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王陽的話,我再次沉默了下去,此時此刻,事情的脈絡已經很明朗了,我被袁琦送到姚平,完全是他個人的行爲,既然連我被收監的信息都是假的,那麼袁琦肯定是沒有得到上層領導的授意,但是姚平這邊的公檢法,都賣袁家的面子,所以這種事只要沒暴露,大家也就心照不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了,而我這次被關押在這裡的消息,無疑已經通過殷小鵬的口,傳回了安壤,雖然不知道事情是誰辦的,但是袁琦明目張膽的違規操作,肯定不是一件小事,事情沒被挑明之前,怎麼都好說,可現在鬧到這個地步,姚平公安局的領導,和一應相關責任人,肯定不會跳出來爲袁家背黑鍋,尤其是在袁廉國已經日薄西山的情況下,誰也沒必要用自己的烏紗帽陪袁琦這個年紀的人扯犢子。
而今天江謙來到醫院見我,應該就是代表姚平縣局的領導過來的,想要把事情推出去,從而將自己洗乾淨,而王陽則屬於袁家的死忠派,就是過來和稀泥的,想要死保一下袁琦這個紈絝子弟,甚至在面對我毫不退讓的情況下,直接撕開了僞善的面具,公然出言威脅,但不得不承認,王陽的威脅,足以讓我聞之生畏,畢竟當初我被姚平法院判處四年半有期徒刑的事,還歷歷在目,恍如隔日一般。
王陽看見我躺在牀上沒應聲,繼續咄咄逼人的開口:“韓飛,該說的話,該講的道理,我都已經跟你講明白了,接下來該怎麼做,我相信你心裡有數,當然了,如果你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聰明,一心想要跟袁琦拼個魚死網破,那我也提醒你一句,小魚小蝦,是翻不了天的,別最後魚沒死,只落下了一張破網,你在社會上混了這麼久,這種蚍蜉撼樹的故事,應該看了不少吧。”
“你是不是認爲,整個安壤市裡,袁家已經成爲了土皇帝啊?”王陽愈發直白的威脅,讓我心中壓抑至極,聽他的語氣,彷彿我最近承受的虐待,都是理所當然一般,甚至他提出不允許我追究這件事,反而像給了我多大的優待一樣。
“呵呵,袁家在安壤是什麼地位,不需要你來告訴我,而我要告訴你的是,在姚平這個地方,以袁家的勢力,收拾你,絕對足夠了!”王陽把話說完以後,在隨身的手包內拿出了一張紙,拍在了牀邊上:“這是一份用你名義寫的說明,內容很簡單,袁琦在內蒙警方手中將你接收之後,一路押解回了安壤,但是在途經姚平的時候,你突發急病,不得不停留在姚平接受治療,並沒有受到非正常的羈押,只要你同意簽字,就有一線生機。”
“我去你媽的!”聽完王陽的話,一股怒氣頓時自我心頭泛起。
王陽看見我憤怒的樣子,點燃了一支菸:“這份情況說明,如果你不籤的話,只要我出了這個門,你馬上就會被轉送回看守所,並且在明天一早,火速開庭,火速宣判,如果事情真鬧到這一步,等明晚這個時候,呵呵,你可能已經被送到監獄的入監隊了。”
‘咯吱!’
我氣的全身顫抖,咬牙看向了王陽:“我身上沒有任何案子,你不覺得用這種手段讓我屈打成招,有些太過於幼稚了嗎?”
“在姚平這個地方,我說你有罪!你就有罪!”王陽看着我,十分霸氣的迴應了一句,同時眼神也變得凌厲無比:“你身上本就揹着緩刑,如果死咬袁琦,你感覺憑袁老爺子的手段,想把你送進去,有難度嗎?”
‘嘩啦!’
王陽話音落,我伸手拿起旁邊的幾張紙,一把揚在了地上:“既然你也說了,我就是一個社會底層的小魚小蝦,那這份東西,我還真就籤不了,我本身就是個混子,既然有機會能把袁琦拉下水,那我何樂而不爲呢?還是你感覺,我作爲一個混子,會怕進監獄?!”
“你……”王陽估計也沒想到我的態度這麼強硬,頓時語塞。
其實我心裡也清楚,憑我身上掛着老冷的案子,袁家的人想收拾我,手段多得是,而王陽過來找我,應該不僅僅是袁琦的意思,一定也有老袁的指使,否則以袁琦那種武斷的性格,既然把我抓在了手裡,肯定不會輕易的放手,而老袁的態度也很明朗了,他可以選擇在我的案子裡不再施壓,還可以把我放走,而條件就是我也吐口,不再追究袁琦的責任。
按照老袁的身份地位,能選擇做出這個妥協,已經很給我面子了,王陽說的沒錯,畢竟我只是一個處在社會底層的小混子,想在捱了收拾以後,去向袁家要一個說法,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這個條件,在他們的想法之中,已經算是平等了,但是我之所以拒絕,因爲我實在受不了王陽這種高高在上,趾高氣昂的態度。
“好,既然你給臉不要臉,咱們倆也沒有什麼交談下去的必要了。”王陽話音落,緩緩站起了身:“等你在法院開庭的時候,也許咱們倆還會再見面!”
