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這個房裡又只剩我一人了,時間又重新變得煎熬。上好藥的皮膚透着舒服的清涼,可此刻我就像是瀕臨死亡的小獸做着最後的掙扎。現在好像有點理解幽閉恐懼症了,這麼個小環境待久了真的會對人造成不可磨滅的陰影。
有科學家做過實驗,一個人在完全安靜的環境中,呆不了三個小時就會發瘋。當然,完全安靜就是指沒有一點聲音,沒有風的聲音沒有心臟的聲音,沒有呼吸的聲音。
我一點點縮到牆角,好像這樣才能讓自己不再惶惶不安,頭皮在跳,我有點擔心蔣柔。或者說,擔心找她做的事,能不能得到想要的關鍵的反轉的機會。
那個時候我悄聲跟蔣柔說的計劃是。讓她拷一份監控錄像下來,找機會送到那個人手裡,那個人以前是我的朋友,並且也有幾分技術,讓他分析那錄像到底是真是假,有沒有被剪切過。這真的很重要,如果視頻是假的,我輕而易舉就能擺脫嫌疑,來個劇情大反轉。
希望蔣柔能辦好這件事。
我在冰涼的地上,無所事事,除了等就只有等,空氣中開始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有爸爸媽媽疼愛的呼喚,有追我的男孩唱的一支情歌,有生日聚會上祝福的聲音,有體育課的聲音,有法庭對父親坐下最後判決的聲音,有爭執的聲音,有哭泣的聲音。那哭泣聲從高亢到衰弱到哽咽到淚水流淌的聲音到砸碎在地上的聲音。那哭聲像是從跟生命相關的地方,帶着一絲熱度和一絲癲狂。
好吵啊,那是不是說明,我不會瘋,我靜靜地笑了,淚水無知無覺地淌在地板上。
這樣絕望的等待持續了整整兩天。兩天之內,我一直被關在裡面,不給吃不給喝,偶爾來小嘍囉嘲諷我,真奇怪,他們都是以別人的不幸爲活下去的食糧麼,那他們怎麼不去死。
你們怎麼不去死。還是,該死的是我?
張瀟可能是顧念舊情,也可能是我看不到的原因,他因而再而三地問我:“選擇死還是離開?”
真是善良啊,還給了我選擇的權利,我是不是應該感激得痛哭流涕。離開,重新變得一無所有人人可欺?怎麼甘心。不如死。
我的答案都是死。
沒到聽到我一成不變的答案時。張瀟的眼神就會變得晦暗不明,我死了,你不就能開開心心地跟李佳佳在一起了麼,我不會再老讓你不滿意也不會攔着你的路了。但是那揪心的輪廓是怎麼回事。別告訴我你還在意我,我纔不信。
我不是什麼貞潔烈女,也並不是不愛惜生命,只不過我不信,不信自己會死更不信自己會離開。明明,這只是一個陰謀。大家都是眼瞎的嗎?!疼痛變成小螞蟻,時不時撕咬我的傷口,還好,我還活着。我由衷感激着疼痛。
兩天之後,蔣柔回來了,她把我扶起來的時候我已經幾乎不成人了,氣若游絲得像一團被丟棄的腐肉。
我滿含
着希望的眼睛看向她,她幾乎要哭出來,但還是忍住了,只是敘說:“我沒有找到那個人,那個地址不對,那人好像是搬家了。”
我的眼神暗了下來,有點失落。
蔣柔又說:“後來我拜託金主去檢查錄像,他告訴我,錄像是真的,沒有人爲的痕跡。”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如果是之前還隱約有些盼頭,現如今就是一撮死灰了。
蔣柔沉默着不再說話。我們都知道真相沒有翻牌的機會了。
沒有人願意相信我除了蔣柔。而張瀟,他就算相信不是我偷的卻也是恩斷義絕。
“要不要我拜託人把我救出去?”蔣柔像是下了什麼決定,再度開口。
我舔舔乾裂的嘴脣,卻是難得真心爲她想了一回:“還是不要了,你的把柄落在人家手裡,對你不好。”
不能再連累她了,原本她也就不欠我的。現在她要學會怎麼全身而退,也算是給我留一條後路。
蔣柔有點痛苦地說:“那怎麼辦你就被打死在這裡嗎?”語速很快衝口直出卻不符合她一貫的風格,怕是急的。
也難得她是真的在意我,我哈哈一笑,安撫道:“你夏姐我的命哪有那麼弱?”
