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珠斜睨她一眼：“見過公子戴面紗的嗎？那得是賊人。”
素縷忙道：“哦，知道了小姐。”
“還有……不要再叫小姐。”霍明珠拿手中的摺扇點了點素縷的胳膊，“記住，現在我們都是男子。”
“哦……”素縷忙掩住嘴。
霍明珠見她那副害怕的樣子，笑着走過去爲她理了理衣襟：“別緊張，就跟平常在家一樣，千萬別遮遮掩掩有所顧忌，若是出了事，記得先走，別管我。還有……我來給你塗點東西……”
說着，霍明珠便朝素縷臉上抹去，素縷閉着眼睛任由她去抹，待霍明珠的手拿來，素縷才急問道：“小姐，我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再一看霍明珠，素縷有點驚訝的脫口而出：“小姐，你怎麼這麼黑？還有那一撮小鬍子怎麼回事？”說完，她哈哈大笑：“這下子認不出來了！小姐變成漢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霍明珠一挑眉：“摸摸你自己的臉試試……”
素縷下意識地摸去，一手的桐油，還有滿嘴的鬍子……照這個鬍子的手感，她絕對是街上的摳腳大漢！
霍明珠笑：“走吧，別難過了，越醜越安全，別千萬把你的鬍子弄掉了……”
她說完，也不等素縷，徑直往那和尚所說的地下道場的入口找去。
“小姐……不，公子，等等我啊！”素縷一手摸着鬍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兩人住在西廂，距離道場尚有些距離，便挑了最偏僻的路走，倒也無人察覺。
等到了道場入口，霍明珠主僕有些哭笑不得，有沙彌站在那，爲入內的人分發鬼面具……幾乎每個人都很自覺地接了過去。
素縷哭喪着臉看了一眼霍明珠，拉着前面的一箇中年男人問道：“咳，這位兄臺，請問進去都要戴鬼面具嗎？”
那中年男人俯視了素縷一會兒，才道：“是啊，你是頭一回來吧？進去的都是些愛奇珍異寶的人，其中不乏大人物和各界能人異士，何必暴露真顏讓人看？戴上鬼面具，對誰都好。”
素縷忙點頭：“原來如此，多謝兄臺指點！”她中氣十足地迴應，末了，還想起來抱拳答謝，倒是把男子的體態學得很像。
人一個一個進去，輪到霍明珠時，那沙彌只看着她不說話，似乎因爲她的生面孔而有些戒備。
她也不慌亂，只是輕輕一笑：“無塵大師說，這地下道場內有許多好珍寶的朋友，在下特來一觀。”
不知是不是因爲無塵大師的面子大，還是沙彌也不過做做樣子，對進去的人全都放行。總之沙彌隨後便給了她們兩隻夜叉面具，且特意叮囑道：“地下城魚龍混雜，只要在內一刻，面具不得摘下，否則後果自負。”
霍明珠聽得心內一震，雖然料想不到會有何後果，但這沙彌也沒有必要故弄玄虛，既然地下黑市開了那麼久，這些規律定然也不是一時興起。
兩人往裡走，霍明珠悄拉素縷的手：“進去後一切小心爲上，跟着我。”
入口處很暗，霍明珠同素縷一人提了一隻燈籠，勉強照見前方的路，牆上隱隱約約地刻着些什麼。
霍明珠擔心暗處有人，便沒有舉燈籠去照。
走了大約一柱香的工夫，前方忽然亮了起來，且越走越亮，連周圍的人和景都能看得見……這照明不似是燈籠。
霍明珠前世跟着百里宗律時，曾見過一種石頭，看起來似玉或琉璃，卻在夜晚發出光亮，好似夜明珠一般，它們被稱爲月光石。更神奇的是，這種月光石會在遇明火之光時越發透亮。
不消一會兒，霍明珠果然找到了光亮的源頭……正是那些根撐起地下黑市的大柱子，應當就是用那種月光石的材質所造，而每隔兩丈遠，有一座罩有燭火的燈柱。
月光石加明火，光亮大盛，整個地下黑市都被照亮。
“公子，好大的地方啊……”
素縷見了也嘖嘖稱奇。
的確很大，不只是空間，格局也很大，人也很多，比之外頭的廟會的熱鬧也絲毫不差。
一條一條的街道縱橫交錯，雖無店鋪，卻有沿街擺攤的小販，霍明珠總算明白爲何那沙彌會以“地下城”來形容這黑市。看樣子無塵老和尚還保守了些，只說是個地下道場……
若真要說是道場，大約只有某些燈柱上所刻的經文或佛祖像才能勉強附會一二。
“啊，公子，你看那兒……”忽然聽見素縷低呼了一聲，霍明珠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幾個大鐵籠。
無論是在上京還是邊城，百姓和官員都有獵奇心理，在大籠子裡關上幾個兇猛的獸類，比如大蟲黑瞎子，看它們被困籠中惱羞成怒，或是互相廝殺，能帶來一種異樣的熱血沸騰。
然而，霍明珠這會兒瞧見的鐵籠子裡關着的，並不是野獸，而是人……如同猛獸般的人。那雙眼睛，閃着吃人般的冷光。
別說是素縷，霍明珠也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這鐵籠子放在街口，面對着所有來往的人，所有人似乎都已習慣，只有她們倆還在好奇。
霍明珠忙低聲道：“別再看了，這些奇怪的東西，我們少管閒事。”
素縷心裡有點發冷，她問霍明珠：“那……我們要去哪？這地方很大，我擔心轉着轉着，會找不到出口。”
“去賣家傳的寶貝啊。”霍明珠騙那老和尚說有寶物要出手，的確也不假，但最重要的事，她沒有對素縷說。
“公子，咱們還是找個人問問吧，自己瞎找，也許半天都找不着……”素縷下意識地摸了摸面具，這才竊喜道：“剛纔那個野人瞧着我們，其實也不用怕，我們戴着面具啊！”
素縷從來樂觀，這麼一想，似乎什麼都難不倒她了，她隨手攔住一個戴着羅剎面具的路人：“請問這位兄臺，哪兒有識貨的買家？”
素縷的動作太快，霍明珠想攔她，已經來不及了，那個路人停下腳步，羅剎面具裡透出的那雙眼睛閃着暗色的光：“哦？兩位在尋買家？不知有什麼寶物急着出手？”
再辯解似乎也只是此地無銀，霍明珠便默認：“只是聽聞這地下城有許多能人異士，在下想來見見世面開開眼界，手裡的東西未必能入那些行家的眼，徒做了井底之蛙罷。”
那“羅剎”面具後的人悶笑了一聲，也看不清他的臉色，只聽他道：“各行有各行的能人，買家也有買家的等級，你若想見世面，便去北街，那兒會有你想要的答案。東西好不好，一看就會有自知之明。”
說着，那人也不要霍明珠的謝意，朝着與兩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素縷目送他的背影，拍了拍胸口道：“嚇死我了，公子，這裡的人都怪怪的，我是再也不敢亂開口說話了。公子，我們真的要相信他的話嗎？”
霍明珠嘆氣：“不然呢？都戴着面具，誰知道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且去瞧瞧，若有意外，再隨機應變。把你的匕首和東西準備好，隨時戒備，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