‘咣噹!’
沒等王陽把話說完,病房的門被人一把推開,隨後任哥帶着另外一個身着警服的青年,邁步走進了房間內:“王科長,你好大的官威啊!嫌疑人連訴訟程序還沒走,在你嘴裡,就可以把人宣判了嗎?”
‘刷!’
王陽轉頭看了一眼進門的任哥,短暫驚愕後,露出了一個笑容:“呦,任隊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看見任哥走進了病房內,我心裡的積鬱一掃而空,總算有了一種託底的感覺。
“任隊長,你今天過來,是公幹,還是?”江謙看見任哥進門,也跟着起身問了一句,但是態度明顯沒有王陽那麼一臉諷刺和尖銳。
“公幹!”任哥冷着臉扔下了一句話之後,身後那個青年直接把手裡的一個檔案袋遞了過去,王陽則下意識的接了一下,但是那個青年躲了一下,直接遞給了旁邊的江謙。
等江謙接過檔案袋以後,任哥繼續開口:“按照法律程序,公安機關逮捕犯罪嫌疑人後,都是要移交案發地公安機關,而韓飛的通緝令,又是我們隊裡發佈的,我想請問,爲什麼韓飛被姚平警方扣留之後,我們連消息都沒接到,人卻被你們羈押了?”
“任隊,這件事情是這樣的,韓飛本來是要移送回安壤司法機關的,可是在路過姚平的時候,突發……”王陽張嘴就要解釋。
“王科長,這份東西,他還沒簽呢,不是嗎?”任哥指着散落一地的紙張,擲地有聲的向王陽喝問了一句。
王陽一愣。
“你我都是在公安系統內部工作多年的同僚,雖然你的年紀比我大一些,但是在法律知識上,你還真未必比我強了多少,而且韓飛這件案子,本身就漏洞百出,到處都存在着違規操作,你可以用剛剛那套說辭去恐嚇韓飛,但是你覺着用這種胡攪蠻纏的方式,能把我糊弄過去嗎?”任哥站在原地,說話進退有序,眼神充滿威嚴。
“我……”王陽再次語塞。
“任隊,他只是一個犯罪嫌疑人,咱們何必爲了他傷了和氣呢,再說……”江謙站在一邊,一副和事佬的做派。
“韓飛不僅是犯罪嫌疑人,他也是我弟弟!”任哥根本沒給江謙說話的機會,冷着臉駁斥了一句。
“任隊,你今天過來,是來保他的?”王陽聽完任哥這句話,臉色終於陰沉了下去。
“保他?笑話!”任哥依舊在氣勢上壓着王陽:“你是警察,我也是警察,但我們不同的是,我並不是誰家的鷹犬,韓飛是我弟弟不假,但他如果有違反法律的地方,我肯定能做到鐵面無私的抓他!反之,韓飛如果是冤枉的,或者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我作爲他哥哥,必須幫他要一個公正的說法!”
任哥他們這種公對公的對話方式,肯定不會像我們一樣,張嘴就是一句“艹你媽”,所以他在話語中赤.裸裸的說出王陽是袁家鷹犬這種話,已經算是撕破了臉,而王陽聽完這番話,臉色也變的很不好看:“任隊,這件事,你一定要捅破天,鬧的大家都下不來臺,是嗎?”
“既然你能做到問心無愧,難道還怕我把事情擺在檯面上嗎?”任哥皺眉反問。
“呼!”
王陽聽完任哥的話,深深地做了一個深呼吸,隨後撓了撓鼻子,儘量讓語氣聽起來不再那麼的尖銳:“任隊長,你們家任老爺子在位的時候,已經是安壤市裡的一方大員,而袁書記的身份地位,也不是吃乾飯的,對於你們這種世家子弟的爭端,按理說,我這種小人物,是不該牽扯其中的,因爲一場風雨過後,你們可能什麼事都不會有,但我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不過我在年輕的時候,沒少受過袁老爺子的恩惠和提拔,今天這個場合,既然他發話了,那麼我就不得不站在這裡,說出我該說的話。”
此時此刻,王陽的態度雖然軟了下去,不過話語中咄咄逼人的態度卻再次彰顯,他的意思很明白,這件事,我王陽也不想跟着摻和,但是袁廉國在背後支着我,我不來也不行,所以你任行濤如果心裡有氣,跟我撒也沒用,我不過就是個傀儡而已,啥事都做不了主。
任哥何等聰明,王陽話音落,他就聽懂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圖,站在原地,沒有繼續施壓,雖然兩人始終沒有產生過什麼過激的語言交流,但是這種暗中博弈的味道,讓病房裡的氛圍,也變得特別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