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可惡，被你裝到了！”
王機玄現在有兩個選擇。
第一，展示自己本來的記憶，這涉及到望仙谷，以及修行起步的吐納之法。
這種記憶展示方法是連續的。
不過，修行界的語言，王機玄只要不翻譯，他們也聽不懂，口訣和功法不會泄露出去。
第二，展示一段沒有基礎引導期的修行記憶。
啊，不對，還有第三個選擇。
展示一段穆良的記憶！
妙啊。
王機玄剛要把穆良童年記憶展露出來，心念微微一動，目光環視一週。
他突然想起，就在不久前，他與傅堅乘坐補給車從荒漠開回76號堡壘的路上，傅堅的眼中，那個唯一完好的人類器官中，所表現出的些許迷茫。
支柱刃獸帶來的絕望；
刃獸文明帶來的壓力；
其實一直沒有消退過。
‘這般糊弄，豈不是會讓他們對貧道早晚寒心？’
‘貧道既已以新的外來文明自居，也該拿出一些證據，給傅堅一些新的希望，總歸好過現在傅堅去交代後事。’
‘啊，貧道倒也可以讓五號看看，貧道值不值得她放上更重的籌碼。’
王機玄目光落去菱童那邊，對她輕輕眨了下眼。
“牡丹，開啓屏蔽裝置，這段信息不能泄露出去。”
牡丹關閉了高清錄像。
傅堅也停止了數據即時同步。
王機玄清了清嗓子，激活了手背上的那團火焰，火焰中升起了剛得到不久的靈能迴路。
王機玄心底有感。
現在，只要自己去回憶，就能把畫面投放給他們了。
那回想些什麼呢？
先履行諾言，給五號看看，他些許童年記憶吧。
王機玄頭頂出現了一層灰雲，灰雲緩緩鋪開，其上浮現出了一片連綿青山，就宛若水墨畫中的意境被烙印了出來。
畫面本該是以他的視角爲第一視角，王機玄用了一點佛法，讓自己俯視過往，也就有了第三人稱視角。
……
當——
洪鐘之聲在山林迴盪，一隻巨大的酒葫蘆從天邊緩緩飛來。
葫蘆上，一名穿着青袍的老道，一個穿着嶄新短衫長褲的小童子，在酒葫蘆的壺嘴前坐着，朝一座青山飄去。
青山外出現了一層透明光壁，而後光壁打開，露出了一片奇山峻嶺。
峰如劍，破蒼穹。
童子小聲問：“師父，這裡就是望仙谷了嗎？”
“不錯，”老道撫須輕笑。
“那爲什麼，沒有山谷，都是山頭呀。”
“哈哈哈，”老道含笑搖頭，“因爲我們望仙谷已存數萬年歲，早已是正道大宗，最開始時，祖師爺是在一座山谷中開闢山門，所以稱爲望仙谷，我們隔壁還有個大宗門，現在也起勢不錯，他們還叫葛仙村。”
“哦——”
童子面露恍然。
大葫蘆朝一座山頭落去，前方飛出了幾道身影，各自拱手招呼。
老道將童子帶去了一處精緻的木樓內。
此地各處都是陣法的‘光壁’，老道慈眉善目的笑着，手上的扳指微微晃動，拿出了一隻蒲團，讓童子落座。
“王徵，今日你入瞭望仙谷，今後就是修行中人，不再是那凡夫俗子。
“今後盼你走正道，立正志，修身修己，護持蒼生，爲師不圖你成那天地間一等一的大高手，只盼你能得享壽歲、無病無災。”
老道拿出浮塵，對着童子左右各自掃了一下，算是爲童子掃去了塵緣。
“修行門派之內，自是不能再用俗名，本該賜你一個道號……這道號爲師還要想想，看你有哪般天賦。
“稍後會有你師姐過來，教你如何吐納天地之靈氣，這是修行之基礎。”
“哦。”
“傻徒兒，以後要說，弟子遵命。”
小童子倒是機靈，脆聲喊着：“弟子遵命！”
畫面漸漸變淡。
注視這些畫面的觀衆們，此刻都聽不懂小童子與師父在說什麼，卻能大概理解這是發生了什麼。
——王機玄沒有五號的能力，可以讓人直接坐在心底跨越語言進行理解。
畫面再現，此間有一名俊俏的少女，帶着童子做入門事宜。
涉及到修行時，王機玄主動停下，爲衆人解釋了幾句，而後給他們看半年後的記憶畫面，快速瀏覽着他在山中的生活、成長。
當畫面中出現一些御物飛行的修士時，王機玄會放慢畫面流轉速度，故意展示下修士的風采。
……
前後都沒有十分鐘，王機玄打了個響指。
“童年生活基本就是這樣，千篇一律。”
五號抱着胳膊仔細思索：“我倒是能證明，這些都是伱切實的記憶，沒有作假，不過……都沒有洗澡的部分嗎？”
王機玄黑着臉罵道：“你不是也沒洗澡的嗎？”
五號悠然道：“我可是強大的靈脩者，身體早就沒有任何污垢。”
牡丹在旁平靜地說：“您身體確實沒有污垢呢，也就有一堆嚇人的傷勢。”
