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陸庭修準備好所有資料要爲年年報名的時候,劉鄴來了。
陸長淵老爺子去世後,劉鄴就回了陸家,成爲陸振明手底下的人,一般陸振明沒時間過來我們這邊的時候,會把劉鄴叫過來傳達他的意思。
劉鄴過來時還帶了一個大箱子,當着我們的面把箱子裡吃的玩的全搬出來給年年,最後拿出一疊擇校資料,恭恭敬敬的說:“這是先生讓我給您的,關於小少爺入學周南雙語的資料,他都準備好了。”
我和陸庭修都是一怔。
陸庭修沒接,皺眉道:“回去告訴我爸,年年擇校這件事就不用他操心了,我心裡有數。”
劉鄴有些爲難:“可是先生說了……”
“沒什麼好說的。”陸庭修打斷他的話,揮手趕人:“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年年是我兒子,我這個做父親的難道沒有爲自己兒子選擇學校的權利?你回去告訴他,手別伸得太長,這樣對彼此都不好。”
劉鄴只好收回資料,很快就走了。
他一走,我皺眉看着陸庭修:“你爸不會這麼容易就妥協吧?難道在年年擇校這件事上我們還要跟他起衝突?”
陸振明身居高位這麼多年,人脈關係密集得跟蛛網一樣,看似他的位置和陸庭修沒有多大的關係,其實軍政不分家,兩人又是父子,前幾次的經驗和教訓告訴我,每次兩人起衝突,最後妥協的人都是陸庭修,不是陸庭修實力不夠,而是他心裡的牽掛太多,相比之下,陸振明手段比他狠戾,比他更無所顧忌,明爭暗鬥這種事,向來都是不怕死的怕不要命的,所以陸庭修每次都處於下風。
陸庭修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起衝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解決了外憂,現在該處理內患了。”
我心裡微微一頓。
上次楊泉的事,陸庭修想借這個機會退役,當時他的意圖表現得這麼明顯,陸振明已經知道了,後來事情解決他沒有找陸庭修麻煩,我還覺得很詫異,現在看來,他隱忍不發不過是在找一個恰當的時機。
現在時機來了。
父子倆堅持要爲年年擇校,其實是一種變相的爭執,誰能贏,誰就佔上風。
我不由得有些頭疼,別的父子都是齊心協力一致對外,怎麼到了陸庭修這裡,親生父子搞得跟政敵一樣明爭暗鬥,隨隨便便一件小事都能成爲兩人的較量。
這要是換成普通家庭的普通父子,關係這麼緊張,估計連晚飯吃什麼都能吵一架。
憂心歸憂心,我明白陸庭修的堅持,這件事他要是不堅持,以後我們一家三口的日子就會很難過。
年年小小年紀會變成封閉式軍事化教育下的試驗品,至於我和陸庭修,以後恐怕一言一行都會被控制得死死的,沒有絲毫自由可言。
所以就算是爲了我們以後的自由,陸庭修也會盡力去爭取。
本來以爲把劉鄴打發走,又是用那麼不客氣的話,陸振明很快就會上門來找事,但是事情過去了兩天,我和陸庭修左等右等他都沒來,這讓我們都有些忐忑不安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陸振明直接來找我了。
他似乎認定我是個可以任由他搓圓捏扁的軟柿子,在陸庭修那裡碰了釘子,就來我這裡找突破口。
當時我在san開會,助理進來說有人找我,我以爲是合作方的訪客,跟助理說讓他等一等,但是助理表情很微妙,說對方不是普通人。
在辦公室見到陸振明時,我才知道助理爲什麼說他不是普通人了。
陸振明雖然快六十歲了,但形象不錯,屬於經常出現在新聞上的那類人,助理應該在電視上見過他,所以才說他不普通。
雖然來者不善,但忌諱着他又是政客又是公公的雙重身份,我不得不讓人奉上香茶笑臉相迎:“陸先生,您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陸振明交疊着雙腿,斜着身體靠在沙發上,這個姿勢又慵懶又隨性,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心態問題,總覺得由他做出來,就透着一股子輕蔑和高高在上。
陸振明盯着我看了一會兒,才慢條斯理的開口,語氣是難得的和顏悅色:“小沈,你和庭修結婚也有五年了吧。”
習慣了陸振明的冷眼相對和連名帶姓的叫我,對這個帶着很濃的親暱意味的稱呼,我不動聲色的打了個哆嗦,臉上卻不敢表現出分毫:“是,有五年了。”
“這婚也結了,孩子也有了,怎麼就沒聽你叫過我一聲爸?”
我一愣。
到底是我幻聽了還是陸振明腦子進水了?
這話簡直比直接罵我還讓我驚恐。
我驚疑不定的看着他,訕訕的笑道:“這不是、這不是不習慣麼。”
“也該習慣了。”陸振明淡淡的說:“總不能一直稱呼我陸先生,要是讓外人知道,多見外。”
我:“……”
誰來告訴我陸振明到底想幹什麼!!
好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陸振明打完溫情牌後,也不管我有沒有消化他的示好,開門見山道:“年年擇校的事,庭修的態度我已經知道了,你怎麼看?”
我眼珠子轉了轉,委婉的說:“家裡的大事向來都是他做主,他決定就好。”
陸振明哂笑了一聲:“在庭修眼裡,那是你兒子,你要是堅持讓他去周南雙語,庭修反對不了,不是麼。”
我算是看出來了,他是篤定我一定會聽他的話,所以纔跟我說這些。
我搖搖頭:“庭修已經把年年當成他親生的了,而且我也希望年年上小學壓力不要那麼大,所以……”
“所以你支持他的決定?”陸振明眯起了眼睛。
我緊張得喉嚨發乾,但還是硬着頭皮點點頭:“對。”
“鼠目寸光!”陸振明呵斥道:“孩子就必須從小開始培養,長大才能有出息,庭修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才三十出頭就已經達到很多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峰,這是仰仗誰?全是因爲從小就開始對他進行訓練和灌輸教育,年年是還小,但現在正是最好的塑形階段,得讓他養成好習慣,換了別的學校,以後變得懶懶散散,我看你們還怎麼拗得回來!”
我:“……”
這一開口就弄得好像我不把年年送去周南雙語就是罪大惡極一樣,他根本就沒打算聽我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