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二百米長的甬道,我彷彿走了一個世紀,而且還情不自禁的放慢了腳步,我多麼希望這時候會忽然出現教導主任,或者一臺警車,直接把汪信他們這羣人抓走,可惜這一切都沒有出現,而且二百米的路,終於走到了盡頭。
我們學校出了校門之後是一條橫亙的馬路,對面是一大片平房,形成了無數錯綜複雜的小巷,而二高几乎所有的校園暴力事件,都是在這些小巷裡發生的,這些別人眼裡再普通不過的小巷,卻一直是我心目中的禁區,即使是翹課去網吧,我也不會選擇這些小巷裡的捷徑,因爲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兩個已經高中肄業的小混混,把你拽進去,搶光你的準備去上網的錢。
校門外,汪信遠遠地看見我們出來之後,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隨後勾了勾手指,指向了校門對面的一片住宅區。
嘯虞看見汪信的手勢之後,腳下連停都沒停,大跨步的就向最近的一個小巷子走了過去,我在後面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畢竟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想好了,大不了就是陪嘯虞一起挨頓揍,而且就算不進去,估計我也跑不掉……
殷小鵬看見這個情況之後,本就白皙的臉上變得更白了:“……那個,我家裡還有事,我先走了啊!”
“沒義氣!”劇豐聽殷小鵬說完,頓時唾棄的說了一句,隨後攥着滿是汗水的拳頭,也顫顫巍巍的跟在了我的後面。
“真有事,我先走了啊!”殷小鵬話音剛落,騎着自行車飛也似的消失了。
很快,我們兩夥人就都走進了小巷裡,這個小巷並不寬,只有一米多一點,勉強能並排站開兩個人,汪信的身後此刻站着五六個人,我一個也不認識,但都是一些熟面孔,平時總能看見他們聚集在操場邊的廁所裡抽菸,那個時候在我的印象裡,抽菸的學生,肯定都不是啥好人。
“你讓我放學別走,就找來這麼點人啊?”嘯虞掃了對面的人羣一眼之後,率先笑了。
“收拾你,足夠了!”汪信模仿着**電影裡面的語氣,十分傲慢的回到了一句。
“呵呵!”嘯虞沒還嘴,呲牙笑了,隨後一直沒有彎曲的右臂,就開始不斷的抖啊抖的,彷彿觸電了一樣,配上寬大的校服,就像一隻抽搐的蝙蝠。
對面的汪信看見嘯虞這個動作,也露出了一副不解的神情,而嘯虞就像一個優雅的公主一樣,根本不管別人的動作,就是不斷地甩着手,只有站在後面的我,才能看清嘯虞到底在幹什麼。
‘刷!’
嘯虞甩了半天之後,一根從椅子上拆下來的木板,順着他的袖口一下就掉了出來,嘯虞嫺熟的抓住了木板的尾端,擡手就抽了上去。
‘嗖!’
木板帶着風,直接就抽了出去。
‘嘭!’
汪信躲閃不及,臉上結結實實的捱了一下,頓時抽出了一道凸出來的印子,我身邊的劇豐看見動手了之後,想都沒想,雙手抱頭,直接蹲在了地上,做好了捱揍的準備,而我在這一瞬間也慌了神,我本來想的挺好,等打起來,就算打不過也得護着嘯虞,不能讓他因爲我捱揍,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嘯虞竟然先動手了,而且我發現,即使到了現在,我依然沒有動手的勇氣。
“去你大爺的!”嘯虞一擊得手之後,手裡的動作根本沒停,對着汪信的頭上又是兩下,隨後一腳踹倒了汪信,輪着木板就向後面那幾個人打去,估計後面那幾個人,也聽過張嘯虞這個名字,在見識了他的兇猛之後,還真就沒人還手,被嘯虞幾棍子就趕出了小巷,打散了。
嘯虞從小巷一路追出去,也不知道追沒追到人,幾分鐘之後,他滿是失望的拎着那塊木板走回了小巷,四處張望了一眼:“那個傻逼呢?”
“誰?”我看着戰神附體的嘯虞,滿是崇拜。
“就是帶頭的!叫汪信那個!”嘯虞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向我問了一句。
“我艹!人呢?”我向四周看了一眼,也懵了,因爲我全程都在觀看嘯虞打架,但汪信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直到現在,嘯虞我們偶爾小聚,也會把汪信消失的原因列爲當年十大奇蹟之首,我至今還篤定的認爲,這孫子肯定會輕功。
“算了,跑了就跑了吧!走,回家!”嘯虞顯然很滿意這個戰果,隨意把木板一扔,摟住了我的肩膀,又看了一眼還在地上蹲着,而且雙手抱頭擋住耳朵的劇豐,對着他屁股就是一腳:“傻逼!人都走了你還蹲着幹啥,走了!”
“呼!”
