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慕晴夜裡寫了封回信,拜託清訖送到邊關。
信上只簡短的一句話【京中一切安好,盼歸】,沒有多餘的情愛之詞,有的僅是樸實和平凡,卻道盡了她的滿腔思念。
三日後,深夜,一陣凌亂焦急的拍門聲,打破了五皇子府的寧靜氛圍。
孟慕晴披了件大氅,睡眼朦朧的打開門。
“出什麼事了?”
邊關安寧,大陽局勢還算穩定,草原暫無動靜,她着實想不出能有何事值得清訖這般焦急。
清訖站在門外,連行禮都忘了,急聲說:“夫人,大事不好,驍騎營出事了!”
“什麼!”睡意一股腦消失到了天邊,揉揉太陽穴,逼着自己冷靜下來後,問道,“出了什麼事?你先彆着急,把事一五一十說清楚。”
驍騎營是高塵在京中最重要的兵力,亦是守衛京師的重兵,萬不能出任何紕漏。
“營中兩名副尉認罪自盡了。”清訖言簡意賅的說道。
“等等,”孟慕晴聽得有些懵,“什麼叫認罪自盡?”
認罪?認什麼罪?
她可沒聽說近日驍騎營有在京中幹下什麼貪贓枉法的事啊,記憶裡,驍騎營一直是剛正不阿的京師正統軍隊,聽命於高塵,怎會犯下需要自盡來償還的罪責?
清訖抿了抿脣:“此事乃張冷派人通知的隱衛,據說兩名副尉留下一封認罪函,便割喉自盡,屍體是士兵久等換防的人沒來,前往廂房查探後發現的,隱衛說,信上認的罪責,是這二人仗着在邊關軍中有熟人,竊取了邊陲要塞中的守備消息,暗中透露給對星羅有深仇大恨的江湖人士,使得刺殺者輕易得手,暗算星羅爵炎,他們知道事情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選擇了自盡,並且,在信上,他們主動要求將屍首交與星羅,以求以此換來星羅族息事寧人。”
“不可能。”孟慕晴連片刻的猶豫也沒有,就斷然否認了整件事,“驍騎營的副尉爲何要做會挑起兩國戰火的禍事?他們若想傷害星羅爵炎,那人在京城逗留數日,不是最好的機會嗎?”
又何需費盡周折兜這麼大的圈?
“具體的緣由暫時還未查明,只不過,九門已經在一刻鐘前去了驍騎營,連宮中也被驚動了。”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隱衛大多留於府宅及深宮,還有三皇子府,誰能預測到,竟是驍騎營發生如此巨大的變故?
清訖的神色很是凝重:“屬下已經差人寫信連夜用海東青送去邊關,告知主子此事。”
“信送出去了?”孟慕晴臉色徒然大變,心頭忽然升出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
這事若是真的,衆所皆知驍騎營是高塵昔日的舊部,他脫不了干係。
若是假的,爲何偏偏是驍騎營?不排除有人想利用此事對付高塵!
在這個節骨眼上送信去邊關,要是信落到了旁人手裡,那後果不堪設想!
“你信上寫了什麼?”孟慕晴顯然聯想到了前世孟府被冤枉助高塵謀反一事,頓時亂了陣腳,一把拽住清訖的手腕,厲聲逼問。
“屬下只說驍騎營生變,副尉畏罪自殺,請主子早做防範。”清訖輕聲說道。
“完了……”這樣寫看似正常,但就是這正常的警告,卻足夠讓人浮想聯翩,生出譬如有人在通風報信,暗示高塵東窗事發的念頭。
即便聖上不信,可龍心難測,一旦這顆懷疑的種子種下去,天知道何年何月何時何地,會長成參天大樹?
“快,快去把信截住!”這封信絕不能送離京城,更不能落入別人手裡。
“屬下這就去。”清訖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孟慕晴的擔憂。
她自責的咬了咬脣,當即轉身出門。
身影還未飛出院子,只見一抹疾風般的黑影從牆外飛入院中。
“不用找了,信在我這兒。”小黑晃了晃指縫間夾着的一支竹筒,信步踏進門。
孟慕晴急不可待的將竹筒搶過,取出裡邊的密信一看,上邊寫着的內容,的確和清訖所說的一樣。
她當即便把密信燒燬:“小黑,你輕功高強,能不能麻煩你去邊關一趟?”
