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睡了嗎?”
突然,一聲輕柔的呼喚響起,蜷縮的小腦袋輕蹭了下,睜開眸子的同時,也吸去了無聲的淚滴,側身,景西言便見蘇廷毅端着一個碗,臉色還有些彆扭的紅潤。
“那個…?”
坐起身子,景西言才發現碗裡盛着一團漿糊似的東西,說是粥吧,又沒有湯,說是米飯吧,又明顯黏黏糊糊的!一看就是米放多了,水放少了。
不自覺地,西言輕勾了下脣角:沒想到,含着金湯匙出生的的蘇大少爺,竟然還真會下廚啊!
“那個…我怕你餓,就高壓鍋了,結果…”
爛成泥了!
坐到*畔,蘇廷毅也很是不好意思,其實,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凡事,不做則已,做,就要做到最好。其實,他從沒下過廚房,只是看到母親做過,覺得很簡單,沒想到…
“我幫你加了糖…先湊合兩口墊墊肚子吧!我已經打電話叫餐了,你需要體力!”
知道她經常有吃米飯、喝粥加紅糖的習慣,可惜家裡沒有紅糖,他也不會做菜,就給她加了白糖。
“謝謝…”
接過碗,西言心頭無法言喻的複雜,淡淡的幸福摻雜着淡淡的酸澀。
舀了一口,入口甜得發澀…不自覺地,西言擡眸看了他一眼:他是放了多少糖進去?
“怎麼了?很難吃嗎?”
迴應着,蘇廷毅心裡還不停嘀咕:應該…不至於吧,他已經放了很多糖了啊!應該只剩下甜味了吧!
“沒有…很甜,很好吃…”
大口的吞着,牙齒都要酥掉了,看着他少有的溫潤神情,西言的心裡的確是甜滋滋的。
像是得到了紅花的孩子一般,蘇廷毅竟然也揚起了脣角。
看她纖弱地捧着碗,他的目光竟不由自控地呆滯了——
一瞬間,他竟然覺得…她很美?
扯了扯嘴角,蘇廷毅直覺自己是中邪了!難道是他…太久沒正眼看過女人,身心都出現了問題?一個他從骨子裡厭煩的女人…他居然會覺得…美?
頃刻,蘇廷毅的臉色變拉了下來:
“吃完了,就給我去醫院!別以爲病了,就前事不糾了!”
氣沖沖地說完,蘇廷毅甩手走了出去,身後,西言又是一陣傻愣:這人,怎麼變臉比變天還快?!神能跟上他的節奏?
***
那天之後,蘇廷毅又像是消失了一般,兩人的心頭,卻不約而同地打上了同一個結兒——辰曦,或大或小。
這天,下了班,西言約了芳姐一同去吃晚飯。這些年,芳姐對她照顧頗多,也是爲數不多算是知道她過去的人。
“芳姐,怎麼選這麼高檔的餐廳?我們隨便吃點就行了..”
拉着西言進去,芳姐直接將包包放到了一側舒適的沙發位上:
“行了,來都來了,還計較這個?找個舒適的地兒,說話也方便不是?怎麼,景大配音,現在還差這點小錢?”
“芳姐,連你也取笑我?”
雖然每次兩人一起出來吃飯,西言都想請她,或者aa制也好,可這麼多年,每次都是打着她的藉口,最後,她卻一次腰包都沒掏。若不是有芳姐,這些年,她都不知道怎麼過了!
“這裡的小羊排味道很好,我們試試?”
“嗯,好!說好了,這頓必須我請!否則,我可不吃了…”
“行,行!快坐吧!有人請客,我是不是該多點些?”
……
一餐飯,兩人談了半天的工作,相談甚歡。
吃得差不多了,芳姐端起咖啡,輕抿了一口,卻見西言目光呆滯,連手下的動作都停在了半空,順着她的眸光回頭,隔着一個鋼琴臺的過道對面,一對別樣出衆的身影昂然映現..
回身,芳姐看了下西言,幽幽地嘆了口氣:
“西言,這種豪門公子哥,可不是我們能沾惹的!在這個城市…蘇廷毅可是首屈一指的富豪,看看他胞姐的婚姻,你就該知道…他們這種身份,更講求門當戶對!他們身邊,最不缺的就是美女!誰沒有年輕過,哪個沒有沒有幻想?西言,別怪芳姐說話不好聽…你這樣的身份…就算被他看上,也只是玩玩而已!別忘了,你還有辰曦呢!”
