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擔心你,那天你打碎花盆我也在場,瞧晨雪的樣子好像蠻生氣的,我擔心你會被責罰,畢竟傭人也是人。”
小可其實心裡又何嘗不是憋了一肚子委屈,又擔心自己說了不敢說的回頭楚喬說給應晨雪聽自己會更倒黴,也只能忍着,揀些不要緊的說給她聽。
“你是什麼時候去的應家?”小可的心思,楚喬自是瞭然。
“今年正好第三年。”
“不知道你在應家有沒有聽老傭人說起過我的母親?”
小可下意識地垂了眸,好半天才道:“聽,聽說過的。”
“是這樣的,你別緊張。”楚喬微微一笑,“母親走後我一直惦記着她,從小我就沒去過應家,對那邊也不熟悉,你能幫我介紹幾個應家的老傭人給我嗎?工資是應家出的雙倍,我只想多瞭解些我母親年輕時候的事情,當然,如果你願意來我這邊,我也是歡迎的。”
楚喬說着,從手提袋中取出一垛現金往小可面前一推,“給,這個你拿去還給應家。”
她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表小姐。”突如其來的喜悅使得小可有些不敢置信。
“放心,我不是苛刻的人,去吧。”
“謝謝表小姐!”小可欣喜不已。
終於可以擺脫應家了,縱使沒有學歷沒有文化,可她畢竟是個年輕的小姑娘,怎麼可能甘願就此賣身似的待在應家做工還債。
眼前這十萬,對她來說,意味着希望,意味着自由。
楚喬望着小可興高采烈離去的背影,淡淡地呷了一口清茶。
應家的老傭人,肯定會對當年的事情有所瞭解,能爲錢財跳槽的,就能爲錢財開口。
她一定會知道當年母親和應家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應家又爲什麼非要還害死她母親!
捏着茶杯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沒出兩日,小可便領着倆老媽子到了楚家。
“大小姐,這是何媽和許嫂,她們都是在應家呆了好些年的,當年都曾經侍候過您的母親,這次聽說有機會伺候大小姐您,就跟着我一塊兒過來了。”小可不動聲色地朝楚喬遞了個眼色。
“那敢情好。”楚喬笑着擱下手中的雜誌,對一旁的管家吩咐道:“劉叔,你安排好她們,都是照顧過我母親的人,可得好生待着。”
“是,明白了。”劉叔微微鞠躬,對面前三人道:“這邊走,咱們先去安頓好住所,咱們家大小姐是出了名兒的好說話,只要大家盡心盡力,一定是不會虧待了各位的。”
三人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老婆。”一直枕在她大腿上假寐的男人忽然開腔。
“嗯?”
“劉叔剛說的那出了名兒好說話的大小姐,咱們認識嗎?”
“認識的。”
“哪位……嗷……”奕輕宸可憐兮兮地捂着自己被擰得發紅的臉頰。
楚喬衝他微微一笑,“現在知道哪位了嗎?”
“……”疼死了!
“大小姐,愛修先生來了。”
女傭纔剛進來通報,那邊愛修已經拎着一隻行李袋“啪”地一聲往兩人面前一丟,“Baby你收留我。”
“又怎麼了?”
“被冤鬼纏身。”
楚喬狐疑地掃向他,果然兩眼瞼下濃濃的青痕,一臉倦態,“施主,你印堂發黑啊!”
“你還笑,都是你,去什麼加拿大,這下倒好,甩都甩不掉!”愛修憤憤地瞪了她一眼,又轉而瞪上她大腿上躺着的奕輕宸。
“還有你這隻花孔雀,若不是把蕭蕭歐巴派遣到國外,我就不會想要去旅遊,我若不會想要去旅遊,就不可能去到多倫多,我若沒去到多倫多,就不會被冤鬼纏身!你,始作俑者,罪孽深重!”
“老婆,外面好像又要開始下雪了。”
楚喬笑着將他從自己腿上掰起,“好了,別鬧了,你趕緊去公司吧你,成天纏着我算怎麼回事兒!”
“纏着你纔是我一生的事業。”
撩妹的話,總是說得這麼義正辭嚴,這樣真的好嗎?
適逢蕭靳進門,見到愛修,先是一愣,隨即恢復如常,“奕董,我來接您去公司。”
屋外,又是一陣低悶的引擎聲。
“大小姐,有位先生想要見您。”
楚喬衝愛修挑眉,“找上門兒來了。”
蕭靳面色一僵。
楚喬在心裡暗笑,原來也不是一點兒都不在意的嘛。
推了推身旁的奕輕宸,“快去樓上換衣服,你瞧你現在,懶得跟只無尾熊似的,每天掛我身上,我是樹啊我!”