送信太不安全,極容易被人半道截下,他是高塵的師兄,是她信得過的人,把報信的任務交託給他,最合適不過。
“我聯繫了師傅,他已經啓程趕赴邊關。”這點小事就算她不說,他也能想到。
“呼”,孟慕晴提到嗓子眼的心方纔落了些許。
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後,她忽然驚覺自個兒的後背竟是被涼汗打溼了。
“驍騎營此時水泄不通,皇上派了近衛軍將整個地兒團團包圍起來,暫時很難打聽到其他線索。”小黑在來的路上,就去驍騎營探過一回,那裡眼下處處是人影,裡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一片,其中不乏有宮中的高手隱匿在暗中,想要打探消息,極有可能被發現,以至他未多做停留,急匆匆就過府議事來了。
“萬幸師弟離京前命我留在京中,不然啊,這回恐怕要出大麻煩了。”小黑睨了眼清訖,“清兒……”
“夫人,”清訖果斷無視掉他親暱的呼喚,冷漠的面龐,浮現了幾分慚愧,“清訖險些闖禍,請您責罰。”
孟慕晴疲憊的跌坐在椅子上,搖搖頭,已是無精力再說話。
她此刻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件事。
驍騎營的副尉乃是刺殺星羅爵炎的幫兇?不僅如此,還因此畏罪自殺?
說不通的,能入驍騎營的,絕不會是莽夫,且不說他們如何與行兇者聯繫的,便是在決定幫忙前,必定有過一番深思熟慮。
能在高塵麾下任職之人,怎會預想不到此事一旦在大陽境內發生,將會招來何等後果?
信上說,爲保兩國安寧,他們自願將屍首交與星羅。
有這等捨生大義,爲何會莽撞的引起禍事?
不論怎麼講,整件事都不符合情理。
孟慕晴愈發懷疑,這是一場有人故意設下的局!
但她沒有證據,更猜不透對方的目的。
嫌疑最大的理應是高湛,可他難不成真的就爲了還不一定能成功的陷害,派人刺殺了星羅爵炎後,又暗殺驍騎營的兩名副尉?此事只要聖上不信,高塵就無危險,畢竟他已從驍騎營卸職。
花這麼大的心力,結果卻竹籃打水一場空,高湛不像是會幹這種事的人。
孟慕晴只覺太陽穴抽抽的痛着,狠狠揉了記下:“小黑,麻煩你替我看牢了驍騎營,那裡有任何風吹草動……”
“我會馬上告知你。”小黑爽快的答應下來,這事關乎到師弟,他責無旁貸,應當幫忙,“我已調集千沙樓的好手儘快來京,以備不時之需。”
“嗯,有勞了。”孟慕晴強打起精神,扯出一抹笑來。
小黑搖頭不語,他與師弟師出同門,雖平日裡,他總想榨師弟一筆,但真要攤上事,他絕對會第一個站在師弟身邊,與他並肩作戰。
“清訖,你吩咐隱衛密切留意宮中的情形,尤其是聖上那裡,”孟慕晴口風一轉,看向清訖,“還有,母妃那邊儘量瞞着。”
“恐怕會瞞不住。”貴妃娘娘消息素來靈通,怕是這會兒就該得了信兒了。
孟慕晴眉頭一凝,她明日得要進宮一趟了,母妃定會爲高塵的處境擔憂,他不再京中,安撫好母妃的情緒亦是她的責任。
小黑只待了片刻就匆忙趕去了驍騎營,清訖也出了院子,在花園的山石後,與府中的隱衛商議。
孟慕晴孤身站在窗邊,眺望着遠端驍騎營的方向。
那裡,隱約有紅彤的火光映照着夜幕,應是把守驍騎營的侍衛持有的火把。
“三妹。”孟輕禮從敞開的門外踱步進來,靜默的眸中暗藏幾分憂色,“府裡出什麼大事了嗎?”
他在廂房裡就已察覺到府中諸人的走動,覺得有所不對,特來新房瞧一瞧,沒想到這兒竟還亮着燭火。
都說長兄如父,孟家兄妹自幼一起長大,不僅感情篤定,對彼此更是知根知底。
孟慕晴面上百般的愁死,孟輕禮如何會看不見?
“大哥,我現在心裡很亂,有什麼事容後再說好嗎?”連她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這種時候要她怎樣解釋?
孟慕晴心事重重的嘆了口氣,即便要告訴大哥,也得等到來龍去脈弄清楚再說。
不然,僅是多一人擔心而已。
孟輕禮識趣的沒再多問,只挺身站定在她身旁,用力握了握她的右鍵:“不管有什麼事,你都是孟家的千金。”
家族永遠是爲她遮風擋雨的地方,是她最堅實的後盾,只有這一點,他希望三妹能夠記住。
“嗯。”孟慕晴帶着些許鼻音的應道,她纔不會輕易被這麼點麻煩給打倒!因爲她身後有着支持她的家人,有着信任她,愛護她的夫君。
任何風浪,任何危險,她都有勇氣去闖,去解決!
這一夜,京城大亂,驍騎營整整上千名將士,在天矇矇亮時,被帶離校場,收監刑部及大理寺兩處大牢,官銜高者關在一處,普通騎兵則關在另一處,不允許任何人探視,更不允許交涉,儼然被視爲了需調查的嫌疑犯。
而張冷則被近衛軍五花大綁着,帶入宮中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