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峰多年前就有心理準備,但現在還是感覺被挫敗了。
彷彿一種宣判,哈爾冷酷的聲音通知他:人類時代結束。也許外界仍無法瞭解這是多麼嚴重的病變,因爲感染人羣很少,不過百萬,相對於七十億人,實在太渺小,輪到頭上可能性極低。
唯有預知事實的安峰清楚,從現在開始的每一刻,都可能是最後一天。他準備的機器軍團,推動的全球防禦戰略,世界環境和醫學的改革……在變異病毒面前,卻沒有發揮半點作用。
喬安娜見他坐着發呆,彷彿失去了鬥志,不禁爲他擔心起來,她雖然不清楚事情的後果,但看他這些日子來所做的努力,也猜到事態的嚴重性,現在他好像已經接受結局,再也無法反抗了。
她坐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你還好吧?”
“還可以。”安峰點頭,心亂如麻,他想不到任何有效的辦法。
他們什麼方法都試過了,但全都是無效。
“我們還有機會,不是嗎?”喬安娜安慰他,“現在全世界都已經高度重視,會有希望的。”
“我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提示。”安峰指了指腦袋,“我們,包括周圍的所有人,恐怕都難逃一劫。”
“爲什麼?”喬安娜擔心道。
“我們都會死。”安峰苦惱的抓着頭,“我們完了。”
“不,我們不會的!”喬安娜說。
安峰搖頭,寧願不知道結局,毫無負擔的活下去,但可能嗎?
喬安娜的眼睛看着他:“不管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會在一起。哪怕是死亡也無法改變!但機會不是還有嗎?我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你做了預防!在德克薩斯的基地,我們當初笑話你是末日生存狂,現在你是正確的,你已經成功了——你至少能拯救自己家人!快振作點!”
“還有……還有別的,你總是神神秘秘做的事情。我雖然沒有問,但我知道你在其他地方也研發機器人。那個人工智能哈爾,這些不正是你的預防嗎?事情纔剛開始,我希望你能重新拿回信心,不要再這麼消沉!我相信你,孩子們也相信爸爸,你沒有辦不到的事情,這次也一樣!”
喬安娜不忍心看到他這樣,一股腦的把心中秘密都說了。
“或許吧。”安峰看着她。“就像你說的,我至少還能拯救自己家人。”
“你一定可以的。”她堅定的說。
“yes!”安峰點頭。
……
時間容不得他消沉,哈爾發出紅色警報後,意味着事情已經進入十分嚴重的境地,根據哈爾的預測,人類支撐不了兩年——這還是在當前病毒狀態下,如果再次變異或者增強,怕是一年都不行。
目前辦法沒有。但他腦袋裡有破解百科全書。
他和哈爾需要一點點去嘗試,只是不清楚人類能不能等那麼久。病毒最顯著的特徵是殺不絕。能變異。加上它廣泛的傳播途徑,100%的死亡率,它絕對是安峰目前遇到最強悍和狡猾的對手。
喬安娜繼續扮演她的角色,她和丈夫共同應對難關。
她要擔起自己的責任——作爲全球知名人物,特別是在這次疫苗警告中,被血淋淋事實驗證了推斷。讓她的人氣再次上漲,政府對她解除了言論封殺,女發言官唐娜.羅伯茨被無罪釋放。關注她實名推特的人數,突破三千萬,時刻關注着她所傳遞的任何言論。外界的新聞媒體也爭相想訪問。
就是目前的莊園門外,都有記者等候着。
喬安娜通過全息投影,召開網絡新聞發佈會。這次她親自闡述事實和注意事項,告之公衆,她保證讓基金會和醫學會將全力以赴,斥資召集世界上頂尖的醫學和病毒專家,共赴倫敦商討大事。
其中有諾貝爾獎得主團隊,以麥克.凱斯博士爲首的專家組,他們曾經攻克了癌症,贏得了空前讚美;還有同樣是研究中心走出去的,獲得諾貝爾獎,攻克艾滋病的團隊……他們將再度出山。
喬安娜的重磅消息,無疑讓羣衆情緒得到了安撫。
在他們眼裡看來,這麼多世界頂級專家齊聚倫敦,一定會發揮重要作用。相比之下,各國的研究組織能力有限,特別是法國和美國,闖了這麼大的禍,快要被社會各界噴死,唯一隻能鼎力支持。
美國直接給本土赴英國的專家開設vip通道。
甚至專家們是乘坐軍用飛機出發的,在研究中心周圍,也有荷槍實彈的警察保護着,四周保持安靜,杜絕任何生人靠近,目前擴散的sfv病毒,徹底讓醫學專家們體驗到了什麼叫無從下手的絕望。
一言一行都能影響大衆的喬安娜,履行着她“精神領導”的職責,她聽取醫學會的報告、安峰的陳述,並將不太好的消息以一種輕鬆的形式告之公衆,儘可能消除他們的緊張情緒,引導社會輿論。
人們相信她,並且感謝她的善意提醒。
她的確有領導能力,到十二月份以後,她的話比美國總統還管用。
十一月份世界各地的疫情已經發展到難以控制的狀態,sfv的傳染能力極強,普通患者潛伏期結束後,表現症狀,一天內死亡。長期飲用生物飲料的患者,有些能夠支撐十幾天,有些則更短。
目前統計的全球感染人羣已經突破一百萬。
但哈爾的概率算法顯示,已經有五百萬人成爲感染者,政府快隱瞞不住。
