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爲何,
看着被染色的海面,
看着被敲碎腦袋的目標不但沒有受到太大傷害,反而直接進入了全新姿態。
站在百米外花淵居然笑了出來,而且越笑越大聲。
並非嘲笑對方,也並非自嘲。
這是一種宣泄情緒的瘋狂大笑,一種釋然的笑。
花淵總算是知道曾經實力不差且對她照顧有加的姐姐爲何會死在通緝令的事情上,
也總算知道現在的自己哪怕已經立於僞人的頂點,依舊弱小,依舊無法與怪物降下的化身相匹敵。
哪怕只是前往角落的路途都充滿着荊棘,稍不注意就會死去。
“這就是祖母的意思嗎?讓我原本一切順暢的道路變得曲折,甚至有很大可能會死在這個關頭。
確實,我在毫無危機的環境下待了太久,已經快要忘記了所謂的【危險】。
只是這也太誇張了一點,根本看不到一點獲勝的希望啊。
我已經將能夠想到的手段都在大腦間一一復現,卻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殺掉這個傢伙的方案。”
很奇怪。
花淵明明很清楚眼前的局面形勢,
很清楚姐妹們一個個糟糕的狀態,
已經在心底給出不可能取勝的最終答案。
或許唯一的辦法真的只有相信伊莎貝拉,前往對方給出的,位於不遠處樹林區域的一個座標點。
但是……
花淵卻遲遲不肯走,她完全沒有逃跑的意思。
她就這麼看着村長髮生最終演變,
看着對方脖頸上一根根自由飄蕩的色彩觸鬚,
看着對方逐漸適應了肉身而慢慢向着她靠近過來。
並不是她不信任姐妹,不是因爲她看不起姐妹間最弱小的伊莎貝拉。
而是她自己的問題。
面對這根本無法對抗,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怪物化身。潛意識的深處在阻止着她做出任何“逃跑”的行爲。
似乎只要“逃跑”就會發生更加可怕且絕望的事情,還不如留在這裡做出最後的拼殺,哪怕死掉也比逃跑要好。
隨着怪物化身的靠近,色彩迷霧已經瀰漫了過來。
寄存於花淵體內的眼妹妹似乎看出了問題,看出了花淵不願意逃跑的根本原因。她沒有勸說,而是開始動用她的特殊能力。
嗡!
一種特殊的瞳術從內部作用於花淵的大腦,使得對方丟掉對身體的控制權。
生有眼球的舌頭掛於嘴外,
眼妹妹獲得主動權後,立馬控制着花淵的身體開始狂奔,奔向“吳雯”給出的重要座標點。
然而,肉體的控制並沒有持續多久。
一隻只如同花蕊般的小手便將眼妹妹對大腦的控制強行拆除,似乎觸發了花淵的自我保護機制。
奪回主動權的花淵一下愣住,因爲她發現自己居然正在逃跑。
當意識到【逃跑】這個行爲時,當意識到身後所追趕的,是無法對抗的存在時。
一股絕望的滋味嗆進口腔,
沁進肺部,
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一份被花淵葬於大腦深處的記憶正在向着水面浮出。
因爲當前正在發生的事情,與某段回憶實在太像了。
隨着這段回憶的浮現,花淵再也沒有大姐大的模樣,眼瞳間僅殘留着無助與絕望,變成了一位弱小的少女。
花淵自記事開始便就在孤兒院。
由於聯衆國針對福利機構有着很好的扶持,花淵的童年生活非常幸福,漂亮的容貌與聰明的腦袋總能讓老師的關心更多一些。
隨着小學階段的畢業,花淵便不能再留住孤兒院。
後續她將前往指定的初中就讀,相關學費、住校費、基礎生活費同樣由國家補貼,無需操心。
幸福長大而受到良好教育的花淵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期待。
踏進校園的她便因爲容貌出衆而得到大量關注,她本身也非常聰明,無論什麼考試總是名列前茅,但很快便出現了問題。
太過耀眼的她並沒有成爲衆人的焦點。
等到她回過頭時,早已與同學拉開了很大的距離,大家表面上看起來很好,實際卻沒有一人願意與其交好。
待到班委選舉時,
花淵主動競選班長結果卻是落榜。
