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倏地一震,旋即明白過來,急聲道,“你快走”
“走不了了。”秋池輕聲道,並無動作,“外面有暗哨,此刻已驚動了。”
這時,連明思也聽見院牆有腳步聲落下,似有人從牆上落下。
明思愣子一瞬,看着秋池,“你怎麼進來的?”
秋池垂了垂眼簾,低聲道,“放倒了一個暗哨。”
明思輕輕地籲出了一口氣,起身推起秋池,“你先躲起來。”
說着,飛快起身將秋池推進了淨房。將淨房門合攏,明思走回牀畔,榮烈的語聲就在廊下響起,“思思?”
明思擡眼一張望,又趕緊走到窗前將大開的窗扇合攏。
廊下響起了帽兒的聲音,幾分驚異,“王爺?”
又聽見榮烈淡淡對帽兒說,“不用起來伺候了,我有些小事同王妃說。,!
帽兒,‘哦’了一聲,有些愣愣地,大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明思嘆了一口氣,看了舊眼更漏,此際正當子時中,遂緩步走了出去,將門打開,“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榮烈一身黑袍,衣着齊整,看模樣並不像從牀上起來的,應是未睡,髮絲和肩胛也有些雨絲微潤。院門是帽兒她們睡前落了閂的,榮烈果然是越牆而入的。
除了榮烈,並未看到沙魯布羅的蹤影。
“進去說。”榮烈看着明思眸中光芒難辨,先低聲說了一句,又道,“不用看了,我沒讓他們進來。”
明思面上一怔,榮烈目光在她單薄的寢衣上一落眉頭微皺,‘下雨怎麼也不撥件衣裳?趕緊進去。
明思的脣微微抿緊,退開一步,榮烈進來反身將門合攏。轉身極自然的拉起明思的手朝內間行這,“手這麼涼,趕緊回牀上去!早知道你要這樣出來,我還不如自己開門進來。”
明思的手被他的手包裹在掌心,只覺榮烈的手掌溫熱厚實,除了虎口處的薄繭,其他部位的皮膚都極細膩。一時間有些微微愣神,也忘了開口。
榮烈牽着明思回到內間牀邊,明思纔回神過來,正好榮烈也鬆了手,俯身將錦被拉開,“趕緊上去歇着。”洛瑾顏。手,打,整 理
明思默然無語的照做,上牀後將錦被蓋好擡首望着榮烈,“你怎麼來了?”
榮烈的目光在牀沿上一落,很快又擡起,看向明思,眸光閃爍若有深意,“方纔接到稟報,府裡的暗哨被放倒一個可能有人潛入府裡了,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你這裡無事吧?”
明思神情平靜,擡眸回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看到了?這麼晚,你怎還未睡?”
榮烈淡淡道,“睡不着。”
明思羽睫垂了垂不說話。
榮烈垂了垂眸,輕輕笑道,“既是毛事,你睡吧。”
明思一愣,擡眼,“那你呢?”
“我不放心,等你睡着了再說吧。”榮到語聲似隨意,“反正也睡不着,我在一旁打坐便是,不會吵到你的。”
明思怔了怔還未來得及開口,淨房的門便開了。
一身黑色夜行服的秋池從屏風內行出,身形筆直的站定,白皙的面容一片冷肅,目光如炬的望向站在牀畔的榮烈,“睿親王何必使這種不光明的手段逼迫一個女子你要尋秋某,秋某出來便是!”
在淨房門開的那一瞬榮烈便轉過了身,看到秋池出現,他的脣角輕輕挑起,眸中冷芒一閃,“本王擔心本王的王妃,何來不光明?本王倒是覺得秋將軍此刻一身盜賊打扮的深夜來訪甚不光彩!”
在秋池出現後,明思便未有再開口。此際見兩人目光如刀,針鋒相對,她也只眸光靜靜的看着,似乎也未有開口的打算。
比口才,秋池自不是榮烈的對手。
榮烈這噙笑帶諷的兩句讓秋池面上寒霜更盛,利刃般的目光冷冷地望着榮烈,卻一時未有開口。
屋中氣氛一時冷凝。
而榮烈也似未有開口的意思,只脣畔一縷淡淡笑意,定定望着秋池。
靜默一瞬後,秋池似抑制住了些渾身的冰寒之氣,望了一眼牀上的明思,他用力了沉了一口氣,目光箭指榮烈,一字一頓道,“睿親王可願同秋某做一筆交易?”
“哦”榮烈拉長了聲音,挑了挑眉,“秋將軍要同本王談生意?秋將軍怎知本王一定有興趣?難道秋將軍不知眼下閣下的尊頭價值萬金麼?“秋池垂眸淡然而笑,須臾星眸擡起,眉目卻是淺淡,“我而今已無甚可失!眼下這筆生意能成,於我便是一生之最後大幸。若不成,區區一顆頭顱,又何足掛齒?”