劇豐長出了一口氣之後,緩緩站起了身:“他們下手挺輕啊,我都沒感覺疼!”
“確實傻逼!”我贊同的看了嘯虞一眼。
“哈哈哈!”
嘯虞開口一笑,我們三個人彷彿得勝的將軍一樣,踏着陽光邁出了小巷。
“嘯虞,咱倆今天剛認識,你爲什麼這麼幫我啊?”我想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你不是也幫我泡妞了嗎!”嘯虞想都沒想,理所當然的回道。
“我是說真的,汪信不好惹!”雖然嘯虞一上午打了汪信兩次,但我仍然感覺心裡發虛。
“我對誰都這樣!我喜歡交朋友!”嘯虞看了我一眼,眼鏡片上還反着光。
“那你剛纔打架之前,爲啥還要跳舞啊?是不是請神呢!”
“操,別提了!在一高的時候,我們打架都把木板藏在袖子裡,用的時候也方便,沒想到你們二高的校服竟然和一高不一樣,袖口太緊了!”
……
中午回到家裡之後,我勉強的吃了口飯,心裡卻一直沒底,我躺在牀上,始終怕汪信會報復,越想越亂,越想越怕,最後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一節課上課的時間了,我看了一眼時鐘,胡亂的拿起外衣,穿上之後就往學校走。
雖然我經常遲到,但今天不同,因爲下午有一節課是班主任的,而且我也怕汪信會報復嘯虞,我知道我幫不上什麼忙,但潛意識裡還是想陪在他身邊,畢竟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嘯虞只來了一天,就因爲我對上了汪信,這還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人爲我出頭,除了感動之外,我覺得我和嘯虞會成爲朋友,很好的朋友。
我們家離學校不遠,趕到學校的時候,第二節課已經開課了,我推開後門,躡手躡腳的回到了座位上,側頭一看,嘯虞不在,而殷小鵬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用書擋住了臉,趴在桌子上睡覺。
我在座位上坐穩了之後,伸手推了殷小鵬一把:“哎!嘯虞哪去了?”
“嗯?誰?”殷小鵬睡眼惺忪的坐直了身體,滿臉疑惑的問道。
“張嘯虞啊!他人呢?”我以爲嘯虞和殷小鵬換了位置,但擡頭一看,殷小鵬的位置是空的,不由得就有些緊張:“你說他不能因爲打了汪信,被警察抓了吧?”
“啊!你說那個新來的啊!”殷小鵬腦子終於清醒了一點,隨後抿着嘴看向了我:“他中午捱打了!”
“捱打了?怎麼還能捱打了呢?”我頓時一愣,隨後滿臉焦急的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是職高的人過來的,來的那個人叫劉慶,在職高挺出名的,汪信是他表弟,今天中午校門還沒開的時候,我就到了,不大一會張嘯虞也來了,當時他正在路邊攤吃東西呢,忽然劉慶就帶着一羣人過來了,那些人二話不說,圍着張嘯虞就打,當時張嘯虞撿起了一塊板磚想要還手,但是被劉慶用刀給抵住了脖子,他說張嘯虞再動一下就捅死他,張嘯虞也確實沒動,被一羣職高的學生,當着全校的人面前給放倒了,打了至少十多分鐘,才停手!”
“嘯虞沒事吧!”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的耳朵‘轟’的一聲,我是真的害怕了,但我不知道這種恐懼,究竟是來自於汪信還是嘯虞。
“沒什麼大事,就是鼻子被打破了,流了好多血,劉慶他們走了之後,張嘯虞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二話沒說就走了!”殷小鵬繪聲繪色的講完了之後,才繼續道:“哎!你知道嗎,張嘯虞挨完打之後我才聽說,原來他在上一個學校的時候,就是那個學校的年級組大哥,後來因爲打架被開除了……”
殷小鵬後面的話我一句都沒聽進去,那一節課我滿腦子都在想象着事態的發展,汪信這種學生,平時在我眼裡就是高不可攀的,因爲他身邊聚集着一羣和他有着共同愛好的學渣,雖然我也是個學渣,但絕對不是一個會打架的學渣,嘯虞今天剛剛轉校,就爲我平白無故的捱了一頓打,想到這裡,我胸口很壓抑,想爲他報仇,但我真的不知道,除了張嘯虞,誰會願意爲了我去跟汪信樹敵。
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汪信找人打了張嘯虞的事,已經在整個年級組傳的沸沸揚揚,整個課間我都跟劇豐呆在一起,連班級都沒敢出,因爲同學告訴我,汪信找了一羣人,就在教學樓的出口等着我的出現,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人在等待未知事物的時候,內心波動是特別強大的,我是一個心思複雜的人,越是這種複雜的心思,越會讓一個人沉溺在恐怖的世界裡,說白了,就是自己嚇唬自己,索性這種恐怖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爲第三節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嘯虞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