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206寢室——血煞(四)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吧,明指着一間園子對我們說:“進去就是風的家了。”

這是個很簡陋的園子,裡面的2層土磚房由一圈橫七豎八的木樁圍了起來,園子的門是用細竹子紮起來的兩塊,兩邊掛着一串串豔紅的辣椒,在它的旁邊都是結構差不多的房子。

明站在門口,朝裡面叫了一聲:“阿姨,你在家嗎?”

沒一會兒,就聽見蟋蟋索索開門的聲音。

風的媽媽那張滿是風霜的臉出現在我們眼前。

她渾濁的眼睛裡滿是驚喜,她支吾的說道:“你們來了!”

老大和小飛迎了上去,左右扶着她,說道:“阿姨,我們來看你了!”

“好啊,好啊,我馬上給你們做飯去!”

我不知道原來風的家裡貧窮如斯,看着她媽媽佝僂的背影,想起了風去世時的哀號,心中一酸,又紅了眼眶了。

進去,原來在一樓的兩邊還各有一個矮房子,一邊是存放雜物的,一邊是廚房。

一隻瘦瘦的小狗看見了客人,圍着我們團團轉。

風的媽媽忙前忙後,爲我們張羅了一桌的飯菜,然後她還要餵雞。

老大,志強,宏翼還有小飛也跟着忙這忙那,打掃衛生,爲水缸裡注水,爲漏水的地方補上磚瓦。我想在他們自己家裡,他們可能從來沒有這麼做過的。

我的手剛剛好,所以我坐在了一邊。我看見明四出走動,我知道他要幹什麼。

等阿姨事情忙完了,菜都涼了。

明在吃飯的時候說:“阿姨,風雖然不在了,但是你還有我們啊,我們六個人都是你的兒子,我們會照顧你,像風一樣孝順你。”

兩行濁淚佈滿了風*臉,我們都握着她的手,紅了眼眶。

那隻瘦瘦的小狗在地上找吃的,還有一白一黑的貓也在我們腳底下打轉。它們看起來就像兩條相交的斑馬線。

冰冷的菜吃得異常的香甜。

明還給了風媽媽一千塊錢,是我們自己出錢湊的,但是明說是學校發的,怕她不要。

風媽媽讓我們在這裡住一晚,這正是我們想要的。

這一晚,至關重要。

還沒有到7點,這裡已經非常安靜了,除了偶爾的狗叫和夜風的聲音,一片靜寂風媽媽爲我們把2樓打掃了一下。

2樓只有兩間房,外邊的一間堆了很多的穀子,房樑上也掛了一些魚肉。裡面的一間就是風住的。

風媽媽把推了開,只有一張很大的牀和一張書桌。窗戶的旁邊掛了一面小小的鏡子,書桌上整整齊齊的放着幾本書。

我們晚上就要睡這裡了。

想到風會在這裡看書,睡覺,歡笑,成長,而現在陰陽兩隔。心裡一陣難過。

8點半,風媽媽下樓去睡覺了,她囑咐我們早點睡。

昏黃的燈光影影卓卓,寒風從窗戶的罅隙裡,從門縫裡鑽了進來。而窗外除了幾處星星點點的燈火什麼也看不見。

“沒有想到這麼冷!”老大說到,儘管門關着,窗戶也關着,但還是感覺冷,連被子也是冰冷冷的藍。

“我們現在幹什麼呢?”志強問。

“等!”明說。

沉默,小飛在看風擺在書桌上的書,書頁翻得嘩嘩的響,我想他無心看書的。

外面連狗叫都沒有,除了呼呼的風聲輕擊着窗戶。

點40,明說:“開始吧!”

他和老大把書桌搬到了屋的中間,他坐到了書桌的一邊。

我們在另一邊。

明說:“萬一出什麼事情,你們一定要把我打醒。知道了嗎?”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決裂,他的眼神掃過我們每個人的臉,彷彿是最後的留戀。

他用自己的生命來打這場賭,贏了,小勝而已,輸了,全盤皆輸。

我握了一下他的手,用力的一握,在我眼前是風的笑臉,白卓的嘴角和明堅毅的眼神。

我相信我們會贏的,小飛已經在落淚了。

2點差5分,明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刀,還從書桌裡拿出一個碗,碗裡盛滿了米。這就是他下午到處活動的安排吧。

