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震怒,下令聲稱五皇子高塵思慮成疾,暫免兵部之職,於府中靜養,而暗地裡,卻命人找尋高塵的下落。
就在這時,各地官衙上折抵京,密報孟府異動,門下長工正在四處尋人,甚至在江湖上發出懸賞令,以上萬黃金買嫡女孟慕晴的下落。
而張澤海、穆玉峰等朝臣,則極力勸阻聖上當以大局爲重,孟府家財萬貫,五皇妃自幼在家中得寵,五皇子如今又爲大陽立下汗馬功勞,朝廷萬不能在此時叫忠良寒心,對五皇妃的生死置之不理,阻撓五皇子尋人。
多名武將聯名上折,高永帝再三權衡後,終是放棄了命高塵回京的念頭,且命多地府衙留意五皇妃的消息,一旦找到人,立即護其返京。
大陽的異動皆傳入了星羅爵炎的耳中,當看見密報上所述,高塵重傷仍執意前往錦州尋人的消息後,他不由得笑了:“不顧前朝政務,帝王忌憚,擅自動身,高塵啊高塵,你也不過如此。”
原以爲他是個英雄人物,沒想到,也難越美人關。
果然啊,只要對孟慕晴出手,就能亂了他的陣腳。
“命各地探子繼續監視,除此之外,無需出手干預。”他隨手將密信碾碎,沉聲吩咐道。
即使星羅不出手,大陽三皇子也不會放過這絕佳的機會。
一抹冷冽的寒芒悄然隱過他血紅色的眸,這次,他便要坐山觀虎鬥,坐享漁翁之利。
敏秀宮中。
孟慕晴正埋首案几,將記憶中星羅皇宮的地圖繪製在紙上,這份地圖是她數日來細心觀察的成果。
據她幾天的探查,宮中守備每兩個時辰會進行一次更換,且是在前朝的寬闊廣場作以換防的根據點,從那處出發,一個時辰當能巡邏完整個皇宮,再折返回去。
毛筆在地圖上勾勾畫畫,標註着巡邏侍衛隊在這兩個時辰裡途徑宮中各主道的時間。
“前朝守備森嚴,不能從那兒走。”孟慕晴擰着眉頭,否決了從朝殿附近離開的想法,目光掃過地處御花園後的後宮。
星羅族皇宮以御花園一分爲二,前方是議事朝殿、設宴的國殿等,而御花園後,經重華門便是後宮,相較前朝重兵把守的情形,後宮的守衛算得上薄弱。
可她要如何瞞過敏秀宮外的侍衛,躲過各宮門前的防衛之人,成功脫身離開呢?
孟慕晴有些心煩意亂,她也曾想過拉攏宮中的宮人,想法子將消息傳出宮去,好讓高塵知道她的下落,但星羅爵炎根本沒有給她分配宮人伺候的想法,每日寸步不離看守她的侍衛,除卻傳遞他的聖諭,呈送膳食,壓根就不會和她多說一句話。
她煩悶地揉了揉臉,面露一絲苦笑:“早知會有今日,當初就該把家裡的鋪子開設到番邦的。”
至少那樣,星羅族尚有能傳遞消息的據點,而不似今日這般孤立無援,求天不應。
當然,這想法僅是一瞬就被她拋開。
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能放棄,高塵還在京城等着她回去!
“美人。”門外,忽地傳來了香兒熱情的呼喚。
孟慕晴迅速將圖紙摺好塞入衣襟,再扯過一張宣紙,隨意寫了幾個字作爲掩飾。
“你在練字嗎?”香兒在門前留下了隨行的宮人,孤身入內。
“是啊,我這兒沒什麼要緊事,就練練字打發時間。”孟慕晴溫和地說道。
“你的字挺好看的,”香兒拾起宣紙看了看,“比我寫的好多了。”
“公主謬讚了。”孟慕晴謙虛地搖搖頭。
“真的,香兒從不說謊,就這字絕對是後宮裡的妃嬪中寫得最出色的。”香兒拍着胸口說,“不過,草原上的姑娘都和你一樣,喜歡舞文弄墨看書習字嗎?倒是和國都裡的女子不太一樣,好多姑娘從小最愛的就是練武,最不喜的便是看書了。”
番邦重武輕文,不論男女老少,都需習武,以便他日能上戰場,爲星羅出一份力。
“真要說擅長,我的畫倒是比字還要好上一些。”孟慕晴眸光一閃,笑着說,“以前沒事的時候,總愛做些畫卷,公主不嫌棄,我替你描一幅丹青可好?”
