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三月初依舊是一片寒意,病房的窗玻璃上籠罩了一層朦朧的水霧,將窗外的世界扭曲成一片模糊。
牆上的電視里正在播放着一則令人震驚的新聞,京都某海邊漁船竟打撈上來一具千瘡百孔的中年女屍。
雖然女屍面部被打了馬賽克,宋美幀還是從她腕部那隻翡翠玉鐲上看出了些端倪。
她手忙腳亂的抄起牀頭櫃上的早報,已經全然顧不上手腕上滲血的繃帶。
果然,正如她所料,報紙上總是比電視新聞中要更加詳細具體,具體到從那具女屍身上翻出來的錢包裡那張身份證,上面赫然是她嫂子的名字!
宋美幀顫抖着手將報紙原封不動的擱回牀頭櫃上,關掉電視,吩咐外面小客廳裡的小護士幫她出去買了一本佛經進來。
奕少衿和奕少青進門時就看到這樣一個畫面,安靜的病房內手纏佛珠的中年女人正一動不動的盤腿坐在牀上,她的膝蓋前正攤着一本白紙金字的佛經,口中低聲喃喃着晦澀的經文。
“媽。”
奕少青低聲喚了一句。
然而後者並沒有任何動靜,依舊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既然您沒事兒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您好好照顧自己,注意休息。”
直到奕少青和奕少衿離開,宋美幀都沒有再擡一下眼皮子。
“我們就這麼走了,她……”奕少衿想說,她會不會再想不開?
奕少青握了握她的手,“如果還是想不開那也是她的命了,該說的我們都說了,宋家之所以有今天還是因爲她們念念不忘那所謂的家族榮耀,除了她自己沒人能說服她自己,你就不用去操心這些了,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你瞧你都瘦了。”
奕少衿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簾,他的掌心很暖彷彿一塊溫潤的玉,讓人一接觸了就捨不得離開,除卻之前那段故作排斥的過往,其實她在奕少青總是會不由自主的露出幾分小女兒嬌態,這一點恐怕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過。
兩人回到老宅,宅子裡的人也纔剛起,奕少青上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後便又出門了。
奕少衿百般無賴,索性去書房找楚喬,誰知道一推開門當場嚇了一大跳。
“搞什麼你,黑眼圈都堪比大熊貓了,你又不考大學幹嘛還要熬夜看書?”
“失眠。”
楚喬有氣無力的靠在座椅上,將手中的書隨意蓋在桌面上。
“回來了,怎麼樣了?”
奕少衿當然知道楚喬所指的是宋美幀看到新聞後的反應,拖了一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下,“跟變了個人似的,在那兒看佛經來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如死灰打算出家了。”
“不管怎麼樣你還是要多提防着點兒,宋家這事兒鬧的可算是給我鬧怕了。”
“我知道的。”其實,她也鬧怕了。
“你們家奕輕宸那邊還是沒動靜嗎?有沒有回電話什麼的?”
一提起奕輕宸,楚喬立馬又蔫兒了下來,強撐起一抹笑容,“他如果回電話,我也就不至於失眠了,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到現在手機都還沒開機。”
雖然心裡是知道他肯定是安然無恙的,可還是免不了會擔心,這大概就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吧,哪怕對方強悍得如同鐵金剛她還是會擔心他會不會被樹葉給割傷被空氣給嗆到……
“也真是有點兒不像話了,有什麼不高興的說出來讓大家高興一下啊,一個人憋着有什麼意思,不過也是如果他不是那麼能憋的話也就不會守身如玉二十八年只爲等你出現了。”
奕少衿這麼一說,楚喬心裡就更難受了。
溫以安失蹤了,現在她把奕輕宸也弄丟了,那麼好的奕輕宸那麼完美的奕輕宸,沒有他在身邊,正如他所說的連呼吸都不會了。
那麼奕輕宸,你現在不在我身邊,你過得好嗎?你昨晚上有失眠嗎?
我失眠了。
“你說這蕭靳也是,平時瞧着挺穩重的一人兒,關鍵時候怎麼就犯糊塗了,奕輕宸那小情緒他不幫着一塊兒勸勸也就算了,居然還一起瞞着你,不像話!”奕少衿瞧着楚喬那蔫巴巴的模樣便覺得難受,“不行,我這就打電話把蕭靳那傢伙給揪過來,這件事他必須給我說清楚了!這樣猜來猜去的多難受?”
“算了。”楚喬打發了前來送早餐的傭人,“他也是聽輕宸的命令行事,既然輕宸不讓他告訴我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反正蕭靳也說了他幾天就回來,我就等幾天好了,等他回來一切不就都水落石出了?”
“唉,你這丫頭就是太好說話了,如果這是我男人,我就一巴掌抽死丫的,讓他敢給我甩臉子!”
“你打算一巴掌抽死誰?”
奕少青正好推門進來,玩味兒的盯着她瞧。
“……”奕少衿頓時啞口無言。
好半天才道:“你不是去上班了嗎?”
他晃了晃手裡的檔案袋,“忘了東西,回來取,晚上我們來探討探討你一巴掌能呼死誰的問題。”
待奕少青離開,楚喬的臉上這纔有了點兒笑意。
“還以爲大表哥是要將他那一板一眼的法官形象維持到底了,想不到居然還會開玩笑。”
“你就壞吧!”奕少衿順手抄起她的手機遞給她,“給,你電話。”
楚喬狐疑的掃了眼手機屏幕。
蔣少修?
這個時候他給她打什麼電話?
“丫頭,實在是不好意思,原定的計劃可能要稍微改變一下了,你小姨夫訪問完寶島後還有一些具體事宜需要我跟他探討,所以我現在已經在飛往京都的專機上,你如果這會兒想去寶島的話肯定是遇不到我了,不如你等我幾天怎麼樣?等我處理好這些事情,咱們一塊兒去寶島?”
“這樣啊,那到時候再看吧。”好端端的小姨夫纔剛訪問了寶島,他立馬就來京都,鬼才信他要跟小姨夫談什麼事情,肯定是還有別的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嗯,那就這麼一言爲定了,等這兩天你有時間咱們一塊兒出來吃個飯,很久沒見了。”
“好。”
楚喬掛斷電話,忙問對面的奕少衿道:“快打電話給在寶島守着的那幾個人,以安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蔣少修怎麼好端端的跑京都來了?”
按道理說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蔣少修現在正等着拿溫以安來跟她談條件,怎麼可能會貿貿然離開寶島?
這其中,莫非又出了什麼亂子?
奕少衿二話不說掏出手機,隨着她越來越凝重的臉色,楚喬的心也一點點在朝谷底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