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的太快。
從黑曜現身出手，用一杆長矛破了王機玄的陣法，擊傷王機玄；
到王機玄施展最後的底牌燃燒大乘殘魂，用一炷香的時間解決地球上所有強敵，殺支柱刃獸、滅大批靈脩。
可惜，黑曜來的只是一個分身。
王機玄也只能淺淺的詛咒黑曜一下，讓黑曜短時間內無法作妖。
而後，他爲艾米娜‘開竅’，解除核心迴路的限制，爲尼爾達他蒙療傷，讓這個保守派靈脩者恢復巔峰實力。
順便去看望了一下老傅，並讓傅堅摁下了乾死六老的按鈕。
六老其實是薩賓娜培養的高級靈奴，在他與光明之翼議會庭初步合作以後，王機玄一直忍耐着幹掉六老的衝動，避免與尼爾達他蒙和薩賓娜的關係惡化。
大家互相利用一下嘛，情非得已。
但當王機玄燃燒大乘殘魂後，他忽然對這些靈脩者就沒了任何重視。
就……
理解了黑曜這些傢伙的底色後，覺得他們完全不值得做自己的敵人。
自己的對手，只有天劫，只有天道。
大概就是這樣。
他短時間內安排好一切，而後循着自己腦海中冒出的這些記憶，衝到了雲上之都。
沒有任何阻礙、沒有任何虛無感。
王機玄闖到此地，看到禾汝莉，心底竟是百感交集。
然後……
禾汝莉丟去了僞裝，成了一幅白髮蒼蒼的老者模樣，那五官神韻，與他有九成相似，卻又不會給他一種‘這是我’的感覺。
像是兩個人；
更像是一個人在不同經歷下誕生出了兩種氣質。
王機玄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而坐在那的老者，含笑搖了搖頭，說了句‘算計衆生’的話。
道長忽然明白了；
但他明白歸明白，心底的情緒更復雜了。
大乘期殘魂之力悄然隱去，王機玄愣愣地站在那，身上出現了劇烈的疼痛，腦海中響起了萬靈慟哭的聲響，額頭的魔尊印記似要再次凝成，但被一抹青光輕輕抹去。
他慘然一笑，失去了所有力氣般，盤坐在了老人面前。
老人輕輕擡手，一束青光落下，王機玄煉化怨靈海的反噬，以及被強大靈力衝擊道軀的痛苦，暫時被壓了下去。
老人溫聲道：“你肯定有很多想要問的，不過，我並沒有太多能告訴你的。”
“爲什麼？”
王機玄嗓音多了幾分無奈：
“成仙再重要，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爲什麼要把其他人牽連進來？
“而且，製造刃獸、殺死這麼多人類，這還只是一個地球你找到成仙的路徑了嗎？看到成仙的希望了嗎？”
老人輕嘆：“刃獸並不是我製造的。”
王機玄一時語塞。
老人緩聲道：“我說的算計衆生，其實是想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讓殘魂能活出第三世。”
“所以第三世誕生的基礎，是你連續幾次，吞噬了黑曜他們每隔千年送來的幾批靈魂？”
“是的。”
老人坦言：
“這件事我自然不會迴避，我當時太虛弱了。”
“我就說，”王機玄慘笑，“一個遠古文明的反對派的人，怎麼會有煉化靈魂爲在自身所用的手段？”
“反對派並非是我編造的，只是這裡的管理員早已逝去。”
老人道：
“我是在大概一萬兩千年前，重新甦醒了意識。
“第二次天劫過後，我已油盡燈枯……”
“發生了什麼？”王機玄的目光變得銳利了起來，“天劫中發生了什麼？第一次渡劫，我距離成仙只差一線，爲什麼第二次準備了這麼多，這麼久，還是輸了？”
老人嘆了聲：“這個稍後再告訴你吧，第三世的我，請多給我一點耐心。”
王機玄默然。
老人繼續說着他的經歷：
