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迴盪着平斯夫人和維奧萊特的聲音,連續在魔藥學作業空白處畫了三個小烏龜,又在黑魔法防禦術作業旁邊畫了兩個萊福……
西莫握着羽毛筆無意識寫寫畫畫,直到差點弄髒已經寫好的變形學作業,他這才恍然醒悟過來,連忙收起各科作業,將羽毛筆和墨水裝進口袋,起身離開圖書館。
從圖書館回到格蘭芬多塔樓,明明只有幾分鐘的路程,耗費了他將近半小時的時間,中途還被卡多根騎士誤導走到旋轉樓梯上面,讓他多走了好幾圈。
回到公共休息室,他心神恍惚地坐在沙發上,慢慢睡了過去。
壁爐裡的木柴靜靜燃燒,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音,這聲音傳入腦海,漸漸勾勒出夢境。
夢裡時間過得飛快,像是按下了快進鍵,不知道爲什麼,除了他以外,那些曾經的好友迅速畢業,迅速成家,迅速工作升職,轉眼就來到十年後,不知道哪個多管閒事的人組織了同學聚會,聚會地點居然選在霍格沃茨圖書館,偏偏所有人都同意了。
西莫心底覺得非常離譜,然後同意參加聚會。
夢境裡的同學朋友聚在一起,各自聊着最近的生活,洛倫成了巧克力蛙畫片上的傳奇巫師,故事書上刊登着他的冒險故事;赫敏成了法律執行司司長,報紙頭條都是她競選部長的新聞消息;哈利成爲了傲羅隊長,兼職魁地奇球員,暑假剛剛拿下世界盃冠軍;羅恩不知道畢業後從事什麼行業,反正他生了好多孩子,都是紅頭髮的,湊在一起看他玩鞭炮,吱哇亂叫,嘰嘰喳喳的……
就連迪安都在麻瓜企業找了份工作,利用魔法做到了管理層位置。
正當西莫在聚會角落玩費力拔煙火的時候,整個場地忽然安靜下來,只聽見平斯夫人和維奧萊特的聲音在迴盪。
“瞧瞧那位先生,別人都成就了偉大的事業,至少也組建幸福的家庭,只有他,還跟新生入學時一樣。”
“誰?”
“還能有誰,當然是玩煙火的斐尼甘先生。”
聲音落下,頓時全場同學朝他看了過來,數不清的不可言說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而且平斯夫人和維奧萊特的聲音在圖書館迴盪,久久沒有消散。
“我不是!”
西莫瞬間睜開眼睛。
壁爐依舊靜靜燃燒,冬季難得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休息室,溫暖舒適,只是他後背起了一層薄汗,微微發冷,口腔乾澀,喉嚨也有些腫痛,靜謐的休息室只有他的喘息聲在迴盪。
就在這個時候,肖像洞忽然傳來腳步聲。
迪安走進公共休息室,看見他頓時愣了一下:“你不是在圖書館嗎?”
西莫嚥了口唾沫,試圖緩和幹痛的喉嚨:“圖書館沒什麼人,平斯夫人一直盯着我,我就先回來了。”
“怎麼待在這兒?”
“我坐在這裡休息,不小心睡着了。”
“那你怎麼滿頭的汗?”
“做噩夢了。”
“什麼噩夢?”
“……”
西莫逐漸沉默下來,腦海中浮現出剛纔的夢境,覺得這可能是某種預言,因爲他剛纔就準備做預言課的作業。
而預言不能透露給當事人,否則就會逐漸成真。
預言家除外。
他稍作思索,搖了搖頭:“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開學前我都不去圖書館了。”
“你終於想通了,我早就說過,現在趕作業不如等洛倫他們返校,還能借鑑參考。”
“不!我還是要做作業!”
“?”
迪安臉上充滿了疑惑。
每次放假他倆都會立志改掉陋習努力學習,有時候是發自內心,有時候是跟風,大概能持續半個月時間,這都能理解。可現在七年級都已經過半了,馬上就要畢業了,這時候醒悟也太晚了吧。
他倆誰跟誰呀,裝給誰看呀?
“我們從海格那求到了掃帚間的鑰匙,可以借用球隊訓練的掃帚,打算組隊玩飛行雪仗,你來不來?”
“我……”
西莫剛要拒絕,但是窗外陽光實在太明媚了,照在雪地上晶瑩閃光,這實在是幾個月都難碰到的好天氣。
“只玩半個小時,我還有占卜課的作業。”
“那就走吧!”
