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退休應該是好事啊？幾位怎麼愁眉苦臉的？”張昊好奇道。
“好個毛……”老包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趕忙解釋道：“咳，退休意味着我們要離開特區了，這下虧大發了。”
“怎麼？你們沒有落戶嗎？”
張昊詫異道。
據他所知，爲了保密，也爲了安撫人心，絕大部分建設工人和援助人員，都享有優先落戶的資格。
“我們屬於外包工，不是正式工，當初籤的是終身勞動合同，原本想着能一直幹到退休，落不落戶都無所謂，壓根就沒想到居然會讓我們提前退休。”
老包忿忿不平道。
張昊有些驚訝，他沒想到桃源特區這種絕密的工程項目，居然也會有外包工，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官方難道沒有補償嗎？”
張昊皺了皺眉頭。
可以說，眼前幾人爲桃源特區奉獻了半輩子的青春，臨老了還要被趕走，確實太不近人情了，有些說不過去。
“補償是有的，條件也還可以。”
另外一人搶着補充道：“公司那邊說了，可以幫我們落戶到首都，而且還能申請到公租房，但跟特區這邊一比，差的就比較遠了。”
老包厚着臉皮，小心試探道：“領導，您能不能幫我們跟上面反映一下，儘量讓我們都留下來？”
“這個……”張昊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我可以幫你們問問，至於結果，就不是我能決定得了的。”
“謝謝，太感謝了。”
老包等人頓時一臉感激。
張昊擺了擺手：“不用客氣，特區是你們用血汗建設起來的，你們是最大的功臣，比任何人都有資格住在這裡。”
“領導，有您這句話，就算我們最終沒能留下來，也沒什麼好遺憾的，這輩子值了。”老包情緒激動道。
張昊立馬安慰了幾句，緊接着將話題扯到了其它方面，這裡面情況很複雜，他不想過多介入進去。
更何況，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徹底退出政壇，不會因爲這件事而破例。
一個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分別之際，老包等人將釣到的唯一一條小魚，當做謝禮送給了張昊。
張昊推脫不過，只好收了下來。
回到四合院，楊華卿看着網兜裡的兩條巴掌大的小魚，忍不住吐槽道：
“整整一天，就釣了兩條？”
張國欣一臉的悶悶不樂，趁機大倒苦水：“媽，我們上當了，鏡湖裡根本就沒有魚，早知道應該去洞穴探險的，誇大了，白白浪費了一天時間。”
“行了，就當去郊遊了。”
楊華卿沒好氣道。
……
兩天後，首都火車站。
今天是楊浩軒夫妻倆出發的時間，兩人剛剛將家裡的別墅處理了，收穫了一筆鉅額現金。
最近一段時間，因爲雪災的關係，首都地區涌入了一大批難民，其中不乏有錢人，在有心人的哄搶下，整個首都的房地產行情再次變得火熱起來。
晚上十一點鐘，楊浩軒和蘇珊娜終於擠上了火車，好在兩人弄到了臥鋪票，倒是不用再受罪了。
至於飛機票，根本沒航班。
民航公司有限的客機，都被緊急調往了海外，海外局勢動盪，大批富豪和社會精英正在瘋狂涌向本土。
小小的臥鋪包間裡，堆滿了各種行李，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楊浩軒乾脆將行李放在了牀上，然後夫妻倆緊挨着坐在一起，儘量騰出更多的空間。
反正時間不是很長，頂多七八個小時，忍一忍就過去了。
火車啓動後，楊浩軒主動跟對面一家打了一個招呼，這家的男主人剛好是認識的，雙方有過幾面之緣。
其實沒什麼好奇怪的，能買到臥鋪票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貴，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裡面的人。
