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見到他,恍然是幾年之後了,我不知道這幾年我是怎樣度過的,荒山野嶺之中麼,就憑着這一點點思念?那一張帥氣到無暇的臉頰,讓我覺得很刺眼,我戰戰兢兢的看着他,好久好久。怎麼一點都沒有改變,依然是這麼的冷漠,就連看到我也是這樣無動於衷麼……我騙自己說,他一定是不知道。
他好像是愛上了冰天雪地,是不是那裡有着很美好的回憶?我呆滯的望着他,沒有表情,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就算是淡忘了,連哄也不願意哄我麼……至少這樣我會認爲我一直是被人在乎的。
“覃兒,你怎麼回來了?”
他嘴角含了一抹笑意,一頭烏黑的長髮又變得好長了啊……當初在咖啡館,以及那些回憶,我都是忘不掉。那時候還是短髮,細細碎碎的半長頭髮極其的柔順,彷彿每一次都那麼的有手感。我不知道我怎麼還會有這個閒心想這個,不是好想好想見到他嗎,不是好想好想和他在一起嗎,怎麼終於能夠重逢,卻和他一樣……淡然?
“我……有些想你了,回來一下可以麼?”
我笑笑,好像無限的輕鬆,心中卻像鉛一般,沉重的難以提起。可是這一切都好像過眼的煙雲,在他那對深邃的眸中,再沒了蹤影。
“哦?我還以爲你不會在想起我,隨着尉遲雎天涯浪漫去了。”
他很平淡,沒有一點激盪起伏的感覺,讓我覺得心裡涼涼的,卻忽然的沒了感覺。
他邁着悠閒的步子朝我走來,我有些神傷,其實我更希望他現在憤怒的要了我,至少這樣還證明他很在乎很在乎我。可是他終究沒有這麼做,而是伏在我的耳邊說了一句:“你要去哪兒我再也管不了,只是你還欠我一樣東西。”
我沉溺與悲傷之中,嘴脣被牙齒咬得有些泛白,指甲也是掐進了手掌之中,微微疼痛。我不知道我還欠了什麼,不過我可能再也換不了了,我能付出的只有生命,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我已經身心俱疲,多麼想要有人輕輕的摟着我,彷彿一切都不在意了。不管是誰,我都會很幸福。可能我註定就是得不到幸福的人,一輩子,或者永生永世。
万俟邃,你不是我的幸福,不是我的良人,我欠下你的一切,陰間再還好不好?
“我不記得還欠你了什麼,如果需要償還,我只有這一條命。”
我往他懷裡鑽了鑽,貪婪的吸取着美好的氣味,可能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吧,就算是強迫自己起來,也好捨不得。如果一切重來,我想忘記你,也不要這懷抱……
“葛覃兮……”他捋了捋我耳畔的髮絲,然後又冷到極致的對我說了一句:“你還我苦苦等待的愛情。”
苦苦等待的……愛情。
我只覺得神經瞬間都沒了感覺,然後麻木的說:“對不起,我再也無力償還。”
苦笑,垂眸,然後一點一點回憶往事,淚水潸然而下。
一秒鐘就能喜歡,幾旬就能愛上,而若是要放棄,那需要一輩子。
我往着自己的腳尖,那一雙淡黃色的繡鞋已經被我穿得不成樣子了,下雨天后的污漬,毫不客氣的留了下來。我終究是對不起他的,就算沒有簽下這愛情的契約,我對他的
傷害,彷彿真的太多太多。
“哈……那你爲什麼還要回來?就是想看看我過的有多麼的不堪麼,還是想親眼見一見我的落魄,好在相比之下選擇?那麼是不是也看夠了,還想我對你怎樣道歉求饒?”
我使勁的搖頭,淚水沾滿了整個臉蛋,邃,怎麼會讓你給我道歉呢,真正錯的人是我啊,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讓你看着我死,我保證這一次馬上離開,好不好……
我垂在他的肩頭,他卻面無表情地說:“不用再演下去了,滾。”
最後一個字,讓我一輩子不想回來,一輩子不想看到這張臉。
“万俟邃,你根本就不是人。”
我冰冷的看着他那高大的身影,就在我心灰意冷的那一剎那,他忽然抱住了我,然後像個害怕的孩子,受傷後的無助盡顯於形:“覃兒,你還要走嗎?”
我有些愣住,這樣大的轉變還是想耍我玩嗎?那麼求求你,別再這樣玩我了!我受夠了,真的……真的……
“邃,我也不想走啊,可是我不知道你有多恨我。”
我用顫抖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他一點一點蹲了下來,然後緊緊將我摟在懷中,可是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覺得心都碎了,還能如何修復?