這期間,任何醫學機構弄出的治療法、病毒疫苗,統統毫無作用,能夠殺死病毒,但無法滅絕,這麼做的後果就是繼續變異,二次變異。三次變異……一直變異到患者死亡,然後屍體嚴格火化。
世界大部分學校都已經停課,公共場合幾乎見不到人,有的也是戴着口罩,行色匆匆的路人。各國股市受到影響,已經有休市的打算。企業的股價不是跌就是不動,惟獨醫藥企業在暴漲。
目前統計的死亡人數達到三十萬,已經不亞於一場戰爭。病毒無聲息的奪去如此多的生命,並在社會裡形成了恐慌,某些被檢測出患上疾病的潛伏期患者,面對絕對死亡率,在他喪失力量前,開始瘋狂。
雖然發生過打砸事件,但秩序仍舊被人類控制着。只是街上的警察明顯增多,裝備也變複雜,隨身備有防毒面具,能夠過濾空氣中的病毒,安氏工業的檢測儀,一一排查可疑人員,時常有人被控制。
社會秩序已經處在高壓管理狀態下。
很多人坐不住了,全球經濟大幅度的跌落。因爲上班的、工作的人羣都在減少,人們呆在家裡。小心翼翼的活着。新聞上的病毒感染人羣突破五百萬,醫院爆滿,政府的任何樂觀評論,都無法消除恐慌。
……
安峰做了個重要決定:他要親自去英國,會一會病毒。
惟獨在他的腦袋裡,有相關的抗病毒的百科全書。隔着這麼遠去操作,很難得到準確數據,時間不多,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浪費一天。或許就是幾十萬人的死亡,再下去,社會遲早會崩潰。
喬安娜得知決定後,很反對:“爲什麼要親自去?就像現在這樣對話不行嗎,反正也和現實是一樣的。”
“有很多事情得親自接觸,才能形成具體的判斷。”安峰說,“有時候,第六感會發揮作用的。”
“現在全球的航班都受到嚴格監控,出入境會被反覆檢查十幾遍。”喬安娜說,“我們不希望你去冒險。”
大人的談話,兩個孩子也聽到了,愛麗絲跑來:“爸爸,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要你陪我去騎小馬。”
“爸爸,不走。”弗雷德也拉着他。
安峰蹲下來,摸了摸他們的腦袋,耐心的說:“爸爸只是暫時離開,還會回來的,以後照樣會和你們玩,看愛麗絲騎小馬,和弗雷德玩猜謎。如果爸爸不去的話,以後就可能沒有機會玩了。”
畢竟是孩子,聽了還是覺得讓爸爸去比較合適,愛麗絲點頭:“那我們拉鉤,爸爸一定要回來。”
“拉鉤。”安峰和她拉了拉勾,這還是他教的。
喬安娜再次說:“你真的要去那裡?那可是病毒高發區。”
安峰解釋:“那裡有凱斯和一羣領域專家,他們都是很出色的幫手,醫學會也在那裡,無論是條件還是經驗都比美國這裡的好,我選擇那裡,工作效率會比在美國高很多,能夠更快完成。”
喬安娜這次很任性:“可是我捨不得你,我不想失去你!”
“不會的,我跟你保證完整歸來。”安峰摸了摸她的臉,“記得我說過的,一旦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讓這些機器人負責你們的安全,一直到德州的基地裡,之後啓用夏娃的權限,它會負責一切。”
安峰家裡已經多了二十個全身覆蓋仿生皮膚的機器人,它們都是最出色的人形戰鬥機器,擁有精湛的防護能力,使用安峰研製的電磁槍以及高科技,戰鬥力遠超常人。能夠有效的保護vip。
“我知道怎麼使用。”喬安娜說。
“還有電磁槍的用法,必要時刻你還是拿着手槍。”安峰繼續囑咐道。
“父母那裡怎麼解釋?”喬安娜問。
“我會去解釋清楚。如果,我是說萬一我有什麼事,麻煩你替我照顧他們。”安峰說。
“不會的。”她過來保住安峰,“一定答應我,你要回來!”
“我答應你!”安峰點頭。
喬安娜摟住他脖子,踮起腳親吻了他。她抱得很緊,不想再鬆開。
……
跟家人解釋後,儘管遭到很多勸阻,但時間拖延不得,他既然知曉事實,就有責任發揮自己的一份力,直到事態無法控制位置——他不是全民英雄,如果無法控制,他會優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所以他帶上了機器人保鏢。
阿爾及利亞的機器人基地隨時處在開放狀態,運輸機飛行器已經組合完畢,全球各地的機器人軍團也開始被激活,夏娃作爲第二指揮官,萬一真的有混亂,機器人將會爲他提供最全面的幫助。
帶着機器人上飛機會被檢查出來,但這次是特殊航班,被兩國外交部門特許的,安峰可以帶上很多不需要檢查的特殊工具,這架波音747客機從洛杉磯起飛,目標是英國倫敦,載着人類的希望。
在聖巴巴拉的家裡,愛麗絲過來問望着天空發呆的媽媽:“媽媽,爸爸很快就會回來的,是不是?”
“是的,爸爸很快會回來。”喬安娜很肯定的點頭。
沒有留給她擔憂和抹眼淚的時間,家人都在看着她,全世界不知姓名的羣衆也在等待着她的消息,她必須時刻堅強,拿出最堅定和樂觀的態度,她要去領導更多願意相信她的人,積極面對災難。
她拯救不了所有人,但能夠讓他們不再害怕——至少這一刻。
安峰出發後,她編輯了一條沒有指代,言語間感覺到哀傷的句子:我們都相信你能成功,我永遠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