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知喉嚨處被什麼東西死死卡住，只覺得難以呼吸。我撕裂般的吼着，像是一種懇求，卻又聽不到那聲音……
小離，你真是……傻透了。爲了我，真的就值得嗎？
鮮血噴涌，她的面孔不再有血色。可是脣邊依舊帶着點點笑意。她倒下了，在我的懷中，合上了眼。
“小離……”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覺得這種痛，遠勝於這些年我受到過的傷害。不論是在清朝痛失愛子，還是在血朝眼睜睜看着粟兒離我而去，或又是万俟邃告訴我，他愛過一個叫芴兒的女子……從來都沒有，這樣的難過。
心頭好似被什麼東西粘住了，無論我如何用力的撕扯，都極其頑強的不肯落下。
“小姐……”我看到了她嘴中有些喃喃，心中一陣激動，以爲是還有救，立馬扶起了她，一邊問道：“小離，等我，我一定不會讓你離開。”
可是我卻忘了，人在事前還會經歷着一個環節迴光返照。
小離，怕是真的要離開我了。可是我……真的好捨不得。爲什麼，爲什麼我想要得到的東西，老天總是要和我爭搶？莫非是我的眼界太高，看上的東西都太美好了？亦是配不上我這低賤的人……可是老天，你又可曾想過，你只不過是要一個玩偶般的靈魂，而她對於我來說，卻遠遠超乎一個肉體……
“小姐……”她再一次呼喚我的名字，並吃力的擡起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臉上，輕輕撫了一遍。然後再一次開口，艱難的對我說。“別哭……”
我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她的手，一次次爲我檫拭，直到再也提不起來……
別哭……
小離，只要你肯回來，莫說別哭，我就算不要了這雙眼睛，也當是值了……
我一直伏在她的身上，哭泣了很久，直到淚水不再涌出，我的眼睛不再看得見光明……
眼前的黑暗，真的好可怕……小離，爲什麼要離開我？我真的好害怕……
不知過去了多少天，我感覺到自己被一個人摟在懷中，應該是個男子……因爲那熟悉的味道，不就是万俟邃嗎？
可是我再也看不見，看不見他那俊美的臉龐……只能聽見他喊我的名字覃兒。
我幾乎是在夢中回了一句邃，帶我，回家。
再一次醒來，我已經躺在了一張溫暖而舒適的牀上，身邊應該有着一個人，我感覺得到。這一次，我很清醒，我告訴自己，我失明瞭。
“姐姐，你醒了？”
是粟兒的聲音，她一定很恨我吧，明明是我自己承諾，絕不會再回來與她爭搶，卻這樣的不守諾言。可是現在的我，連道歉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覺得，好累……
“嗯。”我從喉嚨裡哼哼了一聲，卻不料她誤會了我。“姐姐，我知道，我沒有什麼權利指責你，可是……你爲什麼要回來？爲什麼……”
她在哭泣，很悲傷的哭泣。同時，我的眼淚，也很想流下，可是卻怎麼也流不出來，知道我的眼角流出了一滴鮮血，這怕是無數血絲凝成的吧。我幼稚的幻想着。
“粟兒……”我很想解釋，但喉嚨卻痛的難以發聲。
“姐姐……你不用和我解釋什麼，該走的人，根本不是你對不對？”她的語氣，很軟弱，可我卻能聽出來，其中的一種憎恨。是啊，你是應該恨我，我奪走了你太多東西……
“不……”我不
知道這個自由沒有發出聲音，我可能……已經啞了。
我可能成了一個廢人，看不見，說不出。那我還能苟延殘喘到什麼時候？我不禁自嘲的笑了一聲。老天啊，你又贏了……不過我真的很想問你一句，你什麼時候，輸過？
粟兒聽見了我的笑聲，微微愣住。然後那種愣神，轉化成了一種憤怒。我一直在笑着，沒有停下。粟兒，來懲罰我吧，懲罰我這個罪人，也讓我解脫吧，離開這個世界……
“姐姐，你在逼我！”
她的聲音幾乎是憤怒到了極點，我卻不怒反笑，笑得更加厲害……更加，囂張。可我卻沒有想到，她會對我……出手。
那鋒利的匕首，生生的刺進了我的胸膛。很痛，很痛……我卻沒有了知覺。只覺得，好快樂。粟兒，我終於可以解脫了，謝謝你……
“粟兒……謝謝。”我扯出了一個笑容，然後，慢慢的倒了下去。
她的表情，我沒有看到，但我相信，那是一種極度不的可置信。粟兒，對不起了，你爲了解救我，迫害到了自己……我這個罪人，在臨死前還添了一樁罪行。
沒有撕心裂肺的痛，可能是因爲我的麻木。我原以爲，我是一個沒有心的人，或者，是一個心死的人。卻不料，我還有，還有一顆怦怦直跳的心……是粟兒證明了這一切，她用尖刀，刺到了我的心臟……
那時，一個想法竄上了心頭。
万俟邃，原來，我還有心。可我卻一直沒心沒肺的對待你……真是，抱歉了。
在我閤眼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呼喚。他重新拉起了我，卻沒有退掉我死亡的慾望。他說：“覃兒，你要死的話，還要把欠我的還清。”
欠你的？我不是早就說過，我們……兩清了？
我一直以爲，我死了。可當一個無情的事實等待着我的面臨的時候，我不禁沉痛一笑。血族之人，心臟並非最重要的地方。
“覃兒？”是他在叫我，我卻沒有什麼心思去回答。只是不看他，因爲，我看不見。
