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小時後，張國紀和三井美惠通過跨海大橋，終於到達了新科學島。
不，如今應該是新科學產業園。
早在幾年前，由於海平面下降，新科學島便不復存在了，直接變成了新成立的伶仃新區的一部分。
陳本榮教授這邊，爲了表達對大股東的尊重，他親自帶着幾十名公司高管，提前等候在了公司門口。
張國紀一下車，見到如此高規格接待，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陳教授，您是咱們公司的大功臣，又是長輩，怎麼能讓您……”
陳本榮教授笑着擺擺手：
“張董……”
跟十年前相比，陳教授整個人蒼老得非常厲害，繁重的工作，沉重的壓力，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陳教授，您是長輩，直接叫我小張就好了。”張國紀姿態放得很低。
對方不僅是科學泰斗，同時也是他爸的故交，於公於私都要以禮相待，這點人情世故他還是懂的。
“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爲一談。”
陳教授搖了搖頭，始終堅持道。
張國紀無奈，緊接着指着女友介紹道：“陳教授，這是我女朋友三井美惠，是夏清大學的一名老師。”
“三井小姐，歡迎歡迎！”
陳教授伸手和對方輕輕握了一下。
三井美惠當即彎腰鞠了一個躬：“陳教授，我在夏清大學讀書期間，有幸聽過幾次您的公開課，沒想到今天還能再次見到您，真是太榮幸了。”
“三井小姐，你太過獎了。”
陳教授顯得很熱情。
一方面是給董事長和執政官面子；
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在學生時代，拿過三井集團贊助的獎學金，因此對於三井這個姓氏，抱有很大好感。
緊接着，在陳教授的親自介紹下，三井美惠認識了曙光公司的一衆高層。
一番客套後，陳教授立馬領着張國紀和三井美惠兩人，直奔常溫超導項目所在的實驗室。
路上，張國紀開門見山道：“陳教授，公司真的做出了常壓室溫超導？”
“目前還不能確定，只能說暫時取得了重大突破，爲常壓室溫超導技術帶來了新的希望。”陳教授謹慎道。
“怎麼說？能不能大概介紹一下？”
張國紀連忙追問道。
陳教授指着一旁的金智勳介紹道：“張董，金教授是本次超導項目的負責人，不如就由他來介紹相關情況吧？”
張國紀朝金智勳教授點了點頭。
“張董、三井小姐……”
金智勳回了一個笑臉，然後開始了長篇大論：“我們的研究方向，主要是通過改良一種鉛-磷灰石結構，用銅離子取代鉛離子，從而產生應力。
在微結構中，引發了縮小率爲0.48%的輕微體積收縮，從而可以在常壓室溫條件下表現出了超導屬性，這種全新材料，我們暫時命名爲SG-101。
比起過去所發現的超導材料，咱們的SG-101，無需高壓或低溫的苛刻環境條件，也不是稀貴金屬……”
張國紀耐心聽完了對方的介紹，不過卻是一頭霧水，根本聽不懂，爲了掩飾尷尬，他隨口挑了一個簡單問題：
“SG-101?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張董，SG是'曙光'兩個字的拼音縮寫，101是今年的年份。”
陳教授幫着解釋道。
與此同時，實驗室終於到了。
衆人換上了實驗服，然後在金智勳帶領下，來到了實驗室的核心區域，指着培養皿裡的一塊只有毫米大小的黑色薄片介紹道：“這就是SG-101。”
張國紀趕忙湊近打量了一番，隨即詢問道：“已經證明過了嗎？”
“目前只驗證了邁斯納效應。”
金智勳回答道。
“能不能再重複一遍？”
張國紀知道什麼是邁斯納效應。
剛剛在來的路上，他利用手機惡補了不少基礎知識，所謂的邁斯納效應，簡單來說，就是指超導體對磁場的排斥現象，是檢驗超導體的一個關鍵要素。
金智勳點點頭：“當然沒問題。”
說完，金智勳親自動手，小心翼翼地將SG-101放置在了一塊磁鐵上，然後用木棍輕輕撥弄了幾下，很快出現了驚人的一幕，SG-101果然懸浮了起來。
