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在原主的記憶中印象深刻無比。那根本就是原主的生母程夫人程萱竹的面孔!
楚離月怔在當地,那邊的素白衣裙的女子卻如同閒庭信步一般,根本不需要紫伯爵有任何邀請開門的舉動,就隨便一腳踏了進來,走到了楚離月身邊:“傻子,怎麼去人族呆了不到百年,當初的伶俐勁頭都沒了?”
紫伯爵在一邊賠笑:“這是大人的朋友嗎?果然修爲高深,非同凡響。”
素衣女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伸手握住了楚離月的手,柔聲說道:“走吧。”
楚離月認出了那雙手,正是之前她在追蹤血手的時候,看到的那雙手。
因爲那雙手和血手之前的形象反差太大,所以她印象十分深刻。
現在看來,他們之前猜測血手說不定是程夫人的可能,竟然變成了現實。而且,她看起來在暗族中的地位還非常高,連這個所謂的伯爵在她面前都不敢有一點不敬。
雖然不是原主,可是楚離月對於楚輅夫妻的感情卻慢慢在這幾年培養了出來,不管是楚家族人對於楚輅的尊敬、楚義亭他們這些戰神衛對於楚輅的崇拜還是楚離月自己所看到的楚輅做事留下的痕跡,都讓楚離月對他們有了一種親近感。
如今突然看見本應死去的程夫人,居然是暗族的高層,她一時竟然有些迷茫,直到那隻柔軟滑膩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楚離月才清醒了過來。
她到底是程夫人?還是暗族高層?當這張臉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楚離月心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是不是暗族又在耍什麼花招?
也許就是因爲她並不是程夫人的親生女兒,纔會有這樣冷漠的疑問吧?
不理會紫伯爵殷勤的相送,素衣女子就這樣拉着楚離月走了出去,在她面前的虛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玉白色大門,兩人就這樣走了進去。
邁過這個大門,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小院。
楚離月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她追蹤血手來到的那個福壽裡的破舊小院,也是當初楚輅童年和父母家人在一起居住的小院。
只是和福壽裡那個真正的楚輅故居相比,這處小院要精緻完美得多。
房頂上鋪着茅草,圍着小院的是不高的土坯牆,看起來古樸簡陋,可是每一個角落都看得出來是主人精心佈置過的。
素衣女子握着楚離月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另一隻手輕輕推開了小院的木門。
楚離月幾乎是屏着呼吸跟着她邁進了小院,果然其中的佈置和福壽裡楚輅故居完全相同,只是更加完整而已。
就連小院角落裡的那株大槐樹,都幾乎一模一樣。
當楚離月看見大槐樹下石凳上那個魁梧的背影的時候,她的身體一下子就僵硬了。
她回過頭,去看身邊的素衣女子,眼圈卻禁不住發熱。原來楚輅還有一部分神魂,竟然留在了這裡!那麼,這個女子真的就是程夫人?
素衣女子拉着她的手,嘴角微微翹起,使勁眨了眨眼睛,將她帶到了那個身影的面前。
“楚大哥,你看誰來了?”她的聲音清脆嬌俏,和方纔在紫伯爵面前的深沉冷漠截然相反。
魁梧的身影擡起頭來,露出了楚輅的臉龐。
他的目光落在楚離月身上,眼珠一動不動地盯着楚離月的臉,目光有些呆滯。
楚離月臉上的興奮慢慢被酸楚取代,她微微低下頭,不讓他們看見她眼中溢出的淚水。
程夫人推着她在楚輅對面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則坐在了兩人之間,笑微微地對着楚輅說道:“楚大哥,離月來看你了,這麼久不見她,你一定很想她了吧?”
她回頭看了楚離月一眼,擰起了眉頭:“你怎麼弄得這個樣子,難怪你爹認不出你來了!”
楚離月低頭看看自己,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麼不對。
素衣女子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我還沒問你呢,你好端端的怎麼變成了靈族?”
楚離月聽到“靈族”這個詞,擡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同樣的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
素衣女子嘆了口氣,一隻手握住楚離月的手,另一隻手握着楚輅的手:“沒想到我們一家人竟然在這裡團聚。”
她本身就是靈族,自然也能感覺出來楚離月並不是被靈族佔據了肉身,而是自己成爲了靈族。一般人族“墮入暗族”,都是因爲心中存在着極大的不甘、憤怒、仇恨等極端情緒,這種情緒越是激烈,就越容易吸引天地間的黑暗氣息,讓他的神魂慢慢改變,最終有一天成爲暗族。
可是她之前剛剛在人間見過楚離月,加上她手中掌握的各種情報,她能夠確定楚離月在人族的世界裡已經取得了極大的成功,也爲他們夫妻報了大半的仇,楚離月根本沒有理由產生那種黑暗情緒,更不可能黑暗到成爲靈族一員。
方纔是得到消息,急忙趕去將楚離月解救出來,根本沒有仔細觀察楚離月。現在程萱竹纔有時間仔細打量楚離月,發現她身上竟然帶着冥淵的氣息。
冥淵並不是每個靈族成員都有資格進入的地方,只有爲靈族立下大功的成員才能得到天帝的特許,進入其中修煉一天。只是一天,已經足以讓靈族的神魂凝實無比,再也不懼各種針對靈族神魂的玄術。
想到這裡,程萱竹心頭一緊。就算是她如今的地位,對於天帝的瞭解也還是很少,只知道天帝陛下修爲高深莫測,心思變化無常,手段狠辣冷酷,楚離月一個人族少女,怎麼就會得到他的許可,去冥淵之中洗禮去了?
