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王,美人的傷口需要重新縫合,不能再隨意開口說話,不然,這傷只會反覆,更難癒合。. ”軍醫在檢查過傷勢後,立即向星羅爵炎稟報。
“她是話說得太多所致?”星羅爵炎眉心一凝,心中頗有些疑惑,而當帳外把守的士兵負荊請罪,未能攔住美人夜裡獨自外出散步的事後,這抹疑惑方纔解開。
“寡人不是說過,不許她離開嗎?”星羅爵炎面露冷怒,“你等陽奉陰違,自己去領四十軍棍。”
士兵不敢求饒,只是四十軍棍已經是大王法外開恩,他們忙不迭退出營帳領罰去了。
孟慕晴的傷口再次撕裂,必須拆線後重新縫合。
星羅爵炎一聽要拆了再縫,一張臉頓時拉得老長,滿臉陰鬱。
“明知有傷在身,還下牀走動,肆意說話,你是故意的嗎?”他冷冷站在牀沿,盯着一言不發的孟慕晴。
孟慕晴閉口不答,彷彿把他視作空氣。
星羅爵炎恨不得好好教訓她一頓,然而,在見着她染血的脣瓣以及那蒼白的臉色後,終是將怒氣摁下,伸手點住她的穴道,命軍醫動手醫治。
燈火通明的營帳裡,軍醫彎着腰身,極其小心地進行縫合,而星羅爵炎更是紆尊降貴坐在孟慕晴身後,把她穩穩固定在懷裡。
猩紅的血眸褪去了涼薄的冷色,染上幾分複雜。
比起在高塵面前的乖巧,她在他跟前從來沒有過這麼安靜的一面。
天矇矇亮時,孟慕晴忽然渾身發熱,雙頰飄着兩團異樣的紅潮,呼吸也變得分外急促。
軍醫診脈後說:“美人夜裡吹了風,她的身體本就虛弱,如今怕是染上風寒了,這寒氣入體,沒有三五日好不了,要是再車馬勞頓,恐怕會令病情加重的。”
星羅爵炎臉色一黑,沉默了半響,竟下令改日出發,命衆將士不必再做出發前的準備。
聖諭剛下達,立即引得不少番邦將士在暗中偷偷嘀咕。
“這位美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竟然能讓大王爲她拖延回宮的時日。”
“只怕大王身邊要多出一個得寵的寵妃咯。”
“說起來,我前日偷偷從主帳經過時,還聽到美人和大王爭執,這位美人的性子烈得很,不愧是草原長大的。”
……
衆人一邊忙着將行囊解下,一邊低聲談論,沒有人注意到,一名炊事打扮的火頭正悄然從人羣裡離開。
孟慕晴醒來時激動的發現自己仍置身在帳營裡,而非去往國都的路上。
心跳漏了半拍,藏在被褥裡的雙手微微收緊。
她成功了!
“你在高興什麼?”一道喑啞的聲線從帳中上首的案几處傳來。
孟慕晴神情一怔,擡眸看去,只見星羅爵炎正慵懶斜靠在案几旁,手裡端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冷哼一聲,撇開頭去。
“孟慕晴。”星羅爵炎的語氣明顯加重了幾分,“寡人說過,你最好安分一點,別想着以死來逃離寡人。”
這話什麼意思?
他該不會以爲她的傷勢加重,是想求死吧?
還別說,星羅爵炎心裡真存了這樣的想法。
她先前不肯喝藥的事,他至今記憶猶新,如此聯想,自然而然會誤以爲孟慕晴是有意要折騰她自己,好藉此來威脅他,要麼放她走,要麼她就繼續胡鬧,不願在他身邊留下來做人質。
若不然,如何解釋她半夜外出吹風,忍痛說話的行爲?
孟慕晴剛想張口說話,但喉嚨裡卻發不出聲。
“爲了美人你的身子着想,寡人特地點住了你的穴道,”星羅爵炎優雅地抿了口茶水,“對待你,寡人或許太過仁慈了。”
既然縱容起不了效果,他不介意用上些強硬的手段,逼她乖乖養傷。
“大王,有急報。”談話間,一名武將在帳外朗聲喚道。
星羅爵炎擱下茶盞,卻不着急出門,而是走到牀邊,不顧孟慕晴的怒視和反抗,擡手爲她掖了掖被角。
“好好休息,待會兒會有人伺候你喝藥。”
說完,他方纔轉身離開。
難得的溫柔落在孟慕晴眼裡,被解讀爲假惺惺的僞善。
她冷嗤了一下,絲毫沒有領情。
舌尖細微的動作,立即引來了一陣刺痛。
孟慕晴苦笑着閉上眼,這傷一時半會兒怕是好不了了,可她一點也不覺得遺憾,這傷至少讓她達成了目的,不是嗎?
