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通宵,終於四更完成——能泣血求下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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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到中堂外的岔道口,老太君發話,讓幾位老爺夫人並少爺們,送老侯爺回院子,其他人等,都在中堂候着。
老太君一發話,衆人也就領命分作了兩路。
朝四老爺和納蘭笙看了一眼,明思抿脣笑了笑,同老太君一起朝中堂行去。
小半個時辰後,老爺夫人少爺們回到中堂。
老太君問了情形後,心裡稍稍一安。
王老御醫說,老侯爺底子還好,只要用心靜養,再好生調養,身子雖不能同原先比,但性命之憂卻是沒有的。
最後,三老爺壓低嗓子道了一句,“王老說,這關鍵,還得看病人意志。”
老太君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簾,須臾,擡首笑了笑,看向衆人,“好了,今日也晚了,都去正德堂吧。席面也該差不多了。”
這樣的日子,自然是要吃一頓團圓飯的。
雖然老侯爺和老夫人都病在牀上不能出席,可這一家子的心,卻從未有這般齊整過。
一頓放,吃了一個多時辰。
因沒有外客,所以雖然是男女分席,但中間卻是沒有架屏風的。
大家也未有提那些不開心的話頭,都揀了些趣聞來說。就連一向不愛出聲的三老爺,也說了一個不大好笑的笑話。
衆人還很是捧場的大笑了一陣。
這麼多年,納蘭府還是頭一回破了那“食不言”的規矩。從入座開始,老太君便讓大家放開吃喝,還先挑了話頭來說。
衆人領會,也就紛紛開始笑言開來。
一頓飯,是真正的其樂融融。
用完膳後,老太君也未多言,只笑着道散,讓各家回去慢慢敘話。
各房給老太君施禮後,又紛紛互相道別,這才各自一路人馬散了。
明思同四老爺四夫人同二房同路一段後,在岔道口,兩家又道了一回別,便各自朝自家院子行去。
一上岔道,明思就換了位置,擠到四老爺四夫人中間,一手挽一個,看着兩人嘻嘻笑。
四老爺“呵呵”一笑,感傷道,“此番,讓你們娘倆受苦了。”
明思挽緊四老爺,笑道,“爹爹纔是受苦了。你看你都都瘦了這許多,這接下來,可得好好補補。”
四夫人只抿脣而笑。
只要眼前這兩人都好,她便別無所求。
一家人笑看着,緩步而走。
藍楓在前面提着燈籠引路,身後藍草同帽兒也低低笑說着。
還未到鳴柳院,後面便傳來腳步聲,帽兒轉首一看,卻是門房傳話的婆子。
那婆子匆匆追了上來,有些氣喘,“六小姐——”
明思幾人駐足轉身,那婆子快步上來,施了一禮,將一封薄薄的信奉給明思,“六小姐,這是方纔有人送來的。”
明思一怔,接過,信封上卻未留字跡。沉吟須臾,打開,抽出張疊好的信箋,一看清,卻是一愣!
紙上是飛龍走鳳的俊逸四字楷書——“十真一假”。
除了這四字,別無他言。明思的眸光在那刻意濃墨的“十”字上頓了頓,若有所思。
四老爺看了一眼,問那婆子,“何人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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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搖首道,“沒說身份,看着像個下人。送了信就走了。”
明思暗忖片刻,心裡有了猜測,擡首淡淡,“好了,下去吧。”
待那婆子退下,明思轉首看着四老爺,“爹,咱們回去說。”
回到鳴柳院,阿刁同藍星便應了上來,四老爺攔住二人的行禮,笑道,“走吧,都回屋去。”
一家人相互笑望一眼,面上皆是暖意。一笑後,相互簇擁着,齊齊朝正房行去。
進門入座後,倒也無多話。藍星見四老爺身子無恙,精神也還好,心裡便放心了。知曉明思同四老爺定然有話說,問過幾句,說了些喜慶話後,便暗暗朝阿刁使了個眼色。
阿刁領會,夫妻二人便道別回房了。
四夫人也笑道,“我也不礙眼了,你們父女倆慢慢說話,我先去備水。”
雖是路上簡單擦洗過,也換了衣裳,可這一路上未曾沐浴,味道也還是有些許的。不過今日大家都歡喜,哪裡還會計較這個。
四老爺噙笑點了點頭,父女二人朝書房去了。
一進書房,四老爺先將燭臺一一點亮,漸漸地,書房便被暖暖地紅光映亮。
轉過身,他面上便帶出些憂慮的神情,目光也有些感傷,望着明思,輕嘆道,“傻囡囡,爹爹不是讓你母親同你說了麼?”