“第二次天劫過後，我已油盡燈枯，雖然有這顆珍貴的過往之石，外加此前準備的各類珍稀寶材，讓我勉強殘魂不死，但想重修千難萬難。
“再加上我渡劫失敗，伊娜文明內部反對派勢力擡頭，內亂和戰爭爆發，失去了伊娜文明的供養我很快就陷入了沉睡，在沉睡中一點點死去。
“我本以爲這就是自己兩世修仙的結局。
“可，沒想到，這顆過往之石喚醒了我，裡面那些我曾經爲了煉化它而注入的靈力，成了我甦醒的養料。”
老人眼底多了幾分回憶的神色。
王機玄耐心聽着，沒有去打斷。
他其實更在意第二次天劫中出現的問題。
老人，三界浪浪子繼續說：
“我最初時，其實沒想過轉世，也沒想過繼續活下去。
“無邊無際的沉睡，那種近乎沒有邊際的黑暗和孤獨，侵蝕着我的本該堅定的道軀。
“但我不甘，也不願就此對命運折服。
“於是我活了。
“最開始時，我慢慢接管了雲上之都，這裡的靈能技術都是我參與制作的，我對它們十分熟悉。
“後來，我通過雲上之都感應到了其他伊娜文明留在這片星域的不同遺蹟，那些遺蹟中還有一些陣法可以運轉。
“我在等一個有緣人。”
“黑曜？”王機玄輕聲問。
“嗯，不過最開始我沒得選只能將一些有關遠古文明的信息，塞給路過遺蹟的靈脩者，然後靜靜等時間發酵。”
老人笑道：
“這就跟釣魚一樣，廣撒網，總能出現一條可堪一用的魚。
“黑曜就是這條魚。
“他失落、失意、迷茫，我便通過遠古文明的指引，讓他重新振作起來，我需要他爲我帶來新鮮的靈魂，讓我恢復部分實力。
“所以，黑曜第一次抵達地球時，我給了他許許多多的好處。
“一方面，這些好處能幫助黑曜壯大，可以給我搞更多的靈魂。
“另一方面，我發現了黑曜對靈脩文明本身的恨意，對於那些腐化墮落靈脩者有着難以言喻的憎惡。
“我給他的技術，可以方便他拉攏人心、組建勢力，他會報復整個靈脩文明，這樣也算是達成了我第二個目的。”
“報復靈脩文明？”王機玄有些不解。
老人嘆了聲：“我對伊娜文明雖然沒有太多歸屬感，但這裡是我曾經放蕩過的地方，這裡的人對我是友善的……你知道伊娜文明最後是如何敗亡的嗎？”
“如何？”
“這件事分三個階段。”
老人板着手指：
“第一個階段，是我渡劫失敗後，醞釀了千年，反對派聯合外敵與雲上之都的伊娜文明主體爆發大戰。
“你在高花婷腦海中看到的這場大戰，就是源於此。
“這個大戰的結果，就是反對派被消滅，伊娜文明元氣大損，而圍攻伊娜文明的各大文明更是損失慘重。
“第二個階段，伊娜文明派出了大量的靈脩者……
“我知道你可能會問，這跟你所知的靈脩歷史不同。
“很明顯，第一批靈脩者篡改了這部分歷史。
“實際上，靈脩者就是作爲一種實驗產物，被投入到了戰場上，我的幾個靈僕負責製造成批的核心迴路，讓核心迴路與人類產生共鳴，從而誕生出了新的戰爭兵器。
“靈脩者部隊的任務，是清理掉那些圍攻伊娜文明的遠古文明，他們幾乎很輕鬆就做到了，然後，這支部隊叛變了……
“這就是第三個階段。
“一場慘烈的戰爭過後，雲上之都被迫從地表轉移到了地下，封鎖了傳送出入口，這裡面殘存的幾萬人，守着我的殘魂渡過了無比悲慘、自責的餘生。
“他們甚至無法繁衍了，因爲有幾個靈脩者利用核心迴路對他們進行了詛咒，而我的靈僕們，也在戰爭中逝去了。”
老人嘆道：
“所以，我想毀滅靈脩文明。
“方式就是，培養黑曜對靈脩者的憎惡，順便給了黑曜足夠覆滅靈脩文明的技術。
“如果靈脩文明是在巔峰時期，有第一批的靈脩者那麼狠辣果斷，黑曜不可能成功，但這個文明已經腐化了。”
王機玄問：“雖然我這麼說可能有點雙標，畢竟我也殺了不少人，但……你考慮過，那些被波及的星球、死去的少說數千億的智慧生命嗎？”
“考慮過。”
老人點點頭：
