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桓左哲露出了一縷驚訝之色,他素來知道這個兒子對於楚家那位大小姐有着隱晦的好感,卻從來沒想過,他居然會想要支持楚離月來掌握楚家。
帝國曆史上,四大世家並不是沒有出現過女家主,但是那都是在特殊情況下,不得已而爲之。
桓雲澤顯然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楚轍已經沒有可能翻身,楚轅……”他冷笑了一聲,“暗中算計千萬,可是掩蓋不了他本身資質和才能的平庸。”
桓左哲挑起了眉毛:“一個平庸的楚家家主,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否則當初他爲什麼那麼痛快就通過了楚轍的襲爵申請?楚輅的爵位是仗着軍功和修爲搶奪而來,可是楚轍卻沒有那些資格,如果桓左哲想要扣下楚家的爵位,也不是做不到。
不過桓左哲想要的是自然而然地消除世家的影響,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讓世家從內部腐爛起來,讓他們自己互相殘殺。所以,像楚轍這樣又蠢又貪又狠的人當上楚家家主,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你看,不過是幾年的時間,楚轍就把楚家弄得家風敗壞、秩序混亂,超額完成了桓左哲對他的期待。
從羽林郎蒐集的情報來看,楚家已經出現了很多仗着和楚轍有特別關係就欺負其他楚家人的特權人士,時間一長,楚家人的歸屬感和凝聚力就會大大削弱,到時候,雖然都姓楚,但是心散了,也就不會再對皇室有什麼太大威脅。
如今楚轍已經被人揭了老底,性命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被人取走,那麼楚家接下來的家主是誰,就是桓左哲重點關注的一件大事。
如果再出現一個楚輅這樣個人實力和魅力都很強的家主,楚家底蘊深厚,不過十年八年就會再次崛起,恢復昔日榮光。
楚轅這樣身份夠格但是各方面都很平庸的人選,已經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了。
桓左哲可以推測,在楚轅手裡,楚家多半隻能維持之前楚轍當家時候的情況,不往下降就算是他能力不錯了。
可是,如果換上楚離月這個鋒芒畢露的女孩當家主,事情就不在桓左哲掌控之中了。
一個可能是楚離月年少成名,性情高傲,擅長修煉,不善管理,所以不得人心,將楚家徹底弄成一團散沙。
但是還有一個可能是楚離月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具有比其父楚輅更加強大的實力和個人魅力,楚家從此中興,重新走向巔峰狀態。
桓左哲不喜歡打賭,也不喜歡沒有把握的選擇。他寧願選擇楚轅,然後看着楚家和龐家繼續廝殺下去,直到最後兩敗俱傷。
因爲他有時間,能夠等下去。
“可是,父皇,你別忘了,龐家如今纔是四大世家中實力最強的一個。”桓雲澤提醒道,“楚轅當上了楚家家主和鎮國公之後,並不會把主要精力放在和龐家正面對抗上,因爲他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就算是楚家族老會和楚轅都知道了龐家對楚家的惡意和曾經暗中下過的黑手,但是兩個世家之間的關係和兩個國家的關係一樣,都是沒有永恆的敵人或者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只要龐家能夠找到合適的機會,給楚轅爲首的楚家高層提供一定的利益,楚家就可能暫時放下之前的仇恨,選擇和龐家和平相處。那些背地裡的小打小鬧,根本不會對千年世家造成什麼本質性的傷害。
可是楚離月不一樣。
她的父母都是被龐家挑唆楚轍,藉着楚轍之手害死的。飛雷山雷暴事件中,龐家甚至可能出動了不少高手。
如果楚離月成爲楚家的當家人,以她往日處事的性格,絕對不會和龐家一笑泯恩仇,而是必然要將龐家徹底消滅,爲父母報仇。
龐家當然也會明白這一點,只要楚離月上了臺,他們就會開始準備和楚家撕破臉皮生死相搏。
這樣,皇家就只要在背後適當地推上兩把,看誰快要輸了就扶上一把,其他時間只需坐山觀虎鬥即可。
把控帝國商業命脈的龐家和紮根帝國軍界的楚家,兩敗俱傷,最後同時倒地。
皇室的天空,頓時清爽了一大片。
桓左哲聽完桓雲澤的建議,饒有趣味地挑起了一根眉毛:“這樣說來,你是單純公事公辦,純粹地爲了帝國着想?”
桓雲澤蒼白俊秀的臉上一片坦蕩,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桓左哲點了點頭,一根手指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太子說的有道理。既然如此,朕這就下旨,讓楚離月和阿澈早日完婚,然後暗中支持她當上楚家家主,掌控楚家爲楚輅報仇。”
桓雲澤的眼眸微微睜大:“父皇,你難道忘了,阿澈已經在一年之前,和白仙姿公開舉辦了訂婚儀式了?”