他用刀在自己的手上劃開了一道小口,讓血一滴滴的滴進碗裡,鮮紅的血伏在白色的米上,像朵朵梅花,分外妖嬈。

接着我們一個個都照樣做了。

冰冷的刀峰劃過皮膚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因爲比起此時此刻的處境,這點疼楚算不了什麼。

明用小刀在碗裡攪和了一下。

然後他閉上眼睛,直起腰端坐着。

他不知道叨唸着什麼,一邊念,一邊把米向天空撒去。

此刻我正坐在他的對面。

他揚起手,米從空中散開來,小小的米粒打在我的頭上,打在桌子上,引起細微的迴響。

他還在念叨,外面的狗突然的狂吠了起來,在如此靜寂的夜晚格外讓人心神不寧。

風越來越大,小飛驚恐的看着我。

門外不知什麼在抓着門板,吱吱的聲音彷彿抓在每個人的心頭,他想要進來,他在撓門,刺耳的聲音一遍急似一遍。

老大站到了門邊,他用背靠在了門上。

在明撒盡最後一手米的時候,我看見他身子一顫。

我急忙問到:“是風嗎?”

“是風嗎?”

明的身體開始輕微的抖動起來,一股低沉的聲音從他嘴裡**了出來。

“快離開,快離開……”

“風,你快告訴我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快離開,”他還在重複着那句話。

外面的風聲更急,窗戶隆隆做響。志強和宏翼圍了過來。

“風,是你嗎?”

“快離開,死,死”,明像奄奄一息一樣,“死”說得格外的無力。

明的臉色越來越白,昏黃的燈光照上去有說不出的詭異。

“風……”,我急呼。

“我們該怎麼辦?”

“操場,操場……”明說不出更多的話。

“風,快告訴**場怎麼了?”

還沒有聽見風的回答,小飛猛的叫了一聲。

我尋聲望去,赫然看見了一雙手伸進了牀底,志強和老大跟了過去。

時間緊急,那種被冰冷眼神盯着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知道他馬上就要來了。

“風,”我還在叫。眼看着明的氣息越來越弱。

他兀自抖個不停,宏翼開始打他的臉,他在焦急的叫道:“明,快醒醒!”

不行不行,他還在抖,“明,明”在這個當口,我又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啊!”我感覺老大、志強跳了開來。

什麼事情?我回頭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鎮定!

鎮定!

牀下駭然出現了一雙手。

在這小小的屋子裡,在這搖曳的昏黃燈光下,突如其來的事情太多。宏翼還在拍打明的臉,老大和志強呆若木雞。

門外撕門的聲音愈來愈烈,他彷彿要破門而入。

冰冷的感覺彌散開來,那眼光彷彿從四面八方的朝我射了過來。

“碰”,窗戶被風颳了開,窗檁猛的打在了牆上,寒風灌了進來,它吹得中間的電燈搖擺不定,每個人的臉上陰一陣,白一陣。

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是鐵青。他的手越來越冰冷,“清樹,怎麼辦?”宏翼大喊道。

怎麼辦?怎麼辦?

小飛過去關窗。

“是白卓!”老大他們又是一陣驚呼,居然是白卓,那個消失了許多天的白卓,他在這裡出現。

我的眼前又出現了緊緊貼在玻璃上的白卓的臉,他的鼻血順着玻璃往下流。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電光火石間,我突然想起,還有站在白卓後面的那團可怕的黑影。

我喊道:“小飛,小心!”

他回頭看我,一隻手按在了一扇已經被他關上的窗戶上,另一隻手伸向了窗外。

在他回頭的當口,我看見,清楚的看見,另一隻手伸向了他的手腕。

“啊!”小飛掙扎了起來,“快來幫我,有人抓着我,清樹!”

