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之清早醒來的時候,管家已經將煮好的粥端了上來,待她吃完後,又將清早紀承淮送過來的藥遞了過來。
見到藥的那一刻,季瑾之十分詫然,因爲她受傷了沒去醫院,那又是誰送來的藥呢?
還有昨晚,她昏迷醒來後,背上的傷口已經被人縫合好了,陌少川不懂醫術,自然不能是他,那又會是誰?
隱約中記得,還有人給她換了睡衣……
“少夫人,這是口服的藥,一天三次,這是注射的,您自己可以吧?”管家試探的詢問。
季瑾之一笑,她自己就是個醫生,靜脈注射這點小事,根本難不倒她的。
只是她還是好奇,不免多問了句,“這些藥是誰送來的?哪位醫生?”
管家被問住,略微有點小尷尬,只是一掃而過,然後忙說,“是陌先生送來的……”
陌先生?
陌少川嗎?季瑾之心裡猛地一陣波動,是他見她受傷,所以特意去拿了藥回來。
他竟然也會對她,如此悉心。
應該慶幸嗎?
算了,想着他可能只是舉手之勞,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陌少川是不可能愛上季瑾之的,他愛的,永永遠遠都只有季安之一個人。
不過如此想來,他愛的到底是季安之的名字呢?還是本人?
如果是後者,那麼,他爲什麼看不出來,她的真正身份?
可能他牙根就沒留意過吧!從結婚的時候,就很討厭很反感,所以從未留過心。
季瑾之在管家的叮囑下吃過了藥,又自己注射了消炎藥,然後趴在牀上,慢慢的,竟然不知不覺的進入了夢鄉。
紀承淮送過來的藥,是專門從醫院外科拿來的,其中含有一定的鎮定劑,他很清楚,平日裡的她,極少睡覺的,一個星期最多也只睡十幾個小時,還是七天時間加起來的結果。
趁着這次生病,讓她多睡一會兒,有利於病情,也有利於她的身體。
從星月灣出來的紀承淮,坐在車上不住的扯着嘴角冷笑,他自己也搞不懂,打着陌少川的幌子去關心照顧她,到底爲了什麼。
想來想去,可能做兄弟這麼多年,他還是想給陌少川最後一次機會吧!
但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因爲以後,他再也不會給他留任何餘地了。
哪怕那個人是他從小到大,唯一最好的兄弟。
所以,陌少川,珍惜吧!
珍惜這次的機會,好好的。
他和她,都好好的!
紀承淮開車回醫院,而季瑾之趴在牀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的夢境有點凌亂,不知不覺中竟然回到了曾經的往日時光。
八歲末的時候,她第一次見到了陌少川。
短短的相識後,恰逢春節,兩家的爺爺是部隊的戰友,多年的至交,經常聚在一起,慢慢的,竟然給年幼的陌少川和安之,製造了很好的‘機會’。
當時兩家爺爺坐在一起下象棋,看着後院裡四處打鬧的孩子,打趣的說,“以後等安安長大了,嫁給我們少川做媳婦吧!”
陌爺爺當時還許諾,“我最疼的就是我的大孫子少川了,以後安安嫁過來,我絕對不會虧待安安的!”
季家的爺爺只是微微一笑,然後招呼過安之,摟着安之坐在自己腿上,撫.摸着她柔嫩的小臉問,“安安喜歡少川嗎?”
當時的安之只有九歲,哪裡懂得什麼叫喜歡,什麼叫愛呢?她只是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一旁站着的陌少川,噗嗤一下就笑了,然後趴在爺爺的耳邊說了兩句。
以後,奈何陌少川怎麼問安之,安之也不肯告訴他,當日到底在爺爺耳邊說了什麼。
其實,她那天說的很簡單,只是說,“爺爺,我長大了想嫁給他!”
只是很可惜,她那時候,根本不懂得什麼叫男婚女嫁。
就是因爲喜歡,想天長地久的和他在一起。
第一次陌少川約她的時候,說要一起去海邊參加篝火晚會。
那天,是一個週末,入夏以來最炎熱的一天。
約好了是下午四點半在公園門口碰面的,所以安之早早的結束了補習班和舞蹈班,匆匆忙忙的換了衣服從家裡往外跑,可是卻很不湊巧的,跑出門的那一刻,撞到了正好也要進門的姐姐。
姐妹倆在一個門口,往相反的方向跑,猛力的衝撞之下,兩人碰到了彼此的鼻子,頓時血如泉涌,姐姐從小就怕血,見了血就暈,所以保姆見狀,急忙拿紙巾給姐姐擦,便擦還邊安慰,姐姐哇哇哭得聲音很大。
當時的她卻被忽視在一旁,無人問津,只好自己拿紙巾擦了擦,再用紙巾塞進了鼻子裡,勉強止血。
因爲姐姐的哭聲實在太大了,所以引來了唐如雲,姐姐見狀,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下子撲進了唐如雲的懷裡,那委屈的小模樣,分外的惹人憐惜。
那天下午,因爲姐姐的哭鬧,所以她一個勁的賠禮道歉,唐如雲教訓了她很久,以至於都五點半了,她才匆忙的跑出家門。
此時海邊的篝火晚會已經開始了,她一邊往公園跑,一邊想着,陌少川肯定走了,也肯定生她的氣了!
