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無書

你生命裡可能會遇上一個或幾個這樣的人,你剛見到她的時候,不會有什麼深刻的印象,和她相處時也不覺得有多麼地喜歡她,不覺得她是自己生命中一個不可或缺的人,但如果出現一個契機,一個打破她與你相處的契機,你就會發現,原來她在不知不覺中早已走進你的心裡,影響着你,讓你無法不在意她,不由自主地去對他好。

而鬱封剛好就遇上了這樣一個人。

這個人,或者說這個女孩子,她的名字叫做藍漓,是鬱封的同桌。

幾天前,班上一個男生向她告了白。

告白的那個男生叫陳沉,和鬱封住同一間宿舍,光棍節前的一天,陳沉被一堆人擁着走到藍漓前面,成功成了不能過光棍節的人。

“藍漓,我喜歡你。”鄙夷聲,“說大點嘛!!”“沒吃飯啊!!”旁邊有人吼。

“藍漓,我喜歡你!!!”

鬱封在一邊看着藍漓,他沒有聽到藍漓拒絕,她只是沉默地站着,咬着下脣,好似害羞。然後大家起鬨,陳沉把一個粉紅色的耳罩套在她頭上,然後俯身擁抱了她。

那天晚上他沒有睡着。同時他聽到另一個人翻身的聲音,是陳沉,他也沒有睡着。應該是激動到睡不着吧。

鬱封起身,到廁所抽菸。

老實說他很奇怪陳沉會和藍漓告白,因爲事先毫無預兆,他也沒察覺出陳沉對藍漓有意思,但他卻實實在在地難受了。

很簡單,鬱封喜歡藍漓,藍漓沒有拒絕陳沉的告白。

他猛吸了一口煙,不小心薰到眼睛。他罵了聲操,抽完了整包煙。

第二天他垂着眼睛到教室時,藍漓很難過地告訴他,昨天陳沉告白的時候,她的心都涼了。

原來前些天藍漓的宿舍開談心會,談到感情的話題,大家就都感嘆了一下自己沒有男朋友的現狀,然後宿舍裡的一個女孩子就說,我們來約定吧,如果我們宿舍的有姑娘被告白了,就一定不要拒絕。大家都說好,藍漓覺得不會有人向她告白,也答應了。

結果陳沉就突然殺出來了。而且,陳沉和那個提議的女孩子,關係很好。

藍漓在被陳沉告白時,腦子裡全是那天晚上約定的場景,心就有點涼。她沒法拒絕陳沉,也沒法去質問那個女孩子。

鬱封突然,有一點開心。原來藍漓不喜歡陳沉,不拒絕只是逼不得已。

那天早上,藍漓每次下課鈴響就趴在桌子上睡覺,鬱封看着她,她現在是別人的女朋友。

最後一節課快下的時候,藍漓說,她要去找陳沉說清楚,她不能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下午,藍漓告訴鬱封,她和陳沉分手了。

鬱封突然有種明朗的開心。

鬱封對很多事情都不大重視,性子也有些逆來順受。藍漓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小考考場,第一次遇到,就留下了印象,但剛分到一個班時對他的印象不太好。

她看到鬱封被班上一個女孩子欺負,不反抗也不生氣,覺得他性子太軟,甚至是娘。

後來她和鬱封同桌後,對他的印象才慢慢改過來。

藍漓和鬱封說過很多事情,足夠讓她記一輩子的男生林洛、她幼時不和諧的家庭關係、她彆扭又糾結的性格,她喜歡的東西、她不喜歡的東西,鬱封慢慢開始瞭解、記得。

他也漸漸習慣了身邊這樣一個女孩子的存在。

她在他手上、臉上畫上種種圖案,全是她心血來潮想到的圖案,他不躲,即使被畫上妖嬈的眼線、睫毛、桃花,他只是不躲。

她說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唱歌,她在他旁邊唱過很多歌,他因此認識民謠、認識痛仰、認識有首歌叫孤獨。

她有時拉他和她一起唱。

他說,我不會。

“那我教你。”

她教他唱孤獨,然後他們一起唱。

“好想你呀好愛你,我是真的喜歡你……”

有時上課時他們十指相扣,他抓得很緊。

鬱封曾經想過,他們會在一起。

藍漓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只是有點缺愛,也缺乏安全感。鬱封確信自己對她有感覺,想對她好、關心她、呵護她、照顧她,想和她在一起。

藍漓問過鬱封,你爲什麼總是不開心?

鬱封不回答,他不想說,不想提起傷心的事情。

藍漓就跟他急,罵他,逼他說。

鬱封沒辦法,就把一直以來讓他沒辦法開心的事、他心底最沉重的東西告訴了藍漓,然後,哭了。

藍漓也哭了,抱着他哭。

他跑到最後一排和班裡人喝酒,微醉,回來拉過她的手,枕着睡。安心的睡。在她身邊,不會想太多雜亂的東西,內心溫暖乾燥、潔淨。

那天他們傳紙條。藍漓問鬱封:“你討不討厭我?”

鬱封回她,“不討厭。”

“那就是喜歡了。”

“不討厭怎麼就是喜歡了?”

鬱封傳過去,半天不見她傳回來。

藍漓咬着下脣不說話。之後很多天對他也是愛理不理的,甚至換了座位,和另一個女生一起坐。

藍漓告訴別人,鬱封那樣說不就是不喜歡我嗎?他不喜歡我那我爲什麼要喜歡他?

可是鬱封不知道。

雖然不知道,但也模模糊糊明白了些什麼。想道歉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想和藍漓回到從前的樣子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怕再傷到她。

後來,他們的年級按層次分班,鬱封和藍漓分開,最初見到她會有點想躲,後來也漸漸釋然。

鬱封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女朋友。只是儘量把藍漓當做很好的朋友來看待。

初三畢業,天各一方。偶有聯繫,但也回不去。

就好像詩裡寫的那樣,別後不知君遠近,海闊魚沉何處問,漸行漸遠漸無書。

只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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