桓左哲擺了擺手,漫不經心地說道:“朕又不曾給過那個什麼仙子名分,等阿澈完婚之後,隨便將她擡進去做一個側妃也算是對得起長春門了。誰讓他們自己的女兒不知自重自愛,人家還未解除婚約就急不可耐地跳進去呢?”
被自己父皇的無恥打敗,桓雲澤愣了愣才說道:“兒臣恐怕楚大小姐根本看不上阿澈了。”
“她當然看不上。”桓左哲毫不在意,“只要她和阿澈成婚,成爲晉王妃就行。至於她心裡如何想,朕並不在意。”
桓雲澤滿頭大汗:“父皇不可……”
以楚離月的那種脾氣,如果父皇真的下旨逼着他們兩個履行婚約,楚離月說不定直接就把桓雲澈給殺了。到時候,結親不成反而結了仇,楚離月和皇室就徹底對立了。
看着桓雲澤臉上努力掩飾的焦急,桓左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澤兒,如果是你看中了楚家大小姐,你就實話告訴父皇,父皇一定給你做主。”
桓雲澤的太子妃在當初他失去玄珠後,很快就對這個明顯沒有了前途的太子失去了信心,用盡手段自請下堂。桓雲澤心高氣傲,直接將休書寫好摔在了她的臉上,從此之後東宮再無女主人。
桓左哲卻始終沒有想過廢除太子,不過他也從來不曾明着說過什麼話,只是坐在高高的寶座上,看着一個個兒子爲了他屁股下的這個寶座不斷廝殺,各出神通。
桓雲澤的耐心和沉着出乎桓左哲的意料,他從一個皇室天才變成了無能廢
物,卻能夠十幾年不忘初心,堅持自我,從未自暴自棄,將羽林郎的所有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桓左哲對於這樣一個繼承人十分滿意。
如果桓雲澤真的想要楚離月做他的太子妃,桓左哲願意成全他這麼多年來唯一的一個請求。
桓雲澤搖了搖頭:“父皇,兒臣暫時還不想考慮這種問題。”
他不否認自己對於楚離月有好感。
也許是因爲兩人經歷相似,而她卻走出了一條精彩的道路,給他補充了無數的勇氣,支撐着他繼續在這條孤獨坎坷的道路上走下去。也許是因爲她和他見面的時候,眉梢眼角沒有一絲看不起和同情,而是把他當成一個普通平等的人來對待。
也許是當母后請求她幫助的時候,她沒有推脫,而是慷慨應諾。
但是,桓雲澤還真的沒有想過要和楚離月成爲夫妻,畢竟楚離月還是他的弟弟晉王桓雲澈名義上的未婚妻。而他,對楚離月也不過是一般的好感。
他只是從羽林郎的內部線報中發現,楚離月有和楚轅爭奪家主的念頭,所以想要來幫她一把。
雖然世家家主的選擇並不由皇帝決定,但是如果父皇肯支持楚離月,只需要一個小動作,楚家內部支持楚離月的人就會多上不少。
桓左哲嘆了口氣,這個兒子沉着穩重是好事,但是也太沉着了吧?如果是他,喜歡上一個姑娘,纔不會管那個姑娘是誰的未婚妻,哪怕是成了親他都要去搶過來!
“好了,朕會考慮你的提議的。”桓左哲有些意興闌珊,對着桓雲澤揮了揮手。
這就表示這一次的談話已經結束了,桓雲澤起身行禮退去,將黑色披風穿好,裹住了面容,靜悄悄地離開了乾道宮。
所以在楚家一片緊張氣氛的時候,赤冠鶴再次飛臨到楚家領地上空。
一聲清鳴,赤冠鶴扔出了金色卷軸,卷軸展開露出了立體的巨劍血藤族徽,這一次響起的是天元皇帝桓左哲的聲音,仍舊是宣召楚離月入宮覲見。
楚離月乘坐着華麗的雲車再次飛上高空,在乾道宮前降落,入內叩見桓左哲。
數年不見,桓左哲沒有任何變化,他的臉上仍然是混雜着幼兒的童真和老人的滄桑,眼神清澈而又明亮,中年男人特有的成熟和魅力在他身上發酵,達到了一個巔峰。
桓左哲讓楚離月入座,不過一會兒,玉貴妃、桓雲澈母子也結伴而來,看見楚離月的時候都有些驚訝。
桓左哲根本沒有兜圈子,而是直截了當地問道:“楚離月,你可願意與阿澈解除婚約?”
玉貴妃和桓雲澈聽到桓左哲的問話,臉上的神情十分複雜。既有解脫的欣喜,又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失望。
楚離月擡起頭,不卑不亢地說道:“臣女對於解除婚約並無異議,只是這是臣女父母親自給臣女定下的婚約,如今既然要接觸,總要給臣女一個說法纔是。”
桓雲澈她不稀罕,可是她卻不是任人擺佈的小麪糰,誰想捏她一把就能捏一把的。
桓左哲似笑非笑地看着楚離月:“朕聽說,你曾經向阿澈索要贖身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