“好啊。”香兒用力點頭。
“只是這敏秀宮裡沒什麼別緻的風景,不如去御花園吧。”孟慕晴提議道。
香兒不疑有他,當即就答應了,還命屋外的婢女去尋文房四寶送到御花園裡,而後,方纔和孟慕晴一道出門。
星羅皇宮何時有過當衆作畫的先例?聽說有人在御花園爲香兒公主作畫,後宮的嬪妃莫不是盛裝打扮前來旁觀。
“本宮就說何人竟敢做這賣弄才學的事,原來是大王的新寵啊。”身着華貴長裙的妃子站在林間的樹下,冷冷盯着花圃旁,正淨手的孟慕晴,陰陽怪氣的嘲諷道。
“娘娘說得極是,這草原上土生土長的女子,可和咱們不同,也許是生活在邊境,受到了大陽人的傳染,也學起了他們那套本事。”她身旁的婢女出聲幫腔,對孟慕晴這般作態極是看不上眼。
四周傳來的竊竊私語聲,孟慕晴不僅沒生氣,反而心情大好,讓香兒倚在一株梨花樹下後,便拾起毛筆蘸了墨,開始作畫。
星羅爵炎得了信,帶着一衆近侍從御書房踱步前來,透過林間密集的羣樹,看着前方沐浴在陽光下,專心作畫的女子。
“大王。”幾名宮妃得見他出現,慌忙行禮請安。
星羅爵炎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不願她們驚擾到園中的孟慕晴。
御花園裡靜得只聞鳥聲,孟慕晴時而擡眸看香兒,時而低眉作畫,神色很是專注,彷彿眼中唯香兒與畫作兩物,再無其它。
星羅爵炎雙手環在胸前,靜靜地凝視着她認真的小臉,有些失神。
一幅墨色的丹青極快成形,孟慕晴擡手拂去了額上的汗珠,笑着朝香兒招手:“你瞧瞧。”
“讓寡人看看。”一抹紅影從林間飛來,先一步奪過了她手中的宣紙。
孟慕晴先是一驚,隨後立即沉了臉。
“不錯,神韻傳神,確是好畫。”只寥寥數筆的勾勒,畫中人卻是栩栩如生,彷彿要從這畫中呼之欲出,星羅爵炎驀地俯身,在她耳畔說,“蘇州第一美人的才學當如是,果真不負盛名啊。”
孟慕晴警覺地退身數步,用力擦着耳朵,想要將上邊屬於他的氣息通通抹去。
星羅爵炎笑意一冷,她在嫌棄他嗎?
“大王,快讓我瞧瞧。”香兒一路小跑着從花圃過來,見到畫作後,立即雙目放光,“畫得真好。”
“看着這畫,便連寡人也動了心,想讓美人爲寡人作上一幅了。”星羅爵炎似真似假地說道,看向孟慕晴的目光分外寵溺。
“只是拙作,信筆塗鴉罷了,可惜宮中無染料,不然畫會更美。”孟慕晴一臉遺憾。
星羅爵炎脣邊的笑加深了幾分,染料?番邦人大多尚武,怎會有閒情逸致製作染料?
她是信口一說,還是別有用心?
“是這樣嗎?”香兒一聽這話,頓時起了興趣,僅僅是墨畫就這麼美,若是再加以染料圖色,肯定會更加漂亮,“大王。”
她期盼地看向星羅爵炎。
後者深深凝視了孟慕晴一眼,那彷彿洞悉一切的目光,令孟慕晴生出幾分心虛來。
她捏了捏拳頭,坦然迎上他的視線。
“好,寡人會命人前去大陽,買些染料爲這畫作增色。”星羅爵炎疼愛地拍了拍香兒的腦袋。
孟慕晴眸光一怔,緊接着,心窩裡泛起了幾分喜色。
若是高塵得知星羅族忽然潛入大陽添購染料,一定會起疑,稍稍打聽,就能知道今日宮中的異常,從而推斷出她被困在星羅皇宮!
太好了,她的計謀就要成真了!
“就這麼開心嗎?”耳邊忽地傳來一道低沉的聲線。
孟慕晴愕然擡眸,撞上了星羅爵炎戲謔的寒眸中。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餘光在周圍一掃,除了她,似乎沒有人聽到這話。
“你可知,高塵現在人在何處?”星羅爵炎嘴脣微動,傳音入密。
孟慕晴不知怎的,竟有了絲不詳的預感,她緊盯着星羅爵炎妖冶的面龐,等着他解惑。
“他眼下正在大陽錦州尋你。”
錦州,秀眉猛地皺緊,他怎麼會去那兒?
孟慕晴有心想問他,讓他把話說清楚,但星羅爵炎卻不再開口,而是與香兒說起話來。
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前往錦州。
孟慕晴擰眉深思,猜想着高塵突然離京的原因。
星羅爵炎不會無的放矢,更沒有必要騙她,所以他的話定是真的。
只是,錦州多年安穩,無要事高塵不可能前去,難不成他以爲自己在那兒?
想及此,孟慕晴呼吸一滯,刷地擡眼看向星羅爵炎。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麼,這消息必是他放出去的!
暗藏憤怒的目光落在星羅爵炎的臉上。
這傢伙故意散發出假消息,是想矇蔽高塵的眼,讓他查探不到自己真正的下落嗎?
不,不對!
以他的智謀,不可能僅是如此。
她立時想到了前不久在營地時,星羅爵炎所說的事兒,小臉刷地一下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