楚離月見她面色變幻,神情沉重,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能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楚輅。
楚輅突然開口了,他皺着濃眉吐出了一個字:“醜!”
楚離月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看見烏黑的指甲的時候,她心中一動,才明白爲什麼楚輅說她醜、程夫人說她“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她現在一定也是和外面那些暗族女子沒有什麼兩樣了,只是不知打眉毛有多斜、眼圈有多黑而已。
程萱竹見她按着自己的臉頰發呆,不由失笑:“你都這個修爲了,難道還不知道神魂的修煉和變化嗎?”
楚離月還真沒有仔細瞭解過這方面的資料,聽了她的話,就轉過頭來眼巴巴地看着她。
一直以來從容淡定的程夫人,看着楚離
月的眼神和動作,突然紅了眼圈,一伸手把楚離月摟在了懷裡,哽咽着說道:“月兒,這幾年真是苦了你了。”
作爲血手組織的老大,手中的情報網堪稱大陸一流,程夫人一接手血手,就調查了楚離月的經歷。那個時候,楚離月已經重新開竅,引發異象,然後去了東海黑市。
但是之前楚離月經歷了什麼,程夫人看到那些記錄,幾乎都要發狂。自己捧在手心中都怕累着的寶貝,竟然被楚轍他們如此欺凌殘害!
如果不是顧忌着神秘莫測的天帝陛下,程夫人當時就想去將楚轍一家全都無聲無息地殺死,製成活死人,讓他們繼續保有神智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看着自己一天天腐爛下去!
現在看見楚離月的動作,和之前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好像他們三個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
程夫人終於忍不住抱着楚離月哭了起來。
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之前什麼都沒經歷過,只知道修煉,到處都被人捧着,突然有一天,世界就變了,身邊的人都開始不懷好意。未婚夫的背叛,姐妹和叔叔的暗害,全世界的嘲弄……
她的寶貝是怎麼一個人扛下來的啊!
楚離月忍着淚水,輕輕擁抱着程夫人,語氣盡量平靜地說道:“我沒事啊,你不是應該知道嗎?我現在已經是楚家家主、女國公了,龐家都被我給踏平了,我修爲也已經是化珠境界,這世間能夠打得過我的也不多了,誰還能給我苦頭吃?”
程夫人鬆開她,擡起頭來問道:“你沒吃苦頭,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說着,程夫人就拽出了一面鏡子,自己握着手柄送到了楚離月面前:“你看看,你看看,你爹都認不出來你了!”
楚離月一看,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果然是雙眉斜飛,眼睛上是超濃煙薰妝,嘴脣也是烏黑一片。她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更不要說楚輅了。
程夫人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樣子,冷哼了一聲收起了鏡子說道:“既然你都是化珠境界了,難道不知道神魂是什麼模樣,只在你一念之間嗎?”
楚離月被她點醒,果然心念一轉,就恢復了之前她正常的容貌。身上的衣服也換上了一身雪青色花草紋繡的衣裙。
楚輅眼睛一亮,突然開口叫道:“離月!離月!”
楚離月鼻子發酸,聽着昔日戰神如今如同小兒一樣的口氣,只能忍着眼淚對楚輅輕輕一笑:“爹,我是離月啊。”
楚輅興奮地站了起來,幾步走過來一把抱住了楚離月轉起圈來:“離月,離月!爹回來了,你想不想念爹爹?”
程夫人和楚離月都忍不住落下了眼淚。這是楚離月小時候,每次楚輅打仗回來都會發生的一幕。
現在楚離月已經不是當初按個幼小的撲在父親懷裡求抱抱的小女孩了,可是楚輅的記憶大概還停留在這個地方吧。
楚離月伸長胳膊摟住了楚輅的脖子,柔聲說道:“當然想了,不僅我想,孃親也想得很呢。”
楚輅終於放下了楚離月,走過去握住了程夫人的手,程夫人忍不住撲在他的懷裡,泣不成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