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陽城很堅固,但是城外成熟稻子卻無人看守,審配下令一把火將上千頃的稻子燒得精光。睢陽城的守將丁衝看着漫天的火光,氣得暴跳如雷,卻不敢出城一戰。他知道,審配現在就希望他出城呢。他連忙派出十幾個傳令兵,將這個消息急報給雍丘的曹操。
審配展現出了他狠厲的行事風格,他讓文丑率領五千人看着睢陽城,不讓丁衝出城,自己卻沒閒着,一把火燒完了田裡的稻子,他又連夜指揮大軍搶劫附近的大戶。睢陽是關東一個重要的城市,周邊家裡有錢有糧的富戶還真不少。審配直接殺上門去,很客氣的要錢要糧,他的態度很和善,可是身後的將士面目很猙獰,他們又來得太快,以至這些富戶根本沒有時間做出準備的時間,看着那些橫眉冷目的將士,大多數富戶很識相,要錢給錢,要糧給糧,破財消災,只求保住家人的性命。當然也有要錢不要命的,想矇混過關,可惜在審配面前,他們實在是打錯了主意,結果錢也沒保住,命也丟了。
審配一天一夜把睢陽附近的大戶搶了個遍,籌集了能供大軍吃上七八天的糧食,可謂是成績斐然。袁紹接到他的報告,又驚又喜,驚的是審配行事居然如此暴厲,喜的是收穫不小,七八天的糧食雖然不算很多,但對於馬上就要斷糧的他來說,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看着袁紹一臉的喜色,郭圖撇了撇嘴:“主公。下次再來兗州,只怕沒人會歡迎主公了。”
袁紹臉色一僵,隨即有些赧然。袁家一向是以正人君子的面目出現,袁家想代漢,也是打的順天應人的名義。什麼叫天意?天意即民意,特別是那些世家大族的民意,現在審配這麼做。無疑是把他頭上所有的美名全都打落在地,還要踏上一腳。經此之後,還有誰會相信袁家是代表世家大族的利益?
“唉。事急從權,正南這麼做,也是無奈何。”袁紹尷尬的捏着手指:“沒有糧食。我們很難安全的回去。”
郭圖沒有再吭聲,他知道這個時候多說審配的壞話對他沒好處,只要把這個種子點到袁紹的心裡就行了。
袁紹沒有再猶豫,全軍趕往睢陽。
……
“審配匹夫,竟敢狠毒如斯!”曹操大聲咆哮着,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几。他不是沒考慮到袁紹可能取道樑國,他在樑國安排了足夠的兵力,保證任何一個重要的城池都能堅守到援軍的到來,但審配的做法大出他的意料,這還是以天意自居的袁紹的軍隊嗎?這是土匪啊。搶糧搶錢不說。還把田裡快要收穫的莊稼都給燒了,不是喪心病狂的人,幹不出這麼缺德的事啊,審配這個冀州名士怎麼能幹出這麼傷天害理的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以才能取得意外的成功。審配的做法讓曹操措手不及。怒不可遏,同時也狼狽不堪。
夏侯惇等人也是面面相覷,以仁義之師自居的袁軍忽然化身爲土匪,這讓人一時很難接受。
“將軍,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董昭輕聲提醒道:“眼下當務之急,是攔住袁紹。不能讓他這樣一路前進了。否則不僅不能完成驃騎將軍的任務,而且樑國、濟陰一帶都將遭其屠毒,今年的收付之一炬,如何是好?”