只不過比較遺憾的是，SG-101屬於半懸浮，並不是完全懸浮。
“金教授，怎麼不是全懸浮？”
三井美惠忍不住插嘴道。
金智勳信心滿滿道：“未見全磁懸浮，主要原因是樣本並不完美，可能是超導體含量達不到要求，也有可能是分佈不均勻，但只要有了苗頭，我相信這個問題遲早會解決的。”
“怎麼不做零電阻測試？”
張國紀緊跟着問了一個愚蠢問題。
“呃，還是剛剛我說的那個原因，樣本不完美，加上體積太小，暫時沒辦法檢測到零電阻現象，不過請放心，只要出現了完美樣本，我們會立馬跟進。”
金智勳耐心解釋道。
張國紀略帶尷尬地點了點頭，緊接着又問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陳教授、金教授，我不是科班出身，對超導項目瞭解不多，你們二位能不能直接告訴我，大概什麼時候才能拿出真正的常壓室溫超導體？”
“這個……”
金智勳頓時變得猶豫起來。
陳教授則是如實彙報道：“張董，你太樂觀了，眼下只是說有可能會成功，具體的還要等最終結果。
而且，SG-101仍然存在很多不完善的問題，其有效電流區間只有250mA，距離應用還需要很長時間。”
“能不能告訴我一個大概時間？”
張國紀連忙追問道。
陳教授轉頭和金智勳低聲商量了五六分鐘，最終開口道：“如果SG-101符合超導標準，我和金教授都一致認爲，這個時間至少需要十五年。”
“十五年？這麼長？”張國紀錯愕道。
“已經很不錯了，之前是完全看不到希望，現在好歹有個時間表。”
陳教授語重心長道。
“原來如此，陳教授您說得對，是我太急功近利了。”張國紀嘆了口氣。
接下來，幾人又聊了聊常壓室溫超導的應用前景，其中最大的好處是能大幅度降低能源損耗。
除此之外，從計算機的主板到輸電電纜，再到航天飛機的電池板，甚至可能涉及反重力飛行、量子計算機、可控核聚變和星際移民等諸多領域。
張國紀隨口問了一下“可控核聚變”的實現時間，最終得到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三十到五十年。
總之，很多都是有生之年系列。
……
傍晚時分，張國紀和三井美惠終於參觀完了偌大的曙光公司，正準備離開，結果在大門口碰到了範禎祥。
“範叔叔，您怎麼也來了？”
範禎祥哈哈一笑：“出了這麼大的喜訊，你說我能不來看看嗎？你小子什麼時候過來的？”
“下午到的，這不正準備離開，結果看到了您的車隊。”
“哼，陳教授他們瞞得也太嚴了，要不是你爸給我打電話，我還被矇在鼓裡呢？”範禎祥裝出一副氣憤模樣。
張國紀聞言，趕忙解釋道：“範叔叔，您誤會了，陳教授他們只是有可能研發出了常壓室溫超導，目前還沒有最後定論，所以纔沒有急着上報。”
“哦？不是說成功了嗎？”
範禎祥皺了皺眉頭。
“我爸估計是聽錯了，畢竟他又不是專業的科研人員出身，不過認真說起來，此次確實是一個重大突破。
據陳教授講，這一次即便不成功，也能獲得一種新型的抗磁材料，同時也爲研究常壓室溫超導提供了新思路。”
張國紀幫着解釋道。
範禎祥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一旁的三井美惠：“小張，這位是？”
“範叔叔，我忘了跟你介紹了，這是我女朋友三井美惠。”
張國紀沒有提女友的工作。
範院長位高權重，平時又比較嚴肅，對於師生戀不一定能接受。
範禎祥一聽到“三井”這個姓氏，立馬意識到了女方出身不一般，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沒想到執政官還有這一手。
他不動聲色地誇了三井美惠幾句，緊接着送上了祝福，然後便結束了聊天，目送兩人離開。
張國紀這邊，隨手掏出手機，給老爸打了一個電話。
“爸，我剛從曙光公司離開。”
“怎麼樣了？情況屬實嗎？”
張昊立馬詢問道。
“爸，你之前誤會了，陳教授他們確實發現了一種新型材料，但還沒有通過所有驗證，最終結果還要等一段時間。
不過，我親口問了陳教授，他說成功的可能性不小，大概有六成概率。”