我現在是這麼安慰她,但是我一時也沒有想到辦法,待蔣柔走後,我靜默一會,拜託讓人找紅姐過來。
心想在這裡紅姐算是跟我接觸比較多的一個,作爲小領頭她還是有幾分見識,她會相信我的爲人嗎?畢竟笑鬧也有,我們也算是微妙的朋友關係。
不一會兒,我拜託的人回來了,卻沒見紅姐。但那人轉述,“紅姐說,她不願意看見我,除非先把錢還上。”
我咬咬牙熱氣直衝腦門,拳頭緊了緊又鬆開。明明我沒有偷錢,爲什麼要被當做小偷來對待,他們是拿到了什麼鐵證如山。還是形式所需。就那麼多人想要我離開麼。果真是落井下石麼,還是一個好的能力強的同事真的比不過那些爛錢,這些刻意的侮辱,真的有必要麼。不管是人情冷暖還是人之常情,我都早該看透,又如何能去怨怪?
也罷,別讓我再回來。仇恨從來都是由委屈而來,你們知道麼,鐵石心腸才能無堅不摧。
就在這一天,我以爲所有的掙扎都無望的時候,突然被放了出來。
呵,“放”真是說得太好聽了。我被闖進屋子裡的人不由分說地從地上拖起來就走,甚至連繩子都沒有幫我解開。
一路上失重的感覺糟糕急了,腳趾被磨得很髒,這些都是次要,遲緩的腦仁被許多的疑問了困住無處敘述。沒有人告訴我什麼原因我也跟他們任何一個人搭不上話。
“你們怎麼又放我出來了,偷錢的人找到了還是。”
“啊喂。”我放棄了詢問,他們一副公事公辦,沒有一點交流的意思。
劇痛襲來,我痛呼一聲,兩個拖着我走的大漢停了下
來,我揚起臉對着他們笑:“大哥幫忙把繩子解開吧,我自己會走。”
我回頭看腳趾被玻璃片劃破,鮮血蜿蜒出了一條漂亮的紅線。那人想了想覺得這麼丟出去卻是太引人注目了些,已經把繩子割斷。最後我被推出去,一個踉蹌差點臉朝地摔臺階下。真是,沒毀容值得慶賀。我想起什麼着急地想進中心。
保安都攔着不讓我進。我幾乎想要哭着求他們,突然想到以前頗有聲望的時候他們對我多麼殷勤,不由得冷笑了聲。站在門口,只呆呆站着,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我是被砸在身上的東西拉回神的。站不住我狼狽的摔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東西都被一件一件地胡亂扔出來,淒涼地像一隻喪家犬。不,她們才賤狗。
這麼有同事愛,真是的,以後要怎麼報答她們。
我站起身來,整理好儀容,然後把東西都裝好,抱着自己的包裹,我漫無目的的走着了幾步,然後回頭,看看這高大的建築,金光閃閃的招牌。好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在心底由衷地讚美。
轉過身來,我忘着前方的路,依舊是人來人往、依舊是車流滾滾、依舊是繁花似錦、依舊是孤獨薄涼、依舊是……不適合生活。擡頭看被一層一層污濁空氣裹挾起來的天空,藍灰色的,髒得不像話,髒得像心臟被狠狠揉搓之後扔在地上幾經踐踏鮮血流了一地沾了一圈塵埃。風流過,我晃了幾下,有點站不穩。眨眨眼睛,確定已經乾澀到做不出丟人的事,我才慢慢地,慢慢地,低下頭,低到與視線平行的位置。
我茫然地看着這個大城市,身體無處安放,心也無所歸屬。
我掏出來手機,打電話給蔣柔,至少先弄清楚怎麼個事。
“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
心中狐疑,我又打了一遍“嘟——嘟——”十五聲過去了,也已經沒有人接聽。
我再打給葉寒。
葉寒過來的時候我正百無聊賴地來回走着數方格,一輛車停在我面前,雪山般俊美的男子走下來,他動作利落地把我行李收拾安頓好,說:“來遲了。”眼睛裡有心疼有歉意。
我笑,其實他已經來得很快了。
葉寒感覺氣氛不對,看見我明顯被趕出來的狼狽不堪的樣子,接着問道:“他們是不是又欺負你了?是不是張瀟又欺負你了?”那起伏的胸口昭示着隱忍的怒氣。
看他這麼在意我,說話又那麼可愛,我笑得越發開心,說:“沒有。”
葉寒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幾圈,我被看得渾身僵硬,想到這麼大的事沒告訴他,有點心虛,忍不住開口:“看什麼看?”
雖然他很明顯能看出來問題,不過見我不願說他也就不再多問:“走,我們先上車吧。”伸手握住我的手臂想要帶我過去上車。
一握一帶之間,壞了事。“嘶。”我倒抽一口涼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