曹操氣得眼珠子都紅了。董昭這句話正中他的軟肋,如果不能儘快做出應變措施,任由袁紹這麼走了,那將來他不僅無法向劉修交差,還要向劉修求援,才能渡過這個冬天。那可怎麼開口啊。
曹操撫着額頭,思索了片刻,斷然喝道:“曹仁。”
“末將在。”
“你率一萬精騎立刻趕上去,務必纏住審配這個瘋子,不能讓他再這麼囂張。”
“喏。”
“程昱。”
“末將在。”程昱挺身而出。
“你率一萬步卒,立刻趕往定陶,與定陶守將一起,做好攔截的準備。”
“喏。”
“董昭。”
董昭連忙躬身領命。
“你立刻輕騎起程,趕往定陶,通知定陶的各家各戶,做好防備,不能讓審配得手。告訴他們,大軍即刻就到,只要他們能堅守一天,就可以萬事無憂。誰要是敢和審配通好,那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曹操說到最後,已經是聲色俱厲。董昭打了個激零,連忙答應。他就是濟陰定陶人,當然不希望家鄉被審配打劫,更不希望家鄉父老被曹操殺戮,曹操先安排曹仁、程昱領兵救援,然後纔給他下達這麼一個命令,就是希望他這個定陶人能說服父老不要資助審配。
“喏。”
“夏侯惇,史渙。”
“末將在。”夏侯惇和史渙同時出列。
“你們緊守營盤,不得有誤,以防袁紹聲東擊西。”
“喏。”
曹操安排妥當,這纔看了陳登一眼:“元龍,有件事,要拜託你才行。”
“請將軍吩咐。”
“你立刻趕到夏育大營去一趟,把這裡的消息告訴他,就說我需要他的幫忙。”
陳登躬身領命:“喏。”
……
“有這種事?”剛收到劉修嘉獎令不久,還在偷着樂的夏育等人聽完了陳登的話,都吃了一驚。對審配這種暴虐的做法,他們也表示很意外。
“這人瘋了。”陳登苦笑着連連搖頭。審配是河北名士,即使是敵人,敬佩他的也不少,誰會想到他居然能做出這種事。這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搶過這一次,下次袁紹再想進兗州,還有誰會支持他?別說是袁紹這種以世家大族爲基礎的軍閥,就是真正的土匪輕易也不會這麼做,犯下這樣的衆怒,以後會成爲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
夏育和田晏、麴義互相看看。他們也知道,曹操之所以派曹仁來支援卻不搶功,陳登在裡面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現在曹操派陳登來求援,他們無論如何得給個面子。經過簡單的商議後,夏育決定派田晏率步兵營留下協助夏侯惇防守,自己和麴義帶領所有的騎兵馳援曹操,要想攔住袁紹的大軍,曹操的步卒肯定趕不上,這時候騎兵的快速行動能力可以發揮最大的威力。高陽亭一戰,他們傷亡近三成的騎兵,現在能夠戰鬥的最多也就是八千人。
半個時辰後,夏育在陳登的陪同下,帶着八千精騎衝出了大營。
……
“仲翔,被你說中了。”劉修慨然長嘆。
軍謀團商量了一個晚上,得出了和虞翻一樣的結論,當然論證要詳細得多。不過這一切都遲了,就是他們分析推演的時候,已經渡過洧水的顏良突然撤了回去,在洧水北岸列陣。劉修連忙派出斥候打探,到中午的時候,他得到一個消息,昨天夜裡袁紹就撤了,只留下一座空營,韓馥、顏良是後軍,他們現在也開始撤退了。
劉修非常意外,他生怕這是袁紹的誘人之計,不敢輕舉妄動,派出大量的斥候跟蹤,等他確認袁紹是在撤軍的時候,袁紹已經過了扶溝,並且拆毀了他當初派麴義給袁紹搭好的浮橋。劉修不敢怠慢,立刻發出命令,通知沙水東岸的臧旻開始追擊。
臧旻和文聘也已經知道了袁紹撤軍的消息,他們和劉修一樣,不敢輕信,在得到的消息之後,這才起兵追擊。他們一路向北,等到了扶樂城,聽扶樂縣令李俊說,袁紹已經向東去了,他們才意識到袁紹的真實用意。不過一切都已經遲了,他們緊追慢趕,只是追上了韓馥和顏良率領的後軍,雙方小戰一場,臧旻和文聘兵力不足,不敢硬拼,主動撤出戰場十里,眼睜睜的看着韓馥跑了。一天後,劉修趕到,聽完了臧旻的彙報,他只能發出這樣的感嘆。據前線的斥候送來的最新消息,袁紹已經到達睢陽城北的蒙縣,蒙縣城小,袁紹一鼓而下。
“韓馥、顏良到哪裡了?”郭嘉也有些上火,佈置了幾個月的陷阱,就這麼被袁紹跑了,所有的軍謀都不怎麼開心。
“也快到睢陽了吧。”臧旻苦笑着搖搖頭:“韓馥進攻的時候謹慎得要命,可是撤退的時候卻跑得比誰都快。我們追了兩天一夜,好容易才咬住他,不過那個叫顏良的很兇悍,居然想一口反吃掉我們。虧得文聘機靈,在他合圍之前逃出來了。”
劉修哦了一聲,看看四周:“文聘呢?”
“他還在前面跟着,將軍放心,他做事很穩重的,顏良雖然兵力多,可是要想吃掉他,也沒那麼容易。”臧旻欣慰的說道。
劉修點點頭,看看天色,又看看被燒得黑乎乎的稻田,有些惱火。審配這可太毒了,一把火把快要收割的稻子全燒了,這下子兗州元氣大傷,曹操要和他拼命了。不過歸根到底,老百姓吃飯的問題還是要解決的,只能讓司徒府調撥了,好在今年荊州、揚州的收成也不錯,支援兗州應該不成什麼大問題。
“就在此紮營,派出斥候打探消息。”劉修吩咐道,走了兩步,他又回過頭對郭嘉說:“密切關注廣陵方向的消息。”
“喏。”郭嘉躬身應命。虞翻的提醒已經應驗了一半,他們不希望那一半再應驗,如果廣陵那三萬袁軍再殺過來,笑話可就真的大了。
“通知徐榮,可以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