我跳了過去,宏翼也跟了過去,在他離開明的身體旁的時候,明倒在了地上。

我們抓着小飛的身體,我想伸手去拂開抓着小飛的那隻手。那是一隻粗壯的手臂,他牢牢的抓住了小飛的手腕。

“清樹,白卓還沒有死,他還有呼吸!”聽見志強在後面喊道。

眼睛的余光中,感覺門好象已經開了。

那隻黑貓已經溜了進來。

當我注意到它的時候,它的毛根根豎立,它弓着背,如臨大敵。

它的黃色的眸子熠熠發光。

小飛還在叫喊,它猛的朝窗戶撲了過來。

它穩健的落在了窗戶上,淒厲的朝窗外叫了一聲。

小飛猛的抽回手,巨大的力道讓我們向後推了開去。耳邊是黑貓發怒的嘶嘶的聲音。

在這個當口,身邊秫不及防的站起了一個人,他走到了窗口,速度極快的一手抓住了貓的脖子,把它提了起來。

是明。

明轉過了身來,鐵青的臉,眼睛裡閃爍着惡毒的光,那不是明睿智的眼睛,那是……他站在了窗前,窗外幽深的月光,讓他看起來像地獄的使者。

“明,你要幹什麼?”是宏翼驚恐的聲音。

對了,那是我熟悉的目光,他牢牢的盯着你,那是種能夠把人帶向死亡的冰冷視覺。我不由得向下看,果然他的腳上不是他喜歡的運動鞋,那呈亮的,那漆黑的——是一雙皮鞋。

“大家快離開這裡,他已經不是明瞭!”我喊道。

黑貓在他手裡不住的掙扎,他的手越來越緊,貓兒已經不能發出任何一點的聲音,橙黃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它一動不動了,它死了。

明的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他一摔手,將黑貓扔了出去。

他慢慢向我們逼近,他的手裡有寒光閃現。

是剛剛的小刀。

老大猛的竄上前來,將桌子向他推了過去。”你們快走!”老大急呼,他嚮明撲了過去,一隻手抓住了明的手腕,另一隻手緊緊抱着明,“你們快走!”

這短短一分鐘的突變讓我們措手不及,宏翼和志強呆在那裡,我馬上拉着他們往外衝。

“還有白卓!”小飛叫道。

對呀,還有白卓,這個時候出現的白卓,他到底是生還是死呀!他到底是不是……

“快背上他,快走!”

宏翼一蹲身,小飛把白卓扶到了他的肩上。

我們往出走,一回頭,老大和明倒在地上,糾纏在了一起。

匆匆下樓,在快到一樓的時候,燈突然的滅了。

毫無預警。

一下子黑了下來,眼睛還不能適應,我們站着一動不動,上面怎麼已經沒有聲音了?老大怎麼還沒有下來?

還有風媽媽?對呀,風媽媽不知道怎麼樣了?

黑暗中,我已經看不清楚,我身邊站着的是誰了。

我說:“我們去看看風媽媽!”當即就在黑暗中摸索了起來。

“我去開門!”我聽見志強說。

就看到一個黑影走到了我的前面,門吱扭打開。月光探了進來。

在屋裡映射出一個深藍的方形。

“風媽媽,你在不在?”沒有人回答,裡面也沒有任何聲音。

我推門進去,腳一步步探行,房門口還有一點月光,可是裡面什麼也看不清。“風媽媽!”我呼喚。

我感覺有人跟了進來,不知道是小飛還是志強。

我摸到了牀,被子,冰冷的被子,什麼也沒有。

她去哪裡了呢?

後面我聽見小飛說:“她會不會……”

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着我的心。

我突然很擔心老大。

我轉身對後面的人說:“你們快躲到這個屋裡,把門關上,我叫門,你們纔開。宏翼把白卓放在這裡,知道了嗎?”

我下定決心要去二樓,黑暗中我感覺有人握着的手,這一絲的溫暖也給我帶來莫大的勇氣了。

我摸着出去,我轉聲對他們說:“快關門!”

門又吱扭的關上,我藉着門口的月光,疾步向二樓走去。

我摸着牆壁一步步去向二樓,上面沒有任何的動靜。

到二樓門口的時候,飄來了陣陣臘魚臘肉的味道,我開始保持高度的警惕,我緩緩的走着,悄無聲息。

風吹着裡屋的窗戶,啪啪作響。剛剛的一幕又禁讓人心驚。

可是這風暴後的異樣安靜纔是最可怕的陷阱。

我慢慢的摸到了裡屋的門口,我向裡探望,月光給這漆黑注入了一點亮色。什麼也沒有,藉着月光我看見翻倒在地的桌子。

老大呢?明呢?

我並沒有感到那樣冰冷的眼神,難道他已經離開?