五號不去搭理這個機械體，只是瞧着王機玄，緩聲道：
“沒有洗澡的畫面倒也無妨，你需要用你的記憶證明，當初的你，也是人類的基本構造。”
王機玄納悶道：“這重要嗎？”
“無比重要，”五號盯着王機玄，“我希望你能坦誠，神秘的修行者，這很重要。”
“爲什麼？”
“我暫時無法告訴你這些，我已經證明了我的誠意，該你證明了。”
“我快放的時候略過去了，一般都是在一些水潭中，”王機玄想了想。
讓他公開自己洗澡的畫面，那也太羞恥了。
不過，他可以公開一下，自己某個同門、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一個童子的出浴圖。
王機玄沒用佛法，用自己第一視角，在心底回想了一遍那段記憶，然後當衆播放了出來。
高花婷擡手捂眼；
五號皺眉看了幾眼那個童子身體構造，淡定地挪開視線，散發着一種老靈脩者的淡定。
畫面中，兩個童子聊了一陣，在暢想他們未來的修行路如何如何。
不過，衆人也聽不懂，只是看到他們聊的很開心。
王機玄問：“這樣好了嗎？”
“可以了，不過，能再給點內容嗎？”
五號靈脩者有些不滿：
“我把一百七十個地球年的記憶都展示給你了，雖然只是印象深刻的大戰，但我該給的情報都給到了。”
“行，那就給你見識見識。”
王機玄略微思忖，開始回憶自己前後參加了三次、每五年一次、只能四十歲以下年輕弟子參加的門派大比。
他選的幾段回憶都很有代表性。
他十三歲時，築基將成，在大比中只走到了百強之外的位置。
這時，他的鬥法手段相對簡單，一把師叔送的飛劍，一疊他自己畫的符籙，還有一堆他自己煉製的劣質法器，在擂臺上絞盡腦汁，也只能勉強與那名凝丹境的師姐打成平手。
畫面一轉，依舊是那些陣法組成的擂臺中，十八歲的王機玄一襲青衫，打着綁腿，距離金丹境只差半步的他，一人一劍殺穿了擂臺，符籙已成陣、法器三四百。
那時，他早已是門內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後面代表望仙谷，參加數次門派優秀弟子切磋類的活動，爲望仙谷賺了不少名頭。
第三次站在擂臺上，王機玄已是展露出了一點宗師氣度，青袍優雅、負手而立，一把簡簡單單的飛劍，就逼得所有來挑戰他的弟子低頭認輸。
王機玄都沒注意到；
現在看記憶才發現……當時他所在的擂臺周圍，好像有很多精心打扮過的師姐師妹。
都不熟，沒什麼具體印象，也沒有什麼天才人物。
王道長關了記憶展示迴路。
三次參加擂臺，數十場鬥法，從較低的境界到金丹境，手段從簡到繁又化繁爲簡。
他和他的同期弟子們，充分展示了他們修仙文明的鬥法特色，以及符、陣、器、丹各類本領。
“這總該夠了吧？”王機玄問。
“我想想……”
五號靈脩者若有所思，輕聲呢喃：
“你們文明的戰鬥方式，確實跟我們很不一樣。
“我們是一份靈能就發揮出一份效果，你們是用一份靈能撬動更多靈能，那些特殊的武器也都有很高的可塑性。
“我在裡面察覺到了一種，對規則之力更本質的追求，通過模仿、學習，去參悟這種規則。”
王機玄挑了挑眉：“你竟然還能理解這個。”
“雖然我應該適可而止了，但……”
五號靈脩者用清澈的目光注視着王機玄：
“我想知道你巔峰時是什麼樣子，這對我的判斷很重要。
“我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現在確實需要一點信心，讓我做出可能會背刺我們靈脩文明的決定。”
王道長點點頭。
這傢伙看似是在胡鬧，表現的有些嬌憨，實際上目的性一直很明確。
先確定他原本是不是人類；
又想看他巔峰實力如何；
王機玄也敏銳察覺到，五號靈脩者或許已經知曉了什麼‘獨家’秘密。
“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王機玄看向左右，緩聲道，“他們應該難以理解，我單獨展示給你看吧，而且，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
“嗯，怎麼展示？”
“不要抗拒，”王機玄輕輕吸了口氣，並起劍指，對五號一甩衣袖。
五號恍惚間，看到了一片蔚藍天空。
“這是？”
她有些不解，隨後，她就看到了那個從山崖上緩步上行的身影。