“王總，好久不見！”
“楊總？真是太巧了，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呢？”王總很快就認出了對方。
緊接着，雙方互相介紹了一下家人，王總福氣不淺，有一對乖巧兒女。
蘇珊娜拿出了幾樣小零食，分給了兩個孩子。
楊浩軒這邊，則是跟對方聊起了“公有制改造”的事。
“王總，冒昧問一下，你們榮發賣了多少錢？”
“不到十個億，楊總你這邊呢？”
“唉，比你少了五個億。”
王總滿臉詫異：“不應該啊，按理說，你們公司比我們公司……”
“沒辦法，誰讓我運氣不好，主要資產都在緬甸，賣不上價。”
楊浩軒無奈聳了聳肩。
放眼整個東南亞，緬甸的發展速度是最慢的，幾乎被邊緣化了。
王總低聲詢問道：“怎麼會是這樣？看在你姐夫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只有這點錢吧？”
“王總，我姐夫已經退休了。”
楊浩軒隨口敷衍道。
在老婆的唆使下，他早就向姐夫尋求過幫助，結果被直接拒絕了，不僅如此，姐夫還反過來勸他及時抽身。
最終，他選擇了相信對方。
王總見楊浩軒不願意多說，便識趣地略過了這個話題，轉而抱怨道：
“楊總，上面如此倒行逆施，視聯邦憲法如無物，我看遲早要出大問題，你姐夫選錯接班人了。”
“咳，說實話政治上的事，我不太懂，再說我姐夫又不是獨裁者，哪能指定接班人？王總你想多了。”
蘇珊娜見氣氛不對，於是趕忙轉移話題：“王總，你們的移民名額是抽到的，還是花錢買的？”
“哈，這不是明擺着嘛，我們家四口人，總不能全被抽中吧？這個概率，比彩票中大獎的概率都要低。”
蘇珊娜尷尬一笑，緊接着繼續詢問道：“你們從哪買的名額？一個名額多少錢？”
“從歐羅巴那邊買的，幸虧我們買的早，當時一個名額五千萬，聽說最近都快漲到兩億了，真夠誇張的。”
王夫人一臉慶幸道。
“那確實夠便宜的，我們買晚了，一個名額要1.5億，簡直就是在搶錢。”
蘇珊娜滿臉肉疼道。
王總非常好奇：“楊總，你們也需要購買名額？你姐夫沒幫忙嗎？”
“能花錢解決的事情，總比鑽政策漏洞強，而且也更安全。”
“這話沒錯，還是楊總你格局大。”王總輕聲誇獎道。
接下來，幾人又聊了聊今後的生活，期待之餘，同時又充滿了擔憂。
“王總，實話實說，我現在心裡特沒底，整宿整宿睡不着覺，你說咱們以後還有沒有機會東山再起？”
王總愁容滿面道。
說直白點，他最擔心的是階層掉落，一旦掉下去，再想爬起來可就沒那麼簡單了，甚至從此泯然衆人。
“肯定有。”楊浩軒點了點頭，胸有成竹道：“咱們雖然丟了公司，但好歹手握鉅額資金，將來政策解凍，就是咱們東山再起的時候。”
“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王總有些信心不足。
原因很簡單，貨幣貶值速度太快了，按照眼下的趨勢，大概三到五年就要貶值一倍，着實有些嚇人。
楊浩軒加油打氣道：“肯定能等到，剛剛你自己也說了，極端經濟政策不可能長久，否則遲早要回歸正常。
而且話說回來，雖說現在做不了大生意，但小生意並不受限制，不管怎麼樣，咱們的生活肯定比一般人強。”
“小生意？楊總你有什麼好建議嗎？”王總連忙追問道。
楊浩軒倒也沒有隱瞞，如實回答道：“我準備弄個成衣店，衣食住行畢竟是剛需，什麼時候都少不了。”
“好想法，能不能帶我一個？我乾脆也想開一家成衣店得了。”
王總立馬來了興趣。
“沒問題，我這邊有不少關係，到時候咱們一起進貨。”
楊浩軒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一家小店而已，壓根不存在競爭關係，而且他也沒想着靠這個賺錢，不現實，更多的只是爲了給自己找點事做。