風吹拂過來,寒意徹骨。

我慢慢的向裡走,步步驚心。

“老大,明?”我呼喚。

沒有任何聲音,回想起來剛纔的狗叫也沒有了。

我站在了窗戶邊,沒有人,我慢慢的向出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眼角掃過了那張牀。

什麼地方不對?我回頭。定定的看着那張牀。

月光下,原來整齊的被子撲散了開來。它的中間高高凸起了一塊。

難道是……

我摒住呼吸,走了過去。

深吸了一口起,猛的把被子宣了開來。

老大瞪着眼睛的臉在月光下泛着青輝,他已經死了。

因爲他身上佈滿了刀插的小孔,似一個個漆黑的洞。

我知道他已經死了。

沒有眼淚,也不激動。

彷彿一切本應如此。我知道爲什麼當我下樓的時候聽不見任何聲音的時候,我的心一陣攪痛。

也許那樣時候我就知道了這樣的結果。

我安靜的轉身。

像剛剛參加完一個葬禮般的虔誠。

月光在奏着安魂曲。

我摸着牆壁下樓,手抖得厲害。

我不願意流淚,可眼淚不受我的控制。

我詛咒黑夜,我詛咒一切。

心靜了下來,彷彿超脫物外。

可是事實是如此的逼近,它根本不給時間我思考或者感傷。

我看見一個黑影從門外竄進了小飛他們在的那間房子,也就是風*房子。

他的速度很快,一溜眼就竄了進去,他似乎也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跟了過去,向屋裡看了一下,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我又朝門口看去。

在月光下,那地上一滴滴烏黑的是……

它一直延伸到廚房。

我用手粘了一點,溫熱溫熱的,手指靠近鼻子一聞,有點腥,是血。

沒錯是血,怎麼回事?

我走到了門外,看到廚房門已經被打開,房門在風的作用下左右搖擺。血跡到門口。

我朝裡輕聲喊道:“小飛,宏翼!志強!”

沒有人回答我。

難道他們已經……心中一緊,難道明把他們都……

我快步走了過去。

廚房左側有火星,是爐子在燒水,我走了過去,廚房裡應該有樹枝或者稻草纔對,我在靠進爐子的旁邊摸索了一下。

果然讓我找到一根樹枝,我把它的一頭塞到了爐子裡,沒一會就點燃了。

劈啪做響。

藉着紅光,我環視了一下,有個大鍋的泥臺,堆草的地方,還有個櫃子,和大水缸。我再低頭看地上的血跡,它到了水缸那裡就沒有了。

水面上有個什麼東西在漂浮,黑壓壓的,水好象也異樣的幽深。

我壯着膽子,走近,藉着火光。

我試探着用手去摸那個漂浮的東西,好象是草,但是比草細膩,我抓着它想上一提。

啊,我駭然得呼吸都停止,那是風*頭。溼的頭髮纏着她的頭,黑的滿是皺紋的臉,脖子下淅淅瀝瀝滴着的不知道是水還是血。

我猛的放手,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心駭得不行,要涌出胸膛了。

我想起了剛剛的黑影,我衝進了小飛他們在的那間屋子。

叫喚着他們的名字。

我撞到了一個人,等我站定,他握着了我的手。

喘息不停,“是小飛嗎?”沒有回答,“志強?”

還是沒有動靜,他的手很冷。

“你是誰?”黑暗中我看不清。

是明?

“我是白卓!”我嚇得向後跳了開去。

我透不過氣來,並不全是因爲白卓站到了我的身邊,是因爲黑暗中某處的眼睛,我熟悉的氣息讓我透不過氣來。

是明?還是……

我站着一動不動,我看不清楚任何的東西,面前是敵是友?

耳朵分外的敏銳,我豎着耳朵,不漏任何一點的聲息。

我知道他動了殺機。

他在這間屋裡。

僵持着。

門口的月光似蛇般冰冷,可它照不到這裡。

我聽見有一步一步的腳步聲向這個屋子走來,是兩個人,他們沿着牆角。“清樹,去了哪裡?怎麼不見他?”是志強的聲音。

“恩,現在怎麼辦?小飛還在屋裡,我們去找他。”是宏翼。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因爲白卓。

我感覺他還在我的身邊,我無法判斷此刻他出現的意義,那種冰冷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會是他嗎?

志強他們到了門口,宏翼輕聲呼喚:“小飛!”

心又開始跳了,陰冷從腳底伸起。

是旁邊的白卓嗎?他沒有任何的氣息,還是明已經在這個屋子裡躲在某個暗處,靜候時機?

我對着門口輕聲說:“不要進來!”