彷彿空氣中有一節節臺階。
王機玄的樣貌，與第三場擂臺時相差不多，此刻面容清秀、長髮飄舞，身上的寬袍隨風鼓動，劍眉星目蘊着強大的戰意。
戰意？
五號凝視着王機玄附近。
他在走向天空，而碧空如洗，周圍沒有任何敵人。
忽然；
轟隆隆！
晴空悶雷，天公變色。
大片烏雲滾滾而來，自天空中凝成漩渦，壓向那個青衫修士！
漩渦中出現滾滾雷聲，雲層下出現巨大雷斑，而云層之上，黑雲不斷變幻，演繹出漫天仙佛之影，展露出了大道之韻。
五號靈脩者是識貨的；
哪怕她不能理解，但她能同步感受到王機玄當時的感覺。
天威，被她理解成了神靈的威壓；
而這股大道之力，被她理解成了本源規則之力；
雷斑突然綻放，數十片雷斑凝成一股水桶粗細的銀白色雷電，朝下方那道身影直直砸落！
天劫之初，雷劫先落！
那人影戰意昂揚，最初無比自信，沒有任何遲疑，硬抗天雷、身形繼續拾階而上。
彷彿這天就要被他捅破；
彷彿這雲不過是山中薄霧。
雷霆再落，一道更比一道強；
修士喋血，口中一聲長嘯，展露出自身深厚的道行，大乘期高手之氣勢彌天蓋地！
王機玄用記憶勾畫的幻境內，五號感受着天與人兩股力量的對碰，親眼目睹了渡劫的全過程。
工作室內，衆人此刻能看到五號的表情變化。
從最開始的好奇，到隨後的冷傲，而後便是屏氣凝神、緊緊抿嘴，到最後，雙眼呆滯，甚至有些迷茫。
王機玄也在注視着這場天劫。
他此前其實並不願意去回憶這場失敗，這也是他修行之路上僅有的一次失敗。
但現在，他已明白自己錯在了哪兒，漏了哪兒，心境反倒十分坦然。
‘技術’這塊，他完全沒問題。
前三道天劫以雷劫爲主，硬抗即可，天劫對法寶靈性具有極強破壞力……王機玄不願意讓牡丹看到這些畫面，也是因爲，他這次渡劫毀壞了好幾件具有靈性的高階法寶。
牡丹跟這些法寶完全不同，牡丹已經有了完整的靈體，這是‘仙器’通常纔能有的，而且他們相處更近似主僕。
當時他的法寶靈性，只是能簡單迴應他問話的那種，更類似貓貓狗狗的小寵物。
第四道天劫開始，王機玄開始拿出各類法寶，大把大把的吞服丹藥。
如此抗到第六道天劫，開始出現天火、罡風、雷霆、極寒以及心魔混合劫。
王機玄早有預演，充分調用自己身體每一份法力，一步步走向最後的第九道天劫。
這就是生死之劫，雷劫之威難以量化，王機玄也只能拼盡一切。
到第九劫落下的瞬間，王機玄才判斷，自己完全抗不過去。
他的天劫，比典籍中記載的九重天劫都要棘手一些。
他用上了所有手段，燃燒自己、衝向天劫，帶着幾聲“長老”“師侄”，撞向了那聚合了所有力量的雷球之中，炸了個天地絢爛。
修行當如此；
怎可甘庸凡！
啪。
王機玄輕輕拍手，五號如夢初醒，擡頭看向王機玄。
她依舊愣愣的，沉浸在天威的壓迫中無法自拔。
“都看到了？”
“嗯。”
“要跟我合作嗎？”
“如果我有這個榮幸的話，”五號輕輕呼了口氣，說話變得嚴謹了許多，清脆的嗓音也多了幾分遲疑，“我只是擔心，我可能沒有這個資格跟你談合作，只是去請求你的幫助。”
“同爲落難人，自當相扶持。”
道長也有些唏噓：
“走吧，我先給你療傷，不過我現在力量有限，應該無法幫你恢復太多。”
“好，”五號輕輕點頭，“你的文明所在世界，是一片大地，而不是一顆星球，是嗎？”
“你似乎知道些什麼。”
“並沒有太多，很零碎，也無法講出來，”五號訕笑着，看向了高花婷，“她知道的應該比我多……我現在心情很煩亂，原本我以爲你跟我差不多，沒想到差了很大的層次，這對我而言是個打擊，我可能沒辦法跟你再像之前那樣愉快的相處了。”
王機玄擡手拍了拍她的腦門：“不要拘謹，放開點啊小魏。”
啪！
五號向後仰頭，擡手打飛王機玄的打手，瞪眼罵道：
“手拿開！”
“你看，這不就找到狀態了。”
“真服了你了，一點強者的風範都沒有！你記憶中不是這樣子的！”
“這不是……沒落了……唉，人生起起伏伏，誰又能說的準呢。”
“可惡！竟然被你裝到了！”
“辛苦大家了，自由活動吧，五號現在應該算是我們自己人了。”
王機玄對菱童揮了揮手。
菱童含笑迴應，瞧着他帶戰傀一起，進入了石板亞空間。
她突然發現，自己對自己伴侶，並沒有那麼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