……
難得的好天氣持續了好幾天,一直到返校這天都能看見陽光。
市郊漢普斯特德兩幢房屋的庭院裡,積雪略微融化後重新凍住,少數樹枝葉片上有一層薄薄的冰片,朦朧透明的冰層勾勒出葉脈輪廓和樹枝紋理,上面覆着雪絨,在陽光照耀下熠熠閃光,好看極了。
但是按照過去的經驗,這幾棵樹應該熬不過這個冬天,冰雪化凍就會枯死。
人工培育的綠植就是這樣,弱不禁風的。
還好那家售賣綠植的商家已經是十幾年的老店了,商鋪林場什麼的都是他自己的,不會跑路,售後也比較可靠,等冰雪化凍後就把這幾棵樹挖出來,找商家退換,換幾棵熬過冬天的好樹。
貝茨爺爺穿着一身羽絨服,站在樹下,仔細打量着根鬚。
屋子裡的洛倫已經收拾好行裝,戴好圍巾手套,慢慢悠悠地來到庭院告別:“貝茨爺爺,時間差不多了,我跟赫敏回學校了啊。”
“直接回學校還是去車站啊?”
“直接回學校。”
“回學校啊……那我就不送你們了。”
“在家照顧好自己,規律作息,好好吃飯,知道嗎?”
“說什麼呢?”貝茨轉過身來,皺起眉頭,“這些話應該由我來說,在學校照顧好赫敏,幫助她規律作息,照顧她好好吃飯,知道嗎?”
“……”
這個貝茨爺爺到底是誰家的?
洛倫擡頭盯着他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帶着耐人尋味的笑意,慢慢走近他的身邊。
“都快十八歲了,還要擁抱,跟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貝茨嘴上故作嫌棄,卻還是張開了雙臂,做出擁抱動作。
“也不知道是誰剛開始送我上學還哭了。”
洛倫快速吐出這句話,隨即擡腿在樹幹上踹了一腳,隨即發動空間挪移消失在原地。
雪花窸窸窣窣落下,沒有埋住貝茨,卻覆在肩膀頭頂,沾在頭髮眉毛和鬍子上,將他妝點成了雪人。
有鼻子有眼的,就連瞪眼發怒的表情都格外生動。
……
陽光明媚,白雪晶瑩。
霍格沃茨校門半掩,兩旁大理石雕像上的公豬展翅欲飛,卻被冰雪掩埋,後方小路落滿積雪,漫延通往場地,通往溫室,通往城堡門廳。
洛倫伸手試探着推了下門,完全沒有落鎖,很輕鬆就推開了。
他不由搖了搖頭,一邊走進校門一邊嘖聲感嘆:“放在前兩年的局勢,這種安保力度是要出大問題的,這才取得和平幾天呀,我看霍格沃茨的教授都墮落了……”
赫敏走在身旁,只當沒有聽見。
雖然可以直接挪移回到城堡,但他還是將落點設在了校門口,赫敏很瞭解他,知道這不是因爲什麼尊重或者敬意,是想着這條路快一個月沒人走過,單純覺得新鮮好玩。
事實上雪地路上殘留有腳印痕跡,看樣子是海格留下的,其他正常腳印被積雪掩埋了。
漫步在學校小路,欣賞着許久未見的風景,還有那些正在雪地和泥土裡醞釀生機的植物。
赫敏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有洛倫嘀嘀咕咕自言自語。
等到經過打人柳身邊,洛倫看見打人柳身上也積了雪花,想着它大概很久沒活動活動了,於是湊過去撓了撓它的節疤,那些枝條立即顫動起來,搖晃灑落一地雪團,堆成一個活靈活現的雪人。
赫敏在他靠近打人柳時就停下腳步,看着他頭髮眉毛上的雪,不由陷入沉默。
“嘶,有點冰。”
“……”
赫敏默默替他拍落肩膀上的雪花,下手力度稍微有點重,拍得外套啪啪作響,然後挽住他的手臂,拖着他往門廳走。
“這麼着急做什麼,我們是提前一天回來的,已經是最早返校的學生了。”
“剩下的路還很長,我擔心我們天黑前走不到城堡。”
“你好像在暗示什麼。”
“你聽錯了。”
“你不會認爲我走走停停,拖拖拉拉是在耽誤時間吧?”
洛倫稍微提高聲音,表情似乎有些不忿:“我只是很久沒看見這些老朋友,有些想念它們而已,難道這麼久不見,打個招呼都不行嗎?”