“謝了，回頭請你吃飯。”
王總高興道。
楊浩軒笑着點點頭，緊接着隨口詢問道：“你們找好住的地方沒有？”
“沒有，不瞞你，我們對特區裡面的情況知道得不多，根本找不到渠道提前買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總搖搖頭。
“關於住房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楊浩軒沒有賣關子，當即介紹道：“特區裡面的住房，跟外面差不多，主要分爲兩種，一種是公租房，一種能夠交易的商業住宅。”
“能買房就好，我還以爲都是公租房呢？”王總頓時鬆了一口氣。
畢竟在“公有制改造”的大背景下，公租房明顯更符合預期。
王夫人忍不住插嘴道：“楊總，特區裡面的房價貴不貴？大概在什麼價位？有沒有限購？”
“限購肯定是有的，好像每戶家庭只能購買一套，至於價格嘛，跟首都房價差不多，可以一比一置換。”
楊浩軒回答道。
“呼，可惜了，原本還想多買兩套的，以後留給兩個孩子。”
王夫人不由得遺憾道。
楊浩軒連忙安慰道：“等兩個孩子上了大學，到時候把戶口分出去就行了，據我所知，特區裡面不缺住宅，稍微等個幾年也無妨。”
“原來如此，那確實不用太着急。”
王夫人連連點頭。
……
傍晚時分，火車終於到站了。
楊浩軒等人跟着人流，來到了新民接待處，在進入特區之前，都需要嚴格覈實身份，以及進行相關培訓。
登記完信息，所有乘客都被大巴車拉到了五公里以外的臨時招待所。
車上超過三分之一是老外面孔。
路上，楊浩軒閒着無聊，趁機跟前座位的一對印度夫妻，套起了近乎。
這對夫妻不僅帶着五位兒女，同時還有兩位貼身服務的“僕人”，一看就是大烏堡主出身，根本不在乎錢。
“阿米爾先生，印度半島又不是歐羅巴，沒聽說哪裡有發生騷亂啊？你們一家爲什麼要急着離開？”
“楊先生，不是沒有騷亂，只是新聞上沒有報道而已，事實上，我們這一次受災很嚴重，離開是唯一的選擇。”
阿米爾先生如實相告。
“有這麼嚴重嗎？”楊浩軒愣了愣，“我三十年前有幸去過印度半島，你們那邊烏堡遍地，按理說，安全性應該要遠高於一般城市。”
阿米爾先生長嘆了一口氣：“楊先生，情況沒你想象的那麼樂觀，這次積雪很深，災民們完全可以利用積雪堆成緩坡攻城，烏堡的防禦力形同虛設。”
“原來是這麼回事，是我想當然了，沒有考慮到實際情況。”
楊浩軒煥然大悟道。
說實話，這一招確實夠狠，直接戳到了烏堡主們的軟肋上，難怪他們要迫不及待地逃離印度半島。
“官方沒有組織救災嗎？”
“沒有用的，首都的那幫人已經停掉了糧食貿易，沒有糧食，不管怎麼救都是徒勞的。”阿米爾先生哀嘆道。
楊浩軒瞬間瞪大了雙眼：“真的假的？這不是落井下石嗎？上面怎麼能這麼做？不怕引起恐慌嗎？”
“楊先生，種種跡象都在表明，上面已經決定放棄我們印度半島了，這一次跟三十年前不一樣，應該不會再有救濟了，這也是我們急着離開的主要原因。”
“歐羅巴那邊呢？是不是也一樣？”
“好像是的，有一部分歐羅巴人強烈抵制公有制改造，上面以此爲藉口，同樣停了糧食貿易。”
楊浩軒滿臉凝重道：“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聯邦分裂恐怕近在眼前。”
“楊先生，咱們正在見證歷史。”
阿米爾先生忍不住發出感慨。
聯邦成立至今，已經有一百二十年了，這一次終於要走到盡頭了。
“阿米爾先生，你覺得接下來會不會爆發內戰？”楊浩軒憂心道。
阿米爾先生搖搖頭：“我覺得可能性不大，上面的態度是明確的，在停止糧食貿易之前，想必已經做好了準備。
只要上面不主動出手，這場戰爭根本打不起來，畢竟光救災和重建工作，就要佔據了各方絕大部分精力。”
“此言有理，戰爭只會帶來雙輸。”
楊浩軒鄭重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