好看得叫人難過醜。腿長膚白,腰細胸大,臉蛋精緻得像個芭比娃娃。
只是那雙沉靜幽蘭的眸裡,透着一股傲然和淡漠。
我歪了歪腦袋,忽的想到:該不會,這個人就是那個小鬼的生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