她想了一路,猜着肯定見不到他了,他肯定不會等她了。
可她風風火火的跑到了公園門口時,在夕陽的餘暉下,她遠遠的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陌少川。
他還站在門口等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跑過去,他卻毫不在意的拿手帕擦去了她臉頰上的汗珠,柔聲說,“累了吧,等着,我去給你買水喝!”
眼看陌少川要去路邊攤買水,她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也不知道是委屈,還是感動,總而言之那一刻她的眼眶紅紅的,也潮潮的,她吸着鼻子小聲說,“我來晚了,你怎麼不責備我?還在這裡等着我……”
“傻丫頭!”他隻身揉了揉她的頭,“我們不是約定好了嗎?沒等到你,我怎麼可以走?再說了,我還不瞭解你嗎?肯定遇到什什麼事兒,不然不會不來的……”
那一刻,她真的被感動了。
她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小聲重複,“約定?”
“對啊,約定!約定好的事情,就是一定要做到的!”
那天的很多事兒,都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遺忘了,但卻深深的記住了陌少川說的那句話,約定好的事情,就是一定要做到的……
所以,八年前她十八歲,陌少川在海邊馬球結束後,和她牽着馬散步,在那個美好的夕陽傍晚,他忽然跪在地上求婚。
那天,她答應了。
然後,卻發生了那些事。
但即便如此,她也一直記得,約定好的事情,就時一定要做到的。
所以五年後,她聽聞他到了適婚的年齡,陌家爺爺逼着他相親結婚時,她不遠萬里飛回了A市,又不嫌丟人的跑去陌家,利用兩家爺爺曾經的約定做要挾,脅迫老爺子同意他們結婚。
她好像問他,自己遵守了諾言,真的嫁給他了,可他呢?
他當初說好的,要照顧她,保護她,要永永遠遠的愛她,一生一世,白頭偕老,不離不棄。
可是他們明明都還沒有白頭,爲什麼他就開始對她厭煩,嫌棄了?
哦,對了。
他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但是,這真的是理由嗎?
八年前的車禍發生後,她和警方謊稱了姐姐的名字,季家人因爲對姐姐的所作所爲心生怨氣,所以置之不理,可是老顧卻不相信,三言兩語就試探出她並非真的季瑾之。
那是老顧,一個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
就因爲了解,因爲相信,所以纔會看到很多小細節,很多端倪,纔會發現最真實的那個她。
可是,她和陌少川青梅竹馬十多年,從小一起長大,兩小無猜的歲月裡,彼此心心相惜。
他是她最瞭解的男人,也是最愛的男人。
爲什麼他會發現不了?
她留在了他身邊三年,換來的卻只是他的置若罔聞和不了了之……
那種前所未有的痛處,又再次席捲全身,她控制不住的在夢裡嗚嗚的哭了起來。
雖然是夢裡,但哭泣的聲音卻格外的清晰,甚至清晰的她都能感覺到有人正在搖晃她的手臂,“少夫人,少夫人……”
過了好一會兒,季瑾之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然後,她看到了站在牀邊一臉緊張的管家。
管家看着醒來的她,微微的鬆了口氣,“少夫人,我還以爲您是怎麼了呢!幸好沒事……”
季瑾之詫然的眨了眨眼睛,慌忙的擡手,一摸自己的臉,才發現竟然溼漉漉的。
竟然夢境和現實都混淆在了一起,真是的……
“少夫人,您感覺身體怎麼樣?還好嗎?”管家倒了溫水遞過來。
她接了過去,喝了幾口,然後微笑的說,“謝謝,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您好好歇着,有什麼吩咐隨時喊我。”管家說着,就走了出去。
聽着臥房門被關上,季瑾之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發呆,下意識的想到了之前在慈善晚會時,陌少川給了她一個婚戒。
季瑾之記得好像放在自己的包包裡了,她拖着渾身是傷的身體,慢慢的下了地,找到包包中的鑽戒,又磨蹭着上了牀。
坐在牀上,看着那枚和李維琪一模一樣的鑽戒,不禁嘆了口氣,還是戴上吧!
好歹也是他送她唯一的念想啊……
雖然有點諷刺,竟然和李維琪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