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鬧劇後,星羅族營地各處都被一股沉重的氛圍籠罩着。
星羅爵炎穩坐在主帳上首,身側氣息陰鷙得可怕,好似一座隨時會噴發的火山。
據軍醫診斷,他和龍騎隊的確是中了毒,纔會導致體弱乏力內力受限,而這種毒究竟是什麼,軍醫並不清楚,他僅是軍中的大夫,對普通的病症頗有了解,然而,這些罕見的毒藥,卻是沒有涉及的。
“報”
一名武將風塵僕僕地回到帳中,單膝跪地。
“末將等奉命追捕歹徒,在半道上中了埋伏,兩千騎兵輕傷過半,重傷五百餘人······”
“寡人要的人呢?”星羅爵炎乾淨利落地打斷了武將報傷亡的話,冷聲逼問。
一滴涼汗悄然滑下面頰,武將面如死灰的說:“跟丟了。”
他們昨夜緊急出動,眼看着就要抵達邊境的山巒,可是半路不知是什麼人竟用鐵絲栓住兩旁的大樹,馬匹經過時四蹄當場斬斷,摔得人仰馬翻,這一耽誤,人也不見了蹤影,算算時辰,只怕已經離開了番邦境內,渡河去了大陽。
“砰!”
星羅爵炎拍案而起,猩紅的血眸盛滿了滔天怒氣:“既然人追丟了,你們還回來作甚?”
武將自知有罪,當即拔刀自刎,以死謝罪。
星羅爵炎沒有阻止,辦事不力的奴才活着有何用?
立有士兵進入帳中將屍體拖走,沒過多久,又有將士來報,營中大火已經撲滅,糧草盡毀,營中已無糧可用。
人丟了,糧食沒了,星羅爵炎心火蹭蹭上涌。
只要想到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混進來,且還瞞天過海下藥,使得他損失慘重,他就恨不得將那人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與此同時,邊關要塞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在疾速前進。
昨夜小黑帶着孟慕晴又是趕路又是渡河,以至她的風寒再次加重,剛剛上岸與河岸留守的千沙殺手匯合,就暈厥過去,連夜上路時,身子更是燙得驚人,這也就罷了,小黑本想進到邊關城中,爲她尋個郎中治病,可邊關守城的將士見他們是從河岸過來的,又是江湖人士打扮,竟不肯開城門放行!
小黑不願和這些人計較,只能用馬車帶着孟慕晴趕路,去鄰鎮落腳。
錦州,一隻海東青撲閃着翅膀飛入院子,清訖摘下竹筒一看,多日來陰沉的臉色徹底放晴。
“小黑把夫人從那狗賊手裡救出來了。”她忙不迭來到臥房外,向小白說着這一喜訊,“他們剛到邊關,用不了多久就能趕來錦州和我們匯合。”
小白身軀微震,面上亦有幾分喜色。
主子,您聽到了嗎?夫人她平安了!
他怔怔看着仍未開啓的房門,默默唸道。
若是主子醒着,知道夫人即將回來該有多開心?
“吱嘎”
房門應聲打開,一臉疲憊的白鬍子打着哈欠慢悠悠從房內行出。
小白和清訖立即迎了上去,也許是跪得太久,起身時,小白的步伐有些搖晃。
“前輩,主子他情形如何?”清訖急聲追問,眼睛不住朝房內張望,然而房中光線昏暗,白鬍子又當着房門,她什麼也沒能看到。
“暫時沒什麼大礙。”白鬍子的話讓兩人齊齊鬆了口氣,但下一刻,神經再次緊繃,“可惜塵兒多年的功夫一朝散盡了。”
他和藥王聯手爲塵兒醫治,但他丹田已毀,這麼多天來,總算將性命保住,受創的丹田和經脈痊癒了,然,失去的內力再難回來。
小白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似蒙受了巨大的打擊。
“你們也不用太傷心,”白鬍子口風一轉,露出一抹安撫的笑,“雖說修爲散盡,但根基尚在,再用藥相助,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到往日的實力。”
“前輩!”清訖有些惱火,他說話不能一口氣說完嗎?戲弄他們難不成很好玩?
“老頭子我忙裡忙外累了這麼久,現在沒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們這些小娃娃就衝我大吼大叫,哎,現在的人啊,怎麼老愛幹過河拆橋的事兒?”白鬍子搖頭晃腦的噓唏道,直把清訖說得臉紅。
“是屬下失言,請前輩恕罪。”她抱拳請罪。
白鬍子只是戲言,哪會真的和她置氣?