“我並沒有否認我的罪惡。
“所以我斬斷了自己與第三世的一切聯繫，讓第三世從頭開始。
“所以你能在這裡義正嚴詞的罵我是殺人惡魔。
“但你從另一個角度考慮，我只是加速了他們的毀滅，而毀滅的陣痛期必然是有大量的生靈損傷，區別只在於，時間的前後。”
王機玄：“感覺比起我入魔的狀況你更像是入魔……你還記得何爲俠義嗎？”
老人默然。
王機玄又問：“你還記得，何爲正道嗎？”
“那你記得嗎？”
“我記得，”王機玄喉結上下顫動，“我燃燒大乘殘魂而不是躲回來，唯一的念想就是，我能讓這幾億人活下去……哪怕是多活半年一年幾十年！”
老人含笑道：“你記得，那不就好了？我只是一段自我放逐的、屬於王機玄這個修士的過往，我做的事雖然你也要揹負責任，卻不會太過於影響道心。畢竟，我們活下來了，不對嗎？”
王機玄：……
老人輕嘆了聲：“你還沒聽我講完，葉子這個人，確實出乎我預料，我可真沒想到，她會對所謂的大哥哥迷戀到這種地步，她本身精神狀態就不太正常。”
王機玄問：“你爲什麼要給他外金丹大道？”
“爲了確保你會在某個時刻抵達雲上之都。”
老人注視着王機玄：
“高花婷是棋子，葉子也是棋子，黑曜也是棋子。
“我的計劃沒有步驟，只有四個字——因勢利導。
“而我要做的，就是靜靜等我的第三世揚名、嶄露頭角，然後我只需要動用我預埋的十幾個棋子，勾起你的好奇心。
“高花婷確實是伊娜文明的領袖殘魂，不過同樣也是在過往之石中復甦的，這也算是一個美妙的巧合。
“本來我以爲……因爲你的記憶，就是承接的第一次渡劫失敗，我下意識覺得你會跟我一樣，選擇浪蕩一些，所以把她培養成了一個完美的伴侶。
“可惜，你竟然沒浪蕩，反而是跟以前一樣保守，選擇菱童之後就開始沉浸其中。
“這也很不錯。
“如此因果就會少一些，去闖天劫時，也會少一些牽掛。”
王機玄閉目輕嘆：“罷了，貧道既是貧道，三界浪浪子做下的錯事，黑色風暴自會逐一彌補。”
“其實沒什麼應該彌補的，你並不欠這個世界什麼。”
老人聳聳肩：
“歸根結底，我做的錯事，也就兩件。
“一個是跟黑曜的交易，我爲了恢復實力，吞噬了差不多兩萬多個智慧生命的魂力。
“一個是爲了佈局，傳下了外丹道給婆娑葉子，算是助紂爲虐，讓她有了欺凌弱小的實力……雖然在此之前，她就已經是靈脩者。
“除此之外，我還做什麼了？騙你的那部分……騙你不就是騙我自己，自我欺騙一下，何錯之有？”
王機玄給氣笑了。
好好好，第二世的自己還是個詭辯能手。
“嗯，不管如何，滅掉刃獸、幹掉黑曜勢力，也是我接下來的目標了。”
王機玄淡然道：
“我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想殺我之人。
“師父說過，修行修的是道，而非法，但法卻是護道之用。
“後續你要如何自處？我自不可能成爲你的一部分。”
老人安然笑着：“第二世已經是過往，我會成爲過往之石的一部分，去參悟過往之石的秘密。”
“它的秘密？”
王機玄愣了下，而後緩緩點頭。
他道：“此物確實十分異常，不知從何而來。”
老人則道：“兩種可能，要麼是仙界，要麼是與仙界等級相同的高級位面。”
“高級位面，真的存在嗎？”
“存在，”老人輕聲道，“伊娜文明曾試圖集體飛昇，他們窺見了那個世界，我曾渡過了九重天劫，外加一重天罰，總共十重之數，曾立於仙門之前，而後……一指自仙門點來，我自繃隕。”
王機玄略微凝神。
什麼情況？
九重天劫、一重天罰？
卻被仙門中點出的一指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