接下來的三天,星羅爵炎似乎很忙,到帳中探視孟慕晴的時辰一次比一次短,且每次都是步伐匆匆,待一會兒就會有人稟事,每日送藥的差事,全都交給軍醫在做。
爲了讓風寒不那麼快好轉,孟慕晴只喝下了一半,另一半含在嘴裡,等軍醫離開後纔將其吐出來,而舌頭上的傷勢每每有好轉的跡象時,她都會偷偷再拉扯一下線頭,以至於三天過去,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倒有越發加重的徵兆。
這天深夜,星羅爵炎召了營地武將議事,商量草原各地難民的安置以及糧食補給。
夜黑風高,營地內處處可見巡邏的士兵,火把散發在光暈將整個營地映照成了一片紅彤色,微風從柵欄外刮入,這時,屯放糧草的帳營忽然有滾滾濃煙升起,營中士兵立時亂了陣腳,慌忙趕了過去。
凌亂的腳步聲不斷從帳外傳來,孟慕晴不知發生了何事,她掀開被子,掙扎着想要下牀。
“噗通”
“噗通”
重物落地的響動後,簾子被人大力挑開,一個穿着番邦服飾的火頭健步如飛衝入營中。
孟慕晴心頭一震,是小黑嗎?
“是我,現在沒時間說話,我先帶你離開。”小黑急聲說道,顧不得男女有別一把拽起孟慕晴橫抱在懷裡,縱身躍出帳中。
“來人啊,美人被抓走了!”附近,拎着木桶打水去後方糧草營帳的士兵,猛然看見一道黑影從主帳飛出,當即放聲大吼道。
星羅爵炎正率領武將往這邊趕,他在知曉營中生變時,就猜到極有可能又是調虎離山之計,還未靠近主帳,就聽見士兵的聲音,丹田裡內力一轉,提氣想追趕上去。
然而此時,他竟驚訝的發現內力無法使用,雙腿漸漸變得疲軟乏力,腳下踉蹌一下,好在一旁的武將眼疾手快將他扶住,否則,只怕會摔倒在地上。
他中毒了?什麼時候?
星羅爵炎心頭掀起滔天怒火,他算無遺漏,如今居然也會被別人暗算?
“龍騎隊!去,把人給寡人追回來!除美人外,其他人一概生死不論!”陰鷙如魔的命令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
以爲算計了他,就能得逞?做夢!
但四周卻無人追出營地,星羅爵炎心頭泛起一絲不安:“人呢?”
爲何還不現身拿人?
“大王,不好了。”幾名士兵架着同樣一身疲軟的龍騎隊侍衛慌慌張張跑了過來,據士兵所述,他們在主帳附近發現了癱軟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近侍,且人數不少,其症狀是一樣的,內力消失,四肢乏力,別說是追擊,就連站立都成了問題。
星羅爵炎氣得整張臉幾乎鐵青:“沒有中招的人全部出動,不把美人找回來,你們提頭來見寡人!”
這毒藥只有身負內力的他,以及龍騎隊的人中招,想來必是針對武林高手的。
“那走水的地兒……”一名武將面露遲疑。
“不用管它!馬上去找人!沿着莫洛河的方向找!”他們必定是想回大陽境內,沿莫洛河的路找不會有錯!
軍營裡數千騎兵如猛虎出籠,策馬揚鞭飛過柵欄,在夜幕下朝前方狂奔。
“呼”
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距離營地數千米遠的半空中,小黑抱着孟慕晴,正全速趕路。
遠端傳來的馬蹄聲若隱若現,孟慕晴搖了搖頭,想將那股因發熱而生出的眩暈拋開,目光越過小黑的肩膀朝後望去,只見遠處成羣的隊伍正在疾速駛來。
他們被發現了!
孟慕晴緊張到掌心冒汗,如果再被抓回去,以後想逃跑絕不可能。
不行,她說什麼都不能再回到星羅爵炎身邊去。
手指用力拽緊小黑的衣襟,心裡不斷祈禱着,再快一點,把這些人甩開。
“用不着擔心,沿途有我的人埋伏,我答應過師爹會保護你,就不會讓你再落入歹人手中。”小黑信誓旦旦的說道,語氣很是堅定。
他曾愧對師弟的重託,擅自離開了師弟妹身邊,害她成爲人質。
同樣的事發生過一回,他怎能允許發生第二回?沒有完全的把握前,他豈敢輕易出手營救?這段日子,他潛伏在星羅軍營裡,可不是什麼都沒做啊。
孟慕晴不知他有何打算,但小黑的自信,她能感受到,故而點點頭,將心中的不安摁下。
她現在只能選擇相信他。
後方的馬蹄聲忽然停了下來,緊接着,便是一聲聲此起彼落的慘叫與驚呼。
小黑沒有回頭,直奔邊境的山脈而去,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他必須儘快返回大陽邊境,只有那裡纔是安全的,翻閱過山巒,一路從山坡筆直衝下,莫洛河兇猛的河水正不斷拍打着岸邊的礁石。
小黑擡腳走到山腳的一處灌叢裡,掰開草叢,從裡邊拖出了一艘不知放置了幾日的竹筏。
“師弟妹,得罪了!”他歉意地說道,隨後,將孟慕晴背在身上,用腰帶栓住她,划動竹筏朝對岸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