驀然回神,景西言的眸光明顯暗了一下:
“芳姐,我都知道——”
很多年前,母親就跟她說過,一個女人,要好好愛惜自己,太早交付自己,往往換來的只有始亂終棄!男人跟女人不同,男人一旦得到了,就不會珍惜,而女人一旦失去了,就容易不甘!可某些東西,一旦失去了,就是這輩子都無法修補的!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母親這句話說過不久,她能失去的,全都失去了!
“西言,過去的,都讓他過去吧!當初,你要是聽大家的勸,沒有留下晨曦,或許…”
一個帶着兒子的未婚母親,就算再國色天香,嫁入豪門,也不是那麼容易吧!就算天上真的掉了餡餅,也絕對不可能是砸到蘇廷毅的頭上啊!他一表人才,有錢有勢,又沒有什麼隱疾…這種機會…
“瞧我,都說些什麼!其實,豪門光鮮,卻未必比我們自在幸福,我覺得西林其實挺不錯的,這麼多年…他跟辰曦的感情也不錯!對了,我一直都沒過你,辰曦的爸爸呢?”
以前,每次提他,她就知道哭,這麼多年,她都已經習慣緘默了。
“芳姐,如果我說當年那個男人是蘇廷毅,你會相信嗎?”
“什麼?”
驚叫一聲,芳姐的腦海中突然勾勒出一張精緻縮小的臉孔,霎時驚得目瞪口呆。
“所以…芳姐,求你,千萬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有關辰曦的事兒…我不能失去他!”
腦袋還一陣亂糟糟的,芳姐傻傻地點了兩次頭:“西言,既然他是孩子的父親,你爲什麼…”
辰曦身體抵抗力一直比較弱,經常一個小感冒都需要住院調理,而她,每年也要承擔高昂的費用,進口各種補品,經常負債累累,苦不堪言。可這點錢,對蘇廷毅來說,卻是九牛一毛,怕是連他隨便送給女人的一件衣服都不止!
“不!孩子是我的!而且醫生說,隨着辰曦年齡的長大,他的抵抗力也會隨之增強,這兩年,他已經不怎麼生病了…我也讓柳媽經常帶他出去鍛鍊!沒事的,我已經熬過來了,我可以應付…”
西言眼底的執拗綻放着璀璨的火花,芳姐終於還是沒再堅持: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要接他過來嗎?這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又不是東西,你藏得住嗎?”
“嗯…過段時間,他身體再好點,我打算就接他過來!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我也不知道!”
低喃着,西言的目光不自覺地又落在了前方。
他們之間,還有個協議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走向終點?
***
兩人剛走出餐廳,西言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另一邊,芳姐也忙忙活活地擺了下手:
“西言,不送你了,我有點事兒,先走了——”
見是蘇媽媽,西言一邊揮手,一邊按下了接聽鍵:“伯母…”
“呃?現在嗎?”
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伯母居然說有東西要給她,還要她親自去取…西言有些納悶。什麼東西,還這麼急?
無意識的一個回身,突然想起蘇廷毅正在裡面約會,西言也便麼有拒絕:
“好,那我現在過去…嗯,大概二十分鐘到吧!伯母需要捎帶什麼東西嗎?宵夜?或者…”
轉身,西言招來了計程車。
一路直奔了蘇家,下車之際,正巧看到一旁的水果店還開着,西言便拎了一個果籃。
“伯母…”
“你這兒孩子,來就來了,還這麼客氣…”
接過果籃交給傭人,蘇媽媽拉着西言往客廳裡走去,擡眸,西言才發現屋裡還有一個年輕的男子,一身淺色的休閒西裝,乾淨清爽,頗爲儒雅,一見兩人,男子便笑着站起了身子。
“西言,給你介紹,這是我的一個世侄,唐玉風,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吧!正巧過來看我的!玉風是公司的主管..”
“玉風,這個就是我的..乾女兒,景西言!很漂亮吧!剛從外市回來的…”
說着,蘇媽媽已經拉着將西言推到了身前。
“當然!景小姐,一看就很溫婉…以後肯定是個賢妻良母,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這才意識到伯母叫自己來的目的,一見男人伸出了手,西言也只能伸手跟他握了一下:
“你好!”
“坐吧!都坐吧!站着幹什麼?你們都是年輕人,好說話,西言,你陪玉風聊聊天,我去切點水果..”
“伯母,我幫你吧!”
早知道是過來相親,她肯定不來了!她現在,哪有這個資本?
“不用!坐,你們聊!西風可是有名的才子,對了,他的畫也畫得非常好,你們正好有共同語言…”
跟西言使了個眼色,蘇媽媽還推着她坐到了西風的身邊,而後又對西風使了個眼色,才轉身招呼着傭人一併進了廚房。
***
另一邊,跟女人吃晚飯,蘇廷毅卻連面前女人的名字都沒記住,身邊,一身飄逸曳地白裙的長髮女子還一臉嬌羞:
“謝謝你的晚餐,今天,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餐!早就聽說過蘇少大名,沒想到,今日有緣一見,蘇少,比我想象中還要…”
完美!從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讓人一眼心跳的男子!