明思輕輕笑了笑,走過去,抱着四老爺,臉柔順地貼在四老爺頸脖間,“爹,我和娘都不能沒有你——別人怎麼說,怎麼想,我管不着。我只要咱們一家親人都好好的,那就夠了。“
四老爺心神震動,喟然低嘆一聲,伸手撫着明思的肩頭,“好孩子,爹沒有怪你,爹也不怪你。”頓了頓,“今日元帝來了刑部大牢——”
明思一怔,擡首詫異。
四老爺扶着她的肩頭,“我們二十餘人,都看了你今日在朝堂上所說之言。”
明思滯住,眨了眨眼,“都看了?”
四老爺一笑,眼底脣邊都是欣慰,也有自豪,點了點頭,“元帝着人將你今日所言都記錄下來。”
明思明白過來,遂心生佩服。
這元帝好生厲害!這樣的攻心之策,比他自個兒說,效果應是明顯得多。
說實話,她心裡原本也是擔心的。
四老爺的性子有些拘泥,書生意氣也重。此番她雖順利求得赦免,她心裡也不是沒有憂心的。
看在四夫人和她的份上,四老爺或許會放下成見,但心裡究竟有幾分定是不舒服的。
而此刻見四老爺是神情,卻是坦然自若,顯然,心底應是想通了不少。
靜了片刻,明思擡眸,“那其他人呢?”
四老爺淡淡笑了笑,“元帝讓他們想一晚,給答覆。”
雖心底仍有不甘,可他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心胸氣量。看了明思所言後,他是深受震撼。元帝走後,他同其他人一樣皆陷入的沉思。
一番思量後,他不得不承認,也許這般,纔是眼下最好的方式。
望着眼前女兒那純淨的眸子和臉上的滿足笑意,他在心底低低一嘆。罷了,只要百姓不受欺凌,只要家人安好,其他的,還有什麼好執着的呢?
這頭放下,那頭便想起來。
四老爺神情倏地凝重,“囡囡,那賜婚又是怎麼回事?”
明思沒有瞞四老爺,將同老太君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卻更爲詳細些。
將她原本救那榮烈的打算和遇見秋池的事,統統都說了。
四老爺愣了半晌,驀地一嘆,遂搖首無語。
事情到這個地步,已非人力可爲。明思說的對,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明思笑道,“爹也不用擔心。女兒心中自有計較,不會吃虧的。”
四老爺默然無語,心情顯是有些沉悶。
明思說得輕鬆,可這樣的情形,他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女子出嫁,孃家是臂助靠山。可如今的納蘭府,那裡還能給明思阻力依靠?
明思眼珠一轉,將那信舉了起來,笑道,“其實那人也不算壞,你瞧,這信便是他送的。”
她自然猜到四老爺此刻心中不快爲何。
四老爺的注意力被吸引,怔了怔,眸色不解,“這十真一假是何意?”
明思抿脣而笑,“今日來宣旨的公公讓我明日入宮覲見——我想着,定是元帝要問我些話兒。我今日雖是借了那睿親王的名頭。可後來,元帝定然是看出來的。此人多疑,明日召我去,多半要問些我同那睿親王的舊事。他送這信來,便是給我傳話,教我如何應對。”
看到那個刻意濃墨了些許的“十”字,她便猜到了這信是那人送的。
此人惡趣味,這“十”字既是顯示身份之意,又是提醒她欠他十件事兒的意思。
表明身份的方式多着,可此人卻故意用這個,顯然有戲謔調侃之意。
不過明思也懶得理會了。
他們二人的恩怨是算不清了,要同此人認真,那是會短命的。
對自己沒好處的事,何必去費神費力?
她現在也想明白了。此人就是個吃飽了撐着的貨色。估計,也是沒吃過女人的癟,故而心裡一直記着。
那麼,他愈是想氣她激她,她便愈該無視。讓他拳頭打在棉花上,毫無着力處,他惡趣味得不到滿足,自然就爽不了。
可這信,還真是來得是時候。
早前,她心裡還正正思慮着,明日到底該如何說爲合適,有了這番提醒,她便心中有數了。
那妖孽是提醒她,除了不能說那解毒一事,其他的,皆不要隱瞞。
於此事上,兩人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他自然不會胡言。
這點,明思還是確定的。
四老爺看了看那信箋,忽道,“此人的字,倒是極好。”
明思也看了一眼,笑着點了點頭,卻未有說話。心裡卻腹誹,可惜人品太差,白瞎了這手字兒。
四老爺自不知明思的這番怨氣。他向來認爲字如其人,這紙上四字飄逸瀟灑,很是有些不羈之氣。細看來,倒是有幾分同明思的字跡風格類似。如今木已成舟,四老爺也不能再做他想。
心裡惟願,這睿親王的人品能如同這字一般,倒不奢望兩人如何,只他不爲難明思,也就算足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