“你聽見有人說話了嗎?”宏翼的聲音。

“是小飛嗎?”志強問。

他們已經進了屋裡,我看見兩個人影。

在這個當口,一團黑影在大門那邊出現,只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音。

唯一的光亮消失了,此時客廳連同裡屋都處在了巨大的黑暗中。

“是小飛嗎?”我聽見宏翼問。

從他們聲音來判斷,他們站在了裡屋的門口。

我和白卓站在了裡屋。

大門邊還有一個人,他是明嗎?小飛呢?

剛剛竄進來的黑影會是誰?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

這像是一場遊戲。

“猜猜你是誰”的遊戲,只是這場遊戲一點都不輕鬆,因爲猜錯了的人會死。

門外有風。

沒有人打破均衡。

冰冷已經將我包圍,可是思緒卻在快速的飛轉。我必須要突圍而出,要不然……

那雙眼睛在某個角落潛伏,像狼在有月色的夜晚帶着巨大的殺機,綠螢螢的眼睛都是嗜血的。

剛剛竄進來的黑影,會是白卓嗎?志強他們上樓了嗎?爲什麼沒有看到老大?老大不在了?還有志強他們爲什麼沒有留意到大門是開的?站在大門口的黑影有會是誰?

突然間有個念頭竄上心頭,我必須得冒險一試,我必須得衝出門,這樣藉着月光一切都會有答案。

只是不知道門口的人會是誰?是小飛,他不會攔我,但是他爲什麼說話?如果是明,那就……

顧不了這麼多了,所有的念頭一閃而過,是時候行動了。

門和我正成一條斜線,腳已經麻了,痠痛,一股熱血往腦門上直涌,正待我跑開的時候。

耳邊有空氣流動的聲音,一雙手捉住了我,“不要動!”是白卓沉悶的聲音突然的想起,他的力道其大,五個手指像鐵似的冰冷。

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快放開我!”我一聲怒吼,血涌到了喉嚨,我朝着黑暗中,我朝着手的方向猛出了一拳。

志強和宏翼的聲音紛紛響起,耳邊有紛亂跌撞的腳步聲,“清樹,你在裡面嗎?”“在哪裡?”

我撲了一個空,我的手還是被死死的掐住,與此同時,我感到身上有手摸了過來。“清樹?”是志強焦急的聲音。

我兀自喘息,剛剛那一拳耗盡了我的力氣。我感到他們倆站在了我的身邊,“是我!”好不容易**出兩個字。

“剛剛是白卓的聲音嗎?”宏翼問,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有些微的戰慄。

我沒有說話。

他們的呼吸就在我身邊,可抓着我的手的白卓呢,像是個無形的暗影,他在黑暗中看着我們。

血液冷卻下來,“清樹……”志強正要說話。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陰冷的感覺撲天蓋地。

“嘶”是貓怒吼的聲音,忽遠忽近。

我感到前方的黑影在慢慢的逼近,像一個巨大的黑幕。

“是你們在那邊嗎?我是明!”是明的聲音,他的腳步很輕,但還是有些微的摩擦聲,是沉悶的鈍響,是皮鞋嗎?難道他……可是他的聲音方面是明。

志強和宏翼都沒有動,顯然他們和我有一樣的顧慮。抓着我的手的白卓慢慢的鬆了手,他站到了我的背後,他的頭在我肩膀旁邊,冰冷從後背穿來,他想幹什麼,他和我保持一樣的姿勢,他的兩隻手緊緊的抓着我的兩隻手腕,他讓我動彈不得。

眼前的黑影越來越近,我的心像掉進了深淵,無力感再次虜獲了我。

“嘶”貓的聲音也愈來愈烈,它在某個角落裡張大了眼。它看清了是誰嗎?那個擁有死神眼光的人。

“老大死了,他被我殺死了!”還是明的聲音,哽咽得不能自持。

是明,他好了嗎?可是爲什麼陰冷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開始發抖了。

是因爲後面的人嗎?

我感覺耳邊風聲一過,宏翼走了過去,“明!”他叫道。

“不要啊!”這一聲是如此的虛弱,也如此的無能爲力。

“啊!”是宏翼的聲音,他咳不出聲來,“明”從他嘴裡艱難的**了出來,他被掐住了脖子,我彷彿看到宏翼扭曲的臉。

怒火燒了起來,全身的血液沸騰,我拼命的扭動身體,可是還是不行。“宏翼!”我感覺志強撲了過去。

“放開我!”還沒有等我喊完,背後的身體忽的竄了出去,我看到他似一陣風撲向了前方,幾團黑影頓時糾纏在了一起。

黑暗中有一個人影倒地。

我的腳邊有一個什麼東西,它挨着我的腳,可以感覺到它堅硬的身體和些須的溫度。是貓!