原本,阿姨讓她來相親,她是十分牴觸的!可是拗不過,才勉爲其難地跑了一趟,沒想到,他這麼俊逸出衆,而且這一餐,簡直像做夢一般,她真是巴不得永遠不要結束纔好!
“嗯…”
走出餐廳,蘇廷毅卻只是輕哼了聲,擡手看了下表:“抱歉,我一會兒還要去談點事兒,不能送你了!我幫你叫車!”
“不用!蘇大哥有事就忙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一會兒,我叫司機過來就行…”
“嗯…”
對她轉眼就變得親暱的稱呼,蘇廷毅也愣了一下,轉而,便往另一邊走去。
女人,果然是給點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
***
蘇家
沙發上,先是跟唐玉風,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下,又是一片靜默。
西言覺得尷尬死了,偏偏越是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她又覺得無從抓起,不說,這壓抑的氣氛,乾坐着,也只是難受。
觀察了西言片刻,見她似乎對他也沒什麼意思,唐玉風倒是放鬆了下來,往她身前湊了一步。
霎時,景西言便側轉了身子,像是見到貓的老鼠:“你….你幹嘛?”
“呵呵…景小姐如此戒備,看來,是對我真沒什麼好感呢!真是太讓人傷心了…”
“那個,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擺手,西言不想他誤會,未及澄清,突然一道刻意壓低的戲謔嗓音傳來過來:
“我有心上人了…”
“呃?”一頓,西言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又卡了回去。
這麼說,他對她…也沒那個意思了?瞬間,她緊繃的神經倒是鬆了下來。
“看來你真沒這個意思了!”
“那你——”
眸光一個交匯,兩人不約而同地輕笑出聲,原來是…伯母剃頭擔子一頭熱了!
“呵呵,我是奉我媽之命過來給伯母送東西的,隨口跟伯母聊了幾句,怕麻煩,纔沒多說…沒想到…倒是多認識了個朋友!”
鬆了鬆間,唐玉風直言不諱:
“景小姐,這麼漂亮…還用人介紹男朋友?而且看你的樣子…該不會是也有心上人了吧!”
“呃?”
擡眸,西言的臉紅了下,隨即輕搖了下頭:
“沒有!只是,我現在…還不太適合談戀愛,什麼都沒穩定,正奔波的時候,哪有那個心思跟精力…這個時候談感情,未免,也太不負責了..”
“看得出來,你不是個輕浮的女人…”
打開了話匣子,兩人倒是越說越多,越來越投機。
端了幾次水果出來,見兩人似乎聊得很投緣,蘇媽媽又悄悄折了回去。
說着,說着,兩人便談到了畫上,更是越說話題越多,不時還傳來陣陣愉悅的笑聲。
擡眸,不經意間瞥到西言耳間的的一點白,唐玉風的目光徑自調了過去:
“看到你,倒讓我想到了一幅畫…”
“畫?”側目,西言笑彎了眸子:“你不會又想說我長得還挺漂亮,眉目如畫吧!”
“呵呵…眉目如畫不假,不過,我想說的是一副有名的油畫——《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珍珠,很適合你——”
唐玉風的話一出口,西言不自覺的也摸了下自己的珍珠耳釘:
“你是霍荷蘭巨匠維米爾的代表作?那副畫,我也很喜歡…畫中少女的驚鴻一瞥,彷彿能攝取了觀畫者的靈魂。這幅畫,採用了全黑的背景,三維效果非常強。黑色的背景烘托出少女形象的魅力,使她猶如黑暗中的一盞明燈,光彩奪目…”
“是啊!畫中的少女微微側身,轉頭凝望,雙脣微啓,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閃爍的目光流露殷切之情,又彷彿迷失在萬千思緒之中。少女的衣服雖然樸實無華,白色的衣領、藍色的頭巾和垂下的檸檬色頭巾布都形成鮮明的色彩對比…剛剛一個側目,我覺得你跟畫中人真有幾分相似!若是把你放入畫中,一定會成爲更經典的永恆!維米爾這幅畫另一個矚目之處,便是少女左耳佩戴的一隻淚滴形珍珠耳環,在少女頸部的陰影裡似隱似現,是整幅畫的點睛之筆!”
“所以,才叫《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啊!不過有傳言說,珍珠,在畫中蘊含純潔之意…”
她哪裡還能有那麼純淨的神情?
蘇廷毅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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