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抱着雲舒匆匆回家,進門就嘭一聲關上家門,坐到牀頭摟着雲舒抽泣,那眼淚如泉水般嘩嘩的流,李氏卻忍着不肯出聲,似是生怕被旁人聽見。
看着這樣的李氏,雲舒也很難過,但她知道李氏需要發泄,哭出來對她更好,於是靜靜的趴在牀上看着李氏。
李氏哭了良久,總算把心裡堵着的那口氣給發泄了出來,心情輕鬆了許多,這時纔想起雲舒來。擡頭一看,見小云舒正趴在她身邊,睜着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李氏心裡一暖,抱起雲舒,又是親又是啃的“舒舒啊,我的舒舒真乖,真是的孃的乖女兒,娘一定不會讓你再受那樣的罪!”李氏一臉堅定。
抱着雲舒的手突覺手下的小衣服一片溼潤,李氏趕緊站起來,翻箱倒櫃的找小衣服,雲舒的衣服大多都有點兒大,因爲這些都是舅母小兒子的衣服,舅母小兒子比雲舒大一個月,卻長得圓圓胖胖,體型比雲舒大了兩號。
現在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這裡氣候偏向南方,冬天隔十年纔會下一場雪,今天還算暖和,雖沒出太陽,卻也是無風無雲的陰天,氣溫最多兩三度。
李氏焦急的將雲舒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剝下來,生怕晚了一秒她就會生病。幸好今天她穿得多,因爲要去做客,李氏把她最好的衣服全給穿上了,至少裹了五六件,還有一件厚厚的小棉襖。李氏剝到最裡層,小棉襖外層全溼了,還好沒浸透,裡面還有件貼身的小肚兜。
李氏用熱水給雲舒擦擦身子,發現她身上有好幾處又紅又紫的指甲印,心裡一痛眼淚又嘩嘩的流出來。那水雲波夠狠,不過才七歲,雲舒穿這麼厚,他居然能掐的留下指甲印,這傢伙絕對是狠命在掐,水不知志華家是怎麼教的?
雲舒見剛纔還好好的李氏又眼淚汪汪,便依依呀呀的伸出小手去摸李氏的眼睛,李氏卻哭得更厲害了,雲舒無法,只好不動了,任憑李氏擺弄自己。
等穿好衣服好,李氏將她放在牀上,用被子把她圍一圈坐好,又開始翻箱倒櫃,不一會兒一個大包袱收拾了出來,李氏將包袱放到牀邊,過來抱起她,道:“舒舒,我們回外婆家好不好?這裡容不下咱們,你爹也不幫咱們,咱們就不要這個家、不要爹爹了,咱們娘倆過好不好?”
雲舒有些愣住,李氏對水志誠顯然是有感情的,且感情不淺,否則以前受那麼多氣,水志誠一無所有,照李氏的脾氣,早就該打包走人了,可她卻堅持了下來。即使住沒牆的茅草棚,即使天天跟湯氏吵架甚至打架,都沒放棄,現在的李氏卻動搖了。
雲舒來這裡四個月,水志誠照顧她的時間雖小,但云舒知道水志誠是個實在人,他也很疼愛她,只是不善於表達而已,雲舒覺得這個爹除了面對奶奶、兄弟姐妹時太懦弱外其他的並無錯處。可看看現在一臉堅定的李氏,雲舒不知道該贊成還是反對?
如果李氏真的離開了這個家,在這古代,女人要獨自生活本就不易,就算是和離,以後難免要過那種天天過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何況還帶着自己這麼個幾個月大的嬰兒?如果李氏改嫁,自己又該怎麼辦?先不說後孃難爲,就自己這尷尬的身份,莫非真要一輩子寄人籬下,那可不比做丫頭好到哪兒去。
可如果不走,看這情形,水家一大家子人個個對李氏充滿敵意,連帶對自己也是敵意滿滿,以後的日子必定也不好過,自己更是要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真的很不好選,就算雲舒本身是個二十多歲的現代靈魂,也不知如何是好!
雲舒心裡鬥爭半天,最後決定:自己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是李氏給了自己溫暖、給了自己關愛,自己在這裡的一切都是李氏給的,所以雲舒尊重李氏的選擇,不管李氏怎麼選,只要她不拋棄自己,自己都會跟着她一輩子。雲舒堅信自己有着現代人的知識智慧,一定不會讓李氏一直這麼受苦,長大!等長大一些一定能想到好辦法讓李氏過上好日子。
雲舒做出決定,靜下心來,趴在李氏懷裡,緊緊的拉着李氏的衣襟,母女二人靜靜的坐着,等待雲舒爹回來。
李氏是未時中離開湯氏的院子的,出來時明明聽見水志誠就跟在身後,還摔了一跤,李氏雖沒回身去扶他,但從湯氏院子回家不過幾百米的距離,早就該到了啊?