電花火石間……我想起了什麼。

我猛的彎身抓住了它,以我全身的力氣將它朝着幾團黑影扔了過去。

“喵”它的叫聲淒厲的劃了出去。

黑暗中,一切歸於安寂,那一擲我使盡了全身的力氣,血液像凝固不動了。

眼睛一閉。

陽光,對我們來說是多麼的珍惜。

命運也好,痛苦也好,我通通都可以不顧及,只要給我陽光,願所有的苦難早點來臨,不要再折磨我軟弱的神經,願所有的怒氣得到平息,願所有的靈魂都去天堂,像太陽一樣面臨大地。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事出有因,我也不知道死亡是不是有因果報應,我不知道人死後是不是還有生前的記憶和感情。

要不然,那爲什麼風的靈魂在那樣一個恐怖的夜晚將她媽媽引開而沒有招至災難,那爲什麼老大在被惡魔上身後還拼命的挽救了明,那爲什麼白卓借小飛的身體站在我身後的時候,是不是還認出我是他兄弟。

願死去的人安息。

從警察局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很暗了。霓虹燈在這樣寒冷的夜晚兀自絢麗,老大已經死了,我第一次看見明哭得這麼傷心,因爲小刀上都是老大的指紋,在他死後也在維護他的兄弟。

風媽媽還活着,她追逐風的影子跑到了幾里路,寒風,陰冷她通通不計,眼前只有他兒子的笑臉和眼睛。

回到寢室的時候,是孤零零的五個人。

小飛累了,他一直被沒說話,從那天早上起,已經過了六天了,他經常翻看老大的日記,被他裡面傻忽忽的話語逗笑,看他怎麼追女孩子,怎麼要面子,彷彿他並沒有離去。“小飛!”你去叫他,會有兩行淚晶瑩閃爍。

明一直忙個不停,他已經開始調查學生檔案裡的事情,一天很少能夠見到他,他消瘦的臉龐更加瘦了,我知道他想借忙碌來忘記一些事情,我想起他在老大墓前一連聲的對不起。

志強和宏翼則忙着爲我們這一段時間的表現四處求情,我們的論文沒寫,我們的作業沒有交,我們沒有出上課,畢竟我們還活着,還要去面對一切。

沒有人蔘加臥談會了,有時候宏翼想調動一下氣氛,往往想了一個話題,講一個笑話,每個人乾笑幾聲,馬上又寂靜,因爲這時刻提醒着我們寢室裡少了那兩個人。

有時候大家會哭,因爲心裡攪痛,那個時候我們應該留下來幫老大的,那個時候白卓的呼吸是爲了安慰我們的假象,我的朋友他是怕我們害怕嗎?而我卻一直誤會他。

生活是不能假設的。

那樣淚水會流盡。

學校要分開我們,找我們談會,安排其他寢室的事情都被我們一一拒絕。

拒絕的理由只有一個,“我不能離開他們!”

每個人都這麼說,堅定而自信的說,像一個戰士。

一個無畏的戰士。

生活還在繼續。

每天醒來,耳邊似乎還有溫潤的觸覺,痠麻的。睜開眼睛,一切似乎又浮出水面。

回到7天前的那個早上,當我被一種輕微溼潤的感覺驚醒的時候,屋子裡有些許的光亮,冬天的早晨是真的冷,我發現我躺在了地上,一扭頭,一陣痠痛從脖子上擴散開來。貓咪溫柔的舔着我的耳朵。

晚上的一切象是個盲點。

當我坐起身子,眼前的景象像是電視劇的情節,記憶彌散開來,一切終是過去了。

滿身刀孔的老大被小飛死死從背後摟着,身邊躺着的是志強和宏翼。原來門口的暗影不是明,是被惡魔上身的老大,毫無疑問,驚見他腳上的皮鞋。他借了明的聲。

正如白卓借了小飛的身。

一邊是被我誤會惡魔的天使,一邊是操作天使的惡魔。

生活沒有什麼不可能,衆生皆是幻象。

當風媽媽一臉風霜的從門口出現的時候,我滿心不是恐懼,是滿心的歡喜,她的鼻息,她說話而產生的霧氣提示着這是一個生命。

門口並沒有血跡,感謝上帝給我一個先驚後喜的幻象。

她說她看到了風,她說她看見了風對她笑,我們相信她說的是真的,兒子和母親就這樣度過了他們最後的一夜,一個飄忽流淚,一個追逐微笑。

白卓還是不見,他藉着小飛的身體說着自己的話,他給我們一個呼吸的幻象是怕我們害怕嗎?他終是不見,他終忘不了他的兄弟。

我們在樓後的草剁裡找到了明,他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老大,當他聽到老大死的時候,他一邊錘腿,一邊號啕大哭起來。