張國紀如實回答道。
張昊笑了笑，看的很開：“六成已經不算少了，你小子運氣不錯，居然挑了一個真正的聚寶盆。”
張國紀給自己潑了一盆冷水：
“爸，現在說這個還早，沒準兒最後只是空歡喜一場。”
“聽我說，你要是真沒信心，不如趁機賣掉一部分股份，高位套現，也算是落袋爲安。”張昊隨口給出了一個建議。
“賣掉股份？賣給誰？”
“放心，網上已經有了常溫超導的新聞，相信很快就會有人主動聯繫你的，這件事我不插手，你自己看着辦。”
張國紀有些忐忑不安：“爸，我心裡沒底，你能不能幫我拿個主意，我這邊賣多少股份合適？”
“嗯，最多不超過百分之十。”
張昊想了想回答道。
這一次的利好消息，起碼能讓曙光公司的估值翻個幾番，百分之十大概能有個五六百億，絕對不是什麼小數字。
“好，我聽你的，陳教授說常溫超導距離商用，大概還需要十幾二十年，我不想等這麼長的時間。”
張國紀乾脆道。
“對了，這麼多錢，你打算怎麼花？”
張昊隨口詢問道。
張國紀試探道：“爸，我想拿來買國債，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買國債絕對跑不贏通貨膨脹，還不如囤黃金呢！”
“囤黃金？”張國紀眼睛一亮。
“我開玩笑的，你小子居然當真了，囤黃金是犯法的，你別亂來。”
張昊趕緊提醒道。
“哦，那我還是老老實實買國債吧！”張國紀立馬打了退堂鼓。
“這件事不用着急，等我回來，咱們再商量一下，趁着這段時間，你多出去跑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投資項目。”
張昊頓了頓，突然話鋒一轉：
“對了，你那個女朋友不是三井家族的嗎？也可以讓她幫你出出主意，儘量選擇收益穩定的項目。”
見老爸提到女朋友，張國紀鼓起勇氣彙報道：“爸，美惠已經離婚了，我們準備過幾天就去民政局一趟，先把結婚證領了。”
“結婚是大事，想清楚了再做決定。”張昊沒有直接反對。
“我已經想清楚了。”
張國紀語氣中充滿了堅定。
“行，你已經是成年人了，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不過爸還是要給你一個忠告，結婚之前，最好籤個婚前協議。”
“可是……”
張昊打斷道：“你不用有顧慮，你女朋友出身豪門，這種事情在豪門之間很常見，她不會有意見的。
當初我和你媽結婚，一樣簽了婚前協議，你要是開不了口，我讓陳教授配合你，曙光公司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畢竟是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他不甘心便宜了外人。
“爸，沒必要吧？”
張國紀畢竟年輕，年輕人臉皮薄。
“我告訴你，非常有必要，你如果心裡有愧，後面可以多補償一下你媳婦，例如幫她開個公司啥的。
另外，如果三井家族對曙光公司感興趣，你也可以賣一些股份給他們，價格可以適當便宜點。”
“好吧！我會慎重考慮的！”
張國紀採用了拖字訣。
“別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咱們是一家人，你爸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害你的。”張昊再次叮囑道。
“爸，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張國紀鄭重回應道。
“行，那就說到這裡吧！我這邊還有一個重要會議，先掛了。”
“拜拜！”
張國紀說完，掛斷了電話。
然後心虛地看了一眼女友，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見剛纔的對話。
三井美惠可能真沒聽見，也有可能是故意裝糊塗，總之沒有任何表示。
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