榮烈眸光微閃,頓了一瞬,脣邊笑意消弭幾分,語聲也似跟着淡了幾分”,好,本王洗耳恭聽。”秋池卻沉默了片刻,看向牀上的明思,少頃,他將目光轉回榮烈面上,“八年前,西胡先帝病重,太后曾有另立太子之言。此言雖是帝后私語,卻不慎傳入了太子榮安耳中。而後,太子對王爺諸多打壓提防,甚至在先帝病危時將王爺調離王庭。讓王爺差點未來得及爲先帝送終一一王爺,秋某說的可對?”
榮烈眸光一凝,垂眸片刻,旋即擡眸,挑了挑眉梢,卻未否認,似笑非笑道,“秋將軍倒是打聽得仔細。”
“榮安如今的心腹大患,在下算是一個,可王爺卻是另一個一“秋池神色冷然,似未聽出榮烈語中的諷刺之意,語聲淡淡的繼續道,“秋某也清楚,王爺也是有宏圖大志的。這些年來,王爺雖是韜光養晦避忌良多,可也有不少暗中佈置。如今秋某願助王爺一臂之力一一敢問王爺,這筆交易可能做?”
榮烈輕輕一笑,“秋將軍真當本王是蠢人?”斜睨秋池一眼,“要談這筆交易,秋將軍只怕還不夠資格!若真有誠心,秋將軍還是叫那能做主的人來纔是。”
明思朝秋池看去。秋池同明思對視了一眼,頓了頓才輕聲道,“事到如今也無甚好隱瞞的。睿親王若是問的太子殿下的話,太子殿下兩月前心疾發作,已經薨了。”說着語聲一停,朝榮烈看去,“若非如此,秋某今耳又何必冒死前來?”
明思未有言語,看着秋池,面色平靜地垂下了眸光。
榮烈背對明思而站,一直脣畔噙笑淺淺地望着秋池,聽得秋池所言,面色神情也不禁一怔,頓了頓,“我怎知秋將軍所言是真?”
秋池沒有說話,從懷中緩緩掏出一物,卻是一張疊好的薄絹,走到桌前放下,擡首看着榮烈沉聲道,“這是玉璽中的藏寶圖,寶藏所在位置是白頭嶺。我們取用了一部分,而今裡面還剩大約一成。”
聽到這裡,明思平靜的面容上也露出一絲訝然不解。
榮烈一直未有回首看過明思,此刻也露出了同樣的異色,“只剩一成?”
秋池淡淡一笑,“一百七十多年前,大漢出兵元國慘敗。那一仗前後一直到景稱帝大行的十年間,景成帝共動用了七成寶藏。我們也是開啓了寶藏後才得知的。秋某無半字虛言,王爺若不信,秋某有景成帝的手書爲證,。景成帝原本應是打算留遺旨讓後世補足,但爲何後來未有消息傳下,秋某就不得而知了。太子殿下原本便有心疾,數年前又曾中過曼斯花之毒,出宮之後便一直病體沉痾,打開寶藏卻是這般光景,而後病況愈重,終於兩月前不治。“說到這裡,秋池將目光投向明思,幾許深幽如海,語聲也驀地低沉了幾分,“秋某如今已是無根之人,此生別無所求,惟願一人一一此番秋某願竭力襄助王爺達成夙願,唯一所求,只一件請王爺成大業後,放我夫婦二人歸於山野!”
說話間,秋池一直凝視着明思,語聲緩緩,“王爺金鑾殿求旨賜婚,一則不過是爲拒元帝賜耳目於身畔,二則不過是想用明思引秋某現身。這般對付一個女人,實未不恥。
而今秋某來了,王爺也大可拿了秋某向元帝領賞邀功。但王爺也該明白兔死狗賓之義,秋某死不足惜,可王爺日後卻定是元帝眼中,取秋某而代之的眼中必拔之刺”,頓住口,秋池將目光轉向榮烈,“秋某言盡於此,王爺不妨斟酌定奪。”
窗外的雨聲依舊淅淅瀝瀝,屋中雖是三人,卻是一片靜謐。
自秋池出現後,榮烈第一次轉首看向明思。卻見明思靠坐牀頭,錦被簇擁之下,身形尤顯單薄。面上羽睫半垂,白玉般的臉頰上,神情似沉靜中帶着一絲恍惚,卻看不清眸光。
“你怎知本王定會答應?”榮烈深深地看了一眼,轉首看着秋池淡然而笑,“她與你已經和離,現在全天下都知,本王與她纔是明媒正娶的夫妻。”
秋池面色倏地冷冽,“她並非心甘情願嫁於你!若真是夫妻,你豈會次次容人傷害於她?睿親王,你不過是以她做餌罷了,你當她心裡真不清楚?秋某今日既然來了,也未存他想,若睿親王不願,秋某任憑發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