他自責,他很內疚,他不會忘記當他被惡魔上身後捅傷老大時他驚恐的眼,他不會忘記當他的腳上沒有皮鞋,而老大穿上它的時候,忽而邪惡,忽而痛苦的臉,他被惡魔和他自己的靈魂糾纏,他需要付出多大的意志才能克服身體內的邪靈。

他將明推出窗外,他留給自己毀滅。

小刀上都是他的指紋,他到死還在保護他的兄弟。

白卓終是不見,在警察來的時候。

我們寢室又死了一個,我想校長該引咎辭職了吧!

對於老大死的時間,死的推測,我想糊塗的警察們恐怕還有很多的疑問,最後他們還是採信了唯一物證。

我們又何嘗不糊塗了呢?

今天是週末,2月初的一個清晨。

冬日的陽光斜斜的照下來,像個頑皮的孩子四處遊蕩。

我站在了7棟的陽臺上,任由陽光拂面。

7棟,住了兩年的地方,包括了我們的淚和笑,陰雨綿綿,或者碧日連天。

事情還沒有結束。

我閉上眼,等待答案浮現。

上完《文學修養》,和明他們一起出教室,主席也和我們在一起,這次的事情也多虧了他,給我們四處說情才免了被分割的命運。

許麗跟了上來,從背後拉拉我的衣服,待我回頭的時候她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了,大家都注意到她,宏翼打趣道:“是不是有悄悄話,需不需要我們迴避?”

每個人的嘴角都露出了笑意,她的臉更紅了。

奇怪的是,在發生那天通靈晚上的事情後,大家好象變得開朗的起來,我彷彿看到這一連串的事情在壓迫性的催生着我們的成長,變得堅毅,變得豁達,陰雨過後的雲淡風清,每個人都習慣在思考時向天看,大概在看那幾個天使,他們微笑我們也要微笑才行,我們並不孤獨,朋友和我們同在。

“走啦!不要打擾他們了!”明說。

“怎麼了!”我輕柔的問。

她定定的看着我,燈光融入她的眼睛,亮熒熒的。

“我能幫你什麼忙嗎?”她幽幽的說,聲音輕柔得象是漂浮在空中,她低下頭。

“我一直很擔心,怕你出事,我又不能幫什麼忙?”

心裡溫柔的收緊收緊,輕輕的擁她入懷。

如果說之前我是個窮學生,我不敢表白,如果說之前我害怕連累她,現在我什麼都不怕了。我已經擁有了最珍貴的東西。

我要努力的追尋。

她柔順的髮絲帶來夜一樣的靜謐,髮香讓我沉迷。

回到寢室的時候,一開門。

“就等你了!”是宏翼的聲音。

“快坐下吧!”主席說。

“好了,人到齊了,我開始說了。”明嚴肅的說,“在清樹生病時候,我去打探了99級20學生的情況。”

說着,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得很好的紙,那就是我們上次三個人去行政樓偷來的學生檔案。

“這7個人都沒有正常畢業,爲此我去教務處老師那裡打聽,我找了一個不認識我的老師,說我是99級李子維的弟弟,李子維是7個人之一,我讓他幫我找找他的資料。”明頓了一頓。

顯然事情不太順利。

“那個老師擡頭,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後說我不知道。”

“這裡面一定有鬼!你有沒有再打聽!”志強焦急的問。

“我想老師不願意告訴我一定有原因,什麼原因呢?”在明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宏翼打斷了他的話,“是醜聞,學校就是這樣,一出醜聞,馬上遮蓋!”

志強馬上附和道:“就是,就是!”

“聽明說,你們兩不要插嘴。”我說,然後大家的視線又注意到明的身上。

“我按照上面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他們的家,除了一個以外,其他的都……”明不無深意的看了我們一眼。

心裡一抖,靜等答案揭曉。

“都在同一時間死在了20,在9月23號。一個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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