從這時開始,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正在被孤立。
這種感覺與孤兒院的大家庭完全不同,讓花淵漸漸變得不愛說話,成績也開始下降。
就在花淵情緒低迷,一個人坐在食堂角落吃飯時,
一位高年級的男生闖進了她的世界。
陽光自信,朝氣蓬勃。
與同班那些還未成熟的男同學完全不一樣。
兩人每天都會在一起吃飯,也很快在私下確定了“戀愛關係”。
只不過花淵將孤兒院老師的教導記得很清楚,每當對方會有過激的舉動時都會被花淵及時推開。
初二,
花淵迎來十四歲生日時。
已經畢業離校的男生偷偷跑進校園給她帶來禮物,氣氛與時間都非常合適,當男生想要親吻她時依舊被阻止。
原本很幸福的生日現場變成了爭吵。
男生很快便離開了學校,兩人許久都不曾聯繫。
花淵再次回到了一個人的狀態,她開始懷疑孤兒院的教導是否正確,或許男女關係發展到一定程度時就應該深入,而非這樣一味地排斥與拒絕。
就在她下定決心準備與男生道歉時,誰知對方居然先發來道歉信息,說今後會尊重花淵的想法,不會再做出類似的情況。
心結解開,花淵也放下了所有的思維負擔。
另外,兩人也約定在週末一起去看電影。
終於等到了週末。
花淵換上她爲數不多的漂亮衣裝,靦腆而害羞地抵達約會現場。
奇怪的是,男朋友卻告訴她,原定的電影院沒有好看的電影而且價格偏貴。
他知道一傢俬人影院,便宜又適合兩個人看,就是位置比較偏僻而且設在一個年代比較久的安置小區內。
花淵並沒有多想就跟着過去了。
她相信着眼前這位成熟的男生,一直跟在對方身後,來到一處偏僻的安置小區。
可男友卻並沒有領着她前往任何一棟建築,而是拐進了一處鮮有人知的巷道,這裡的攝像頭已經被提前遮住。
巷道內也早早等待着一羣人,
一羣早就成年的人。
而花淵的男朋友早就因爲惡性事件被高中退學,混在社會已經有了一段時間。
花淵的容貌與已經雕好的身材讓這羣人迷了眼,立即轉給了男生比預定多出兩倍的價錢。
花淵的體育成績即便達到年級前十,但僅僅十四歲的她卻難以反抗多個成年男性的脅迫。
哪怕勉強掙脫出去,也只能在這條沒有出口的巷道間毫無頭緒地奔跑。
她好想跑回孤兒院,好想跑回院長的懷裡,好想回到那個溫暖的大家庭,再也不要離開。
可她的手掌所觸碰到的,卻僅有那潮溼而冰冷的牆面。
面前是死衚衕的盡頭,高高砌起的牆面堵死了一切的可能……甚至早就在這裡準備好了一張牀墊。
明明很痛,
但她卻沒有叫出聲,
明明可以喊救命,她卻一個字也喊不出,因爲她根本不知道誰能救她。
孤獨而絕望。
只能任由這世間的惡將她染至渾濁。
淚水溢滿眼眶,使得她根本看不清眼前之人的樣貌。
或者說所有人都長得一樣,
生着一張醜陋、恐怖的怪物面龐。
……
當花淵一腳踩進酒店側面的森林,奔跑在密集的樹幹之間時,
似乎真的回到了十四歲,
回到了那條潮溼陰暗而逼仄的巷道。
踩在髒水橫流的地面,奔跑在沒有出口的巷道深處,她想要躲回到孤兒院卻早已回不去……但是。
這一次的逃跑似乎有點不同。
花淵她的喉嚨在逃跑過程中逐漸敞開了,她的潛意識想要進行呼救,因爲在她的記憶間多出了一個可以依靠的存在。
雖然這份依靠並不屬於她,
雖然從對方身上得到的依靠也非常短暫,
但卻溫暖的,炙熱的。
眼看,色彩斑斕的觸鬚就要追趕到花淵時,
一個用於呼救的名字從花淵喉嚨口大聲喊出:
“狄!”
嘶喊結束。
啪!
並沒有英雄救美的場景出現,
那色彩斑斕的觸鬚所化作的手掌,穩穩抓住花淵的肩膀,阻止了她的逃跑行爲。
但有些奇怪的是,
花淵的身體卻遲遲沒有被破壞。
同時,一股不正常的熱氣正從腳底所踩的土壤向上溢出。
花淵猛然偏頭,看向身後。
不只是她被抓住了,
村長的褲腿也同樣被一隻手給抓住,一隻從泥土間生出的手臂,一隻佈滿着焦痕而纏繞着鐵絲的手臂。
同時傳來的還有類似引擎發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