“藥王那老傢伙在寫藥方,待會兒你們去城裡抓些藥來,爲塵兒調理身子。”
“主子他什麼時候能醒?”清訖輕聲問道,眼下的局勢主子昏迷一日,就亂上一日,再不甦醒,恐怕事態會對他們越來越不利啊。
“不出意外因是今夜,我徒媳那方有消息嗎?”白鬍子笑意一收,詢問起了孟慕晴的情報。
草原發生的種種,他大概知道,包括徒媳落入星羅爵炎手中一事,但最近他全身心忙着爲徒弟救治,替他續命,無法抽身趕赴草原救人。
清訖忙將密信遞給他。
“哈哈,我這大徒弟總算是幹了件人事!好!”白鬍子一目十行般看過後,樂得仰頭大笑,“今兒是雙喜臨門啊,晚上等徒弟醒了,知道這消息,也該放心纔是。”
小黑在信上絕口不提孟慕晴的病情和傷勢,只說人很安全,不日將來錦州,他怕的,正是高塵一旦醒來,得知孟慕晴身體抱恙會不顧衆人的阻撓,趕來見她。
午後,邊關鄰鎮的客棧裡,小黑帶着鎮上的郎中快步登上木梯,進廂房讓他爲孟慕晴診脈。
郎中開了藥方,親自前去藥鋪抓藥、煎藥。
小黑則待在屋中,寸步不離保護孟慕晴。
她早已燒得神志模糊,紅脣一張一合的,似在說話,但舌上的傷口讓她無法出聲,小黑只能俯下身,通過嘴型分辨她在說什麼。
她一遍遍叫着的只有一個名字。
小黑心尖一酸,沉聲說:“師弟他很安全,現在留於錦州休養,等你不再發熱,風寒好了,我就送你過去見他。”
孟慕晴哪兒聽得見他的話?固執地一次次叫喚着。
小黑麪露絲絲苦笑:“你是這樣,師弟也是這樣。”
只要見不到對方,就會思念成疾。
她此時的模樣與最初失蹤後,師弟的反映可不是如出一轍嗎?
小黑伸手點了孟慕晴的睡穴,讓她靜心安睡。
入夜後,整個小鎮陷入寧靜中,爲孟慕晴診脈的郎中疲憊的回到住所,卻沒着急歇息,而是去了後院的客房。
“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是不想爲我治病了嗎?”漆黑的房間中,傳出一道沙啞的聲音。
如果孟慕晴在這兒,定會認出這聲音是誰的。
郎中無奈地嘆了口氣,耐着性子解釋:“今天有外地人到鎮上來,尋我去客棧爲一姑娘看病,說起來,那姑娘也不知道是怎麼的,竟咬舌自盡,好在性命保住了,那麼漂亮的女子,居然會做出這種事,還真是看不出來。”
“自盡?”屋中坐着的女子眉頭一皺。
郎中見她似乎上了心,便一五一十地把事說了:“我看這些人衣着不俗,出手闊綽,想必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那女人長的什麼樣?”女子再度問道。
郎中倒也不隱瞞,手舞足蹈的描述着孟慕晴的相貌,他沒有看見,房中女子臉上那激動到近乎猙獰的容顏。
是她!不會錯了,一定是她!
孟慕晴,哈哈,沒想到啊,她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深夜,一道嬌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從郎中的住所離開,朝着衙門的方向一路小跑着過去。
時至紫夜,昏迷了多日的高塵終於睜開了眼,渙散的瞳孔迅速恢復清明,他撐着牀緩緩坐起身。
“你最好別動。”藥王察覺到指尖圈住的金絲有細微的顫動,立即從淺眠中甦醒,食指一勾,金絲咻地從高塵的手腕解開,收回他的手中,“沒有內力壓制,你體內的毒已入五臟,再不老實點,你這條命我看也別想要了。”
高塵眸色一暗,沒有接話,固執的掀開被褥,想要下牀。
“如果是爲了你師傅口中的徒媳,大可不必。”藥王慢悠悠起身,從懷中拿出一個火摺子將燈盞挑亮。
昏暗的光暈驅散了房中的黑暗,投映在他侏儒般矮小的身軀上。
“爲何?”高塵啞聲問道,銳利的目光緊盯着滿頭白髮的藥王,等着他解惑。
“你師傅說,他的徒媳,你的娘子,已經安全離開了草原,就在邊關。”藥王擰眉說道,“你想去找她我沒什麼意見,但是,如果你因此傷勢加重,別想我再出手救你。”
這回要不是白鬍子那傢伙陣陣哀求,他怎會千里迢迢從藥王谷趕來,耗費心力救治他?
晴兒平安了?
高塵有些愣怔。
“老傢伙,趁老夫不在威脅老夫的徒弟,你真好意思!”白鬍子推門入內,沒好氣地瞪了藥王一眼,隨後,才走到牀邊,低聲說,“徒弟,你師兄白天傳了信回來,徒媳她正和你師兄待在一起,性命無憂,你可以放心了。”
“信呢?”
唯有真正看到信函,他纔敢相信這是真的,而非師傅想出來安撫他的說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