“……”
赫敏沒有吭聲,這人表演慾上來了,越搭理越來勁。
拽着他走了一段路,兩人自然而然安靜下來,不知什麼時候挽手換做了牽手,不緊不慢地勻速前行,有時也看看路邊草木,看看不遠處的禁林,討論溫室悶了這麼久裡面是什麼樣子。
慢慢靠近魁地奇球場,遠遠就聽見他們呼喚叫喊的聲音,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
冬季晝短夜長,轉眼就到了太陽西斜的時刻。
西莫騎在球隊的練習掃帚上,戴着以前淘汰下來的防風墨鏡,邊角框框夾着些雪漬,像是鑲嵌了一圈白邊,那是雪球砸在眼鏡上沒擦乾淨留下的,但這絲毫不影響西莫覺得自己酷。
飛行雪仗真好玩呀……
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右前方飛來一團雪球,來勢迅猛,速度堪比遊走球,帶着呼嘯的聲勢,落點看樣子在他臉上。
根據他的初步判斷,這時候已經躲不掉了。
西莫迅速擡高掃帚爬升,用結實的背部迎接這一記雪球,果然不痛不癢的,甚至沒什麼感覺。
這都是過去幾周積累下的雪仗捱打經驗,雪球飛到面前的時候不要慌,慌張就要用臉去接,這時候就應該沉着應對,用身體防護厚實的背部或者手臂去接,必須避開面部和脖子,因爲雪塊會落進衣領裡面,涼得很。
不要問他怎麼知道的。
提速甩開偷襲的迪安,西莫正準備抄幾捧雪攢成雪球,墨鏡狹窄的視角邊緣忽然兩道身影,他整個人直接愣住了。
是洛倫和赫敏。
眼神敏銳的他一眼就認出了室友,順便認出了旁邊的年級第一,兩人手牽手緊挨着,慢慢走近球場,和往常似乎沒什麼不同,但他清楚的記得返校日是明天呀,他們怎麼已經回來了?
“!?”
西莫調轉方向,仔細看去,確實是洛倫和赫敏。
再看看頭頂天空,晚霞飄在天邊,太陽不知什麼時候落到西邊,即將沉入山丘。
什麼時候?
他明明只玩了不到半個小時啊!
夢中那種時間飛逝的感覺再度襲來,一股莫名的恐慌籠罩了西莫,他慌慌張張落在場地邊緣,放下掃帚就要離開。
迪安落在旁邊,滿臉疑惑地看着他:“你怎麼了?”
“我得回去寫作業了。”
“?”
迪安滿臉疑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同樣看到兩位提前返校的同學:“洛倫和赫敏提前返校了,那不是今晚就能參考借鑑他們的作業,這下就更不用着急了!”
“我說過,我只玩半個小時,現在我要回去做作業了。”
“可你已經玩了六次半個小時了,再玩半小時吧。”
“不,我要抓緊這半小時做作業。”
“可是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吃晚餐了,你能寫幾道題?”
迪安看着他堅毅決絕的表情,覺得這個人在休息室睡覺,沒有蓋被子所以感冒了,可能還有點發燒,腦袋都燒糊塗了。
“……”
西莫沒有回答,轉身走遠,將漫天風雪和落日餘暉甩在身後。
迪安沒有預言天賦所以不瞭解,十年後同學聚會就明白了,等他努力學習成爲麻瓜企業的管理層,迪安就只能陪同學的孩子玩費力拔煙火,然後當着全班同學的目光下,被平斯夫人和維奧萊特議論。
西莫這麼想着,伸手擦了擦臉上的防風墨鏡,覺得迪安應該會記住他的背影,十年後的圖書館同學聚會,他將再次想起這個背影。
……
落日霞光從塔樓頂端斜斜灑落下來,照在占卜教室的火爐邊上,照在晶瑩閃爍的水晶球上。
此刻的占卜教室裡沒有濃郁刺鼻的香料煙霧,只有淡淡的雪莉酒味。
特里勞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低頭盯着水晶球,仔細觀察。
這顆水晶球是她曾祖母留下來的,非常古老,並且具有神奇的魔力,配合雪莉酒激活天目魔力,就可以從中窺見遙遠的未來。
這個學年剛開始的那周,給新選修占卜課的學生做了好幾個預言,都沒有應驗,必須占卜幾個更加模糊籠統的預言彌補漏洞,不然這學期他們就要退課了。
看了好久,雪莉酒瓶不知不覺空了,她纔在羊皮紙上記下腦海出現的預言,一邊書寫,一邊忍不住喃喃自語:
“這都是天目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