“想死了？”我不知道這句話什麼意思，只覺得像是威脅，又不像是。但我卻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誰知他一下撲在了我的身上，弄得我胸口受傷之處生疼。“万俟邃，你放開我。”
我竟然可以開口說話！看來，我還沒有完全成爲廢人……
“哦？你還知道疼？”他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修長手指掐住了我的下巴，帶着一點陰冷之意開口問我。
我笑了笑，答道：“誰不知道疼？”
疼……万俟邃，如果我告訴你，我現在的心疼，遠遠超過了肉體疼痛，你會不會安撫我一下？
“我以爲……你不知道。”他把頭埋在了我的頸窩上，手卻放在我的臉頰之上。還不定時的在我耳邊吹幾口氣，弄得我癢癢的。
“哦，我也以爲，你不會這麼矯情。”我回了一句，依舊淡漠。他卻沒有露出一副憤怒的表情，而是靜靜的沒有說話。我雖然看不見，但依舊能感覺到那直勾勾望着我的眼睛。
“覃兒，我們都累了。對不對？”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我，不過還是微微頜首，用那雙雖然失明，卻依舊如往日的眸子望着他。
“那爲什麼，你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聽了這句話，心頭的笑意頓時沒了，使我不肯放過你嗎？我原以爲，是你在捉弄我……
“我……”一時語塞，也不敢再說下去。仔細想想，是我一直躊躇不定，才害的他這樣陪我一起……
“嗯？”他也是故意，就是想聽我說下去。可心頭頓時一緊，竟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那我們……一起離開好不好？"
我不知道我竟然會有這種膽量，我竟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可卻也馬上後悔了。尉遲哥哥，粟兒，還有小離……我不可能放下，絕不可能，
“真的？”我彷彿看見了他欣喜若狂的樣子，可惜，我不能這麼做。
“我……開玩笑的。”
不僅是他，我的心，也好像被什麼東西抽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覃兒，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懂得怎樣折磨人。每每你都會把我碰到高高的雲端，然後狠心推下，讓我一次次感受着那種斷骨之痛。可是，你真的已經害夠我了，爲什麼，還不肯罷休？還是你真的很喜歡……看我痛苦的樣子？”
不，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把你推下去？又怎麼可能人心一次次傷害你……
“沒有……”
我簡約的回答，希望他能夠明白我的意思，可是，人在絕望的時候，根本就想不了這麼多。
“沒有？沒有什麼？你說想說，從來沒有想傷害過我？還是……從來沒有愛過我……”
他冷漠的聲音，帶着心痛的感覺。
万俟邃，我又怎麼可能會不愛你？
我不語，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我有多麼的愛他。又或許說，我對他的那種感情，根本稱不上是愛。
他也沉默，良久我纔開口。
“粟兒和……尉遲哥哥怎麼樣了？”我很想知道他們在哪兒，不過按照万俟邃一貫的作風，倒是有很大的可能離開了。因爲他是絕不允許別人太長時間的接近我，更不要說像粟兒那樣失手的傷害。
“你還想着他？”他一臉的譏諷，我不知道他說的是誰。不過心中也大致有了一些猜疑，只好撇開了頭，不正是他的那雙海藍色雙眸。那冷厲的眼神，彷彿像一顆顆子彈，無情的擊穿我的身體。
“……沒有。可是我想知道。”
我用着清冷而柔弱的聲音回答了他，可我的頸處卻一陣冰涼。他的手掐了上去，俊美的臉龐靠近我蒼白的臉頰，在我耳邊低聲一句。“那如果我告訴你，他已經死了呢？”
我心中“咯噔”一下，眼眸幾乎睜到了最大，他說的是誰？尉遲哥哥……粟兒？他不像是在騙人，可是，也不至於這麼決絕……
“你說……什麼？”我的手指深深的掐進了他精壯的胸膛，血液混着汗水一起流出。他微微顰了一下劍眉，用修長的手指滑過我的臉頰。他顰眉的樣子帶着一點淡淡的憂傷，很好看，很舒心。
恍然間，我才發現，我是個瞎子。我只是在幻想，而並無此事。他只是用冰冷的語句在譏諷我。而不是那憂愁的樣子。万俟邃，他就是一個沒有表情的面癱，不會對任何人有一絲溫柔……
我用手指拂過他臉龐上深邃的輪廓，不禁感嘆一聲。
“你的臉真的好美，可惜……我再也看不見了……”我並非在佯裝傷感，我真的很想再看他一眼……
“沒關係，我就是你的眼睛。只要……你是我的。”
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混合着一點點腥味，很容易讓人淪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