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姜若雨在離叢那裡得知了許多他所不知道的事。
在姜承洛死後,控妖姜家被其他三家所打壓,獨木必難支,迫不得已而舉族離開了壺州,之前離叢說過由於一些原因,人若是要離開壺州必是困難重重,其中的一個就是地理原因,據離叢回憶,在姜承洛的那張域圖上的描述,離開壺州的出口就在妖川的盡頭,這條路上卻有着霧蛇阻攔,而盡頭那裡是一條看不見對岸的河流,只有橫過了這條河流纔算是離開了壺州,而河流的對岸,是百蕪州域。姜家決心已重,歷經萬難,到達那條河流的時候已是損失慘重,雖然全族毅然決然的選擇渡河,身影也消失在了河流的盡頭,但是至今也沒有人可以肯定他們是成功還失敗。
而最讓姜若雨心緒複雜的卻是關於他爹姜承洛埋葬之地的消息。姜承洛受百鏃之行,身死於城主府北面三百餘里的日落涯,由於一些原因姜家的人無法取回姜承洛的屍骨,最後離叢無奈只能將他的好友葬在了日落涯上。這個消息的確讓姜若雨大吃一驚,因爲姜若雨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而且他更是沒有想過他爹會孤零零的葬在日落涯頂。
之後姜若雨毫不猶豫的做出了一個決定,去日落涯,他要取回他爹的屍骨。
雖是晌午,這個季節的陽光卻格外的柔和,不過這柔和的陽光落在日落涯頂卻顯得格外荒涼,因爲這日落涯頂,黃土和碎石遍佈,沒有一絲植被的綠色,毫無生機可言。
姜若雨一行三人,費勁力氣順着有些陡峭的山道,終於登上了這涯頂,而此時,三個人卻沒有往日的那種嬉鬧,有的只是沉重的目光。放眼望去,在這涯頂的盡頭,一個凸起的小小土丘正在迎着微微的風傲立在那裡。
姜若雨和璇璣沒有說話,皆是出神了片刻,便邁開有些疲憊的雙腿,向那個土丘走去。而無成只是嘆了口氣悄然跟上。
姜若雨剛登上涯頂的地方,距離那土丘所在的日落涯盡頭大約有兩百丈的距離,姜若雨三人由遠及近,踏着黃土和碎石沒有絲毫停歇的向着目光落在地方走去,而隨着距離越來越近,那個土丘逐漸在視野裡變得清晰,慢慢的可以看到佇立在土丘前的石碑,甚至也可以看清土丘後一仗遠的懸崖。
姜若雨知道,這不起眼的土丘就是他爹姜承洛的墓,而那石碑是墓碑。
姜若雨站在土丘前,嘆了口氣,慢慢的蹲下,右手摸着墓碑,眼中原本的複雜之色悄然消散。
墓碑上刻着一行字,上書,好友姜承洛之墓。
“爹啊,我猜你是不願意讓我來你的墓前的,不過,我不僅自己來了,而且還帶着璇璣來了,你想不到吧。”姜若雨收回落在墓碑上的右手,然後雙膝輕輕地跪下,盯着面前由黃土堆成的墳墓,輕輕說道。
雖然姜承洛死的時候姜若雨只有四歲,但是他的四歲,卻可以記住一切,他還記得小九送他和璇璣去妖川時候,小九支支吾吾猶豫良久才告訴他姜承洛死了,那個時候姜若雨就猜到他爹不想讓他知道一切,不想他去復仇,更不願意看到他站在自己的墳前,因爲這對姜承洛來說意味着他的孩子走上了一條滿是艱辛和仇恨的路。
璇璣明媚的臉龐也變得很嚴肅,她在姜若雨一旁也是緩緩地跪下,嘴張了張好久,纔想好了要說的話,“爹,我沒有哥他那麼聰明,所以對您的記憶很少很少,不過,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父親。”
無成悄悄的拿掉了臉龐上的白色面具,俊逸的臉龐怔怔的看着面前跪立的兩個人。這是姜若雨和璇璣父親的墓,所以他沒有跪下,不過在這兩個人就那樣跪在夾雜着碎石的黃土裡,他竟然感覺到有些心疼。
“我覺得男人應該就要扛得起仇恨,所以我選擇了一條這樣的人生,不過我不後悔,爹你一定會懂的。”姜若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隨和,就好像是真的在與姜承洛聊天一樣。
璇璣側着臉看了看姜若雨,忽然笑了,在墳前說道,“爹,對於我哥所選擇的人生您就放心吧,我可以爲他作證,這些年,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沒有丟您的臉。”
姜若雨聽着璇璣的話,竟然也是忍不住噗嗤一笑,之前的沉重氣氛頓時一掃而光。
“璇璣,和我一起給爹磕頭。”姜若雨說道。
璇璣點了點頭,“恩。”
在這因爲陽光而有些溫暖的黃土和碎石裡,姜若雨和璇璣在姜承洛的墳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無成依舊沉默着立在一邊,他知道這是姜若雨和璇璣作爲孩子應該做的事。
“好了。”磕完頭姜若雨站了起來,怕了拍手上的塵土說道。
璇璣也站了起來,不過他和無成卻異口同聲的問道,“什麼好了?”
姜若雨卻回以一笑,“雖然還有許多話想和我爹說,不過我卻更不忍心看我爹孤零零的留在這日落涯上,所以我要把我爹的屍骨帶走。”
無成和璇璣卻是沒有絲毫驚訝的點了點頭,在來日落涯之前,姜若雨就把這個早就說了出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水汽竟然慢慢的在姜若雨三人的周圍緩緩升起,在這荒涼的日落涯頂顯得十分詭異。
姜若雨,無成,璇璣見狀,三個人立刻靠在了一起,然後有些警惕的掃視着慢慢的籠罩向他們的水汽,一連串的動作沒有絲毫的拖沓,這都是來自他們在妖川磨練多年所養成的習慣。
“這麼荒涼的地方怎麼會有如此重的水汽?”無成沉聲說道。
姜若雨鼻尖動了動,又瞥了一眼霧氣,也是沉着聲音說了七個字,“保持警惕,有妖氣。”
璇璣明亮的大眼睛緊緊地掃視着這些水汽,秀眉微皺,說道,“僅僅從這水汽裡,我看不出這妖的一絲一毫。”
姜若雨和無成聞言頓時也是眉頭緊皺,對於妖的辨識,璇璣可以說在他們三個人中是最厲害的,因爲只有她通讀過木老頭的《妖陣之書》,可是她竟然看不出一絲一毫,也就是說此妖,不簡單。
然而就在三人極度警惕的時候,一道洪亮的聲音平地響起,就像是雨季的雷鳴般在這日落涯頂轟然炸響,讓三人的耳膜都是不禁陣痛起來。
“你們這些小賊,要帶走姜承洛的屍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