“是,我是好恨你,可卻不捨得放你走。寧可死在你手裡,我也不要你走……”
他在我的耳邊大聲喘氣,他摟的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可卻不敢說。我怕我說了,他就會放開我,然後永遠都不能在投入他的懷抱了。若要這樣,我也寧可死在你的懷裡。
“好,我不走,可怕是真要死在這兒了。”
我悲慟望天,眼角的淚水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半跪着摟住我的腰,頭貼在了我的腹部。恍然又是一陣疼到麻木的痛。我用手扶着他的頭,然後淺淺笑了,邃,你還記不記得,這就是我懷沚兒的地方?
“那我們就一起死,就算挫骨揚灰,我也願意和我的覃兒在一起。”
他真的是個孩子,我從來沒有意識到過,也就是因爲這樣,深深的傷害過他。可都已經過去了,爲什麼還要耿耿於懷?和自己過不起,自作自受是麼……
“在一起……多麼難求的一種境界。”
我哀傷地說,着實是有些顫動心旋了。如果能在一起,還會有誰願意分開。
就在同一天,他對我說,覃兒,又是整整七年——
三月後。
這是一座荒涼到極點的山,莫說我想找到的合歡花,連蒲公英都沒有……因爲這一點我總是很失望,或許我和‘合歡’這個詞永遠都搭不上邊,所以當初合歡樹下和嚴劭的邂逅,也僅僅只是上天對於我的玩弄。可是万俟邃和我不一樣,他好像爲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以不惜一切,雖說這只是我想要的。
每一次他苦苦尋找我都只是嘆息,我是個將死之人了,原本還有棱鏡,卻被我親手銷燬,那一次途中,我的手被棱鏡的碎片割傷,頓時覺得天昏地暗,明明清楚這是我保命的東西,卻毫不猶豫的將它粉碎。其實當時也只是因爲極度的失望,覺得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了,就決定留在這荒山之中,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我又死都忘不掉。
今天
,他如往常一樣陪我尋找,我只是笑他傻,以前不是冷漠得可以凍死人麼,怎麼變成了這樣,忽然讓我舉得很好笑。
“万俟邃,你真的很傻耶。”
起哦一邊喝着茶,一邊不在意的笑話他,誰料那張臉瞬間就黑了下來,我倒是不怎麼害怕,就算是這樣依然淡定自若,他最近也是小孩子脾氣,猛地就把我壓在身下,還得一盞好好的茶水瞬間就灑掉。
“還要說我傻嗎?”
他嚇唬人倒是很不錯,就連我習慣他脾氣都是不僅顫了顫,想想也對,許久不和他在一起,膽子也變小了是嗎?可能這就養成習慣了吧,沒有了他,就算是在好在幸福,我也不會覺得快樂。而尉遲哥哥就成了我們愛情的犧牲品,這不值錢的愛情之中的犧牲品。
“是,而且傻的可以。”
我撫了撫他的臉頰,好像發現這樣的時光不會再多了,若是能夠擁有,還是要珍惜。
如意料之中,他襲上了我的脣,可不管多少次接吻,都沒有今天這樣的感覺,曾經有過幸福,甜蜜,滿足,也有過絕望,悲傷,痛苦,可這一次,好像聚集了太多太多。
我想和他一直吻下去,雖然這樣的激、吻方式會讓我感覺到無比的疼痛,但卻依然很嚮往。人總是會在死前嚮往生活,而在活着的時候,從沒有想過死得悲哀。
想着想着,我淚如雨下。
他看着我有些慌亂,雖然我不是從不流眼淚,但這種哭泣着實是很少的。我的淚水怎麼都止不住,就一直的流淌,卻沒有一點聲響,這種無聲無息的哭泣,很滲人。
“哭什麼?”
他的語氣很溫柔,對我來說也是僅存的。那修長的手指幫我拭淚,可是許久才發現這沒有一點效果,我哭得更加悲慘,雖然依舊沒有聲音,嘴角卻滲出了血絲。
我意識到自己快要死了,隨即含着一腔血問他:“邃……我死了你會不會殉情?”
我的嘴裡已經沒有了味道,就連血腥味也是逐漸消散,眼前越來越模糊,心口又是悶疼……
“傻瓜,殉情算什麼,如果你死了,我要全世界都爲你陪葬。”
一句話,我滿足了,只是我不想這樣,世界上還有我在乎的人,也有像我們這樣的人,他們很相愛,很相愛……
“不,我只想要你一個,不管生死,我只想有你。”
我傻傻的說,雖然我真的不想他死,但卻又好害怕,再也見不到了啊,這一次,可能是永遠永遠的。
他沒有回答,只是摟着我睡下了,我睡得很沉很沉,然後就沒了聲息。
夢中,我聽到了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忽然就改變了想法,我不想他殉情,我只想他好好活着……
他對我說——黃泉路,我陪你一起走。
那正是秋天,蕭殺的小道上,有着一對嬉笑的情侶,他們很相愛,以至於黃泉路也想一起走。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一生有你,我很滿足……
那一個秋天沒有蒲公英,沒有合歡花,只有他靜靜牽着我的手,在荒蕪一人的街道上旋轉着,然後一點一點沉淪,沉進那深深的土地,被黃土掩埋……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