眼看都快申時中了,水志誠卻還沒回來,到底怎麼回事?開始李氏還能耐着性子等,可看着日頭慢慢的移動,她心裡越來越慌,甚至站起來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時不時的望望窗外。
雲舒見李氏這焦急的樣子,心道:看89小說,李氏終究還是舍不下水志誠的。
李氏終於坐不住了,她衝向門口去開門,剛碰到門閂,又跑回來抱起雲舒,急匆匆的出門,直直的向湯氏家走去,直到湯氏院門前,也沒看到水志誠的身影。
李氏在湯氏院門前徘徊一陣,一直沒等到人出來,院門雖開了條小縫兒,李氏是堅決不願意進去的,趴在門縫上偷看更不好看,她只好抱着雲舒繼續在湯氏院門前走來走去,時而伸長脖子往裡張望。
院子裡的情形看不清楚,那羣男人還在喝酒,沒人注意這邊,小孩們各自玩耍。等了一刻鐘後,李氏更焦急,想去敲門,舉起手猶豫着一直沒落下,這時有腳步聲靠近院門,雲舒在心裡祈禱:千萬不要是劉氏!
門開了,一女孩伸出腦袋來,幸好不是劉氏,是小姑水志瓊。小姑見是李氏,冷着臉道:“幹什麼?”
李氏猶豫一下問:“我家志誠在這兒嗎?”
小姑瞥一眼劉氏:“你不是先前還扇我二哥巴掌嗎?現在還好意思來找,不在!”啪一聲關上院門。
李氏不知這小姑說的是氣話還是真話,卻沒有繼續敲門的勇氣,望着院門楞了一會兒,抱着雲舒慢慢的向自家走去。
李氏兩眼無神,直愣愣的往前走,雲舒很是擔心,抱着李氏脖子依依呀呀。李氏纔回過神來,親親她的小臉,艱難的扯扯嘴角,想跟她說什麼,突然覺得腳底什麼東西軟軟的,低頭一看,竟是趴在地上的水志誠。只見他滿臉通紅,被踩到也未醒來,只是皺着眉喃喃囈語幾句。
李氏大驚,趕緊蹲下身拍拍水志誠,喊着:“他爹、他爹,起來,快起來!”
水志誠毫無反應,李氏嚇得手忙腳亂,想將雲舒放下,卻不能直接放地上,這裡離雲舒家的茅草房只有一兩百步的距離,李氏狠狠給自己一巴掌,剛纔出來怎麼就沒看見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李氏,茅草棚的每根柱子周圍都用了好幾塊大石頭固定,水志誠扒的位置正好在石頭後,那裡又背陰,不注意看肯定是看不到的,李氏更該慶幸水志誠沒直接撲到那尖銳的石頭上。
李氏慌亂一陣後冷靜下來,抱起雲舒直往家跑,將雲舒放牀上,找了條毛巾浸溼後,拿着毛巾跑了出去。李氏給水志誠擦了擦臉,摸到水志誠額頭滾燙,水志誠被冷毛巾一激,只是閉着眼晃晃腦袋又是一陣囈語。
看到這樣的水志誠,李氏剛纔還堅定的要離開他的決心立刻軟了下來,她想扛起水志誠,可對方畢竟是個大男人,至少也有一百二三十斤,實在扛不動,想找人幫助又不放心將他留在這冰冷的地上。李氏只好將水志誠一條胳膊搭自己肩上,半拖半拉的慢慢將水志誠挪向茅草屋。
進屋後,李氏將雲舒放進揹簍窩裡,再將水志誠搬到牀邊,脫去衣服,將他放到牀上,蓋好被子。做好這些,李氏已是滿頭大汗,她顧不得休息,又急衝衝的出了門。
雲舒坐在揹簍裡靜靜的望着自己這身體的親爹,說實話水志誠長得不錯,濃眉大眼、五官端正、身強體壯、皮膚黝黑,做事勤快、人又老實,是個過日子的人(如果沒有他那羣兄弟姐妹加老孃的話)。現在水志誠的臉卻通紅通紅,迷迷糊糊的說着夢話,雲舒離他兩三米遠,似乎也能感覺到那灼人的熱氣!
一刻鐘後,李氏端着一大盆熱水進來,擰了帕子給水志誠擦拭。水志誠似乎感覺到李氏就在身邊,閉着眼喃喃道:“如書,別走,如書,別走!”
李氏眼裡蓄起淚,一邊擦拭一邊安撫水志誠:“誠哥,我是如書,我在這兒,我不走。”
水志誠通紅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意,一會兒又皺起眉,極其痛苦的模樣,一把拉住李氏的手:“如書,對不起,如書,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娶你,娘也不會這樣對你,對不起,如書,我是真的喜歡的纔要娶你的!對不起……”水志誠一遍一遍的重複,眼角流出淚來。
李氏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抱着水志誠的頭嗚嗚的哭,“誠哥,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們好好過日子,你快快好起來!”
水志誠似是真的聽到了李氏的話,安靜下來,不再言語,沉沉睡去,嘴角微微翹起。
李氏用烈酒給水志誠擦拭身子,再用涼水浸溼的毛巾搭在水志誠額頭上,然後坐到牀邊呆呆的望着睡着的水志誠,時不時摸摸水志誠的額頭,再換下熱毛巾,一直這麼折騰到半夜,水志誠額頭總算沒那麼燙了,李氏才放心去做飯、收拾後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