奕輕宸忍俊不禁,這才轉身上樓。
“楚小姐,別來無恙。”
尹尉進門,見到愛修和蕭靳,精明的桃花眼在兩人身上掃了個來回,才繼續道:“兩日沒見您,似乎您又變漂亮了。”
“別耍貧嘴,無事不登三寶殿。”
愛修掃了一眼旁邊無動於衷的蕭靳,忽然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上前兩步,直接拽了尹尉的胳膊,“還站在幹嘛,你不是來接我的?”
尹尉笑着拎起他腳跟前兒的行李袋,“那楚小姐,我們就先回去了。”
“好。”楚喬笑着瞥了一眼面色鐵青的蕭靳,也轉身上樓。
“你怎麼還在磨磨蹭蹭的,穿個衣服就那麼難?選擇性綜合徵吧你!”
衣帽間內,奕輕宸仍在一堆西裝前發呆。
“嗯,我猜也是。”他順手將取下的西裝往沙發上一扔,又將她往懷裡一摟,“我這輩子的偏執都用在你身上了,得這毛病一點兒都不稀奇,所以你要對我負責。”
楚喬笑着抄起一件襯衣往他臉上一拋,“哪兒就那麼多廢話,趕緊穿衣服去。”
心裡,卻跟灌了蜜糖似的,甜到血液裡。
親自將奕輕宸送出家門,她這才吩咐劉叔將何媽和許嫂喊道書房。
偌大的書桌上,整整齊齊地碼了一大摞紅豔豔的人民幣。
“大小姐,您找我們?”
“嗯,坐吧。”
“不不不,大小姐您太客氣了,我們站着就行了,有事兒您說話。”兩人受寵若驚。
“我想聽你們說一些和我媽媽有關的事兒。”她有意無意地伸手摩挲着面前的鈔票,“誰能說到我想要的,這些錢便是誰的。”
何媽和許嫂相視一眼。
以她們在應家老宅摸爬滾打這麼些年,該懂的人情世故自然比一般人都要更明白些,楚喬這麼費盡周折找她們來楚宅,自然不可能真的就是爲了聽她母親那點子舊事兒。
定是她察覺到了什麼!
而她們倆,既然已經選擇了離開應家,自然就是一心打算大撈一筆然後回鄉下養老。
“大小姐,您想知道什麼?我們一定一定知無不言。”何媽微微彎腰,巧笑道。
“我媽,到底爲什麼離開應家,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何媽一怔,寬闊的厚嘴脣顫抖了兩下,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中。
“你不知道嗎?”楚喬掃了她一眼又望向她身旁的許嫂,“那就你來說吧。”
“大小姐,其實您……”許嫂猶豫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其實您,根本不是楚老爺的女兒!”
饒是原本便知道真相,楚喬仍覺得震驚不已。
連老媽子都知道的事兒,說明這本就是個公開的秘密,當年母親,到底遭受了什麼?
“在太太二十歲那年,應家曾遭受過一次變故,差點兒毀了這百年根基。”
“對,我也記得。”何媽這才接下去道:“後來有一天,那時候還是老爺的老太爺接待了一位來自寶島的故友。”
何媽說到這兒,楚喬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看來這事兒,跟她那“親生父親”絕對脫不了干係。
“蔣家人?”
何媽和許嫂明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早就知道了。
連聲應道:“對,就是蔣家人!”
“那天晚上老太爺特意選在了京都酒店接待他們,當時太太還是應家大小姐,也跟着一塊兒去了,不過……”
“不過什麼?”
“那天晚上,太太並沒有回家!”
“第二天早上,是蔣少爺把太太送回來的,後來應家便再次得以平步青雲…….”
何媽和許嫂的話,如同驚雷一般在她耳畔炸響!
應家人!
應家人怎麼敢!
怎麼敢就這樣讓一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去陪男人!
楚喬紅了眼,死死地攥着拳。
“後來,蔣家老爺和少爺回了寶島,我們都以爲這事兒就算過去了,誰知沒過多久,太太卻懷孕了。”
何媽囁嚅道:“這時候,那邊的少奶奶來了。”
“是的。”許嫂補充道:“蔣少奶奶和咱們老太爺在書房聊了一個下午,當天晚上太太就被趕出了家門,而且還被迫改了姓。”
“什麼!”楚喬當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身邊的人一直都告訴她,母親是因爲跟楚雄私奔而脫離了應家的。
想不到。
她一直苦苦追尋的真相,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卻是這樣的!
應家!
“我還記得當時有個叫蓮嫂的女傭也跟着太太一起離開的應家。”何媽想了一會兒,“蓮嫂走的時候,擔心太太在外邊兒吃苦,將太太的首飾盒從應家偷了出去,結果這事兒還鬧到報警,蓮嫂死活就是不肯說出那些珠寶的下落,因此坐過好些年牢,後來太太嫁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人,哦,就是楚老爺。”
“我們都知道楚老爺是靠着太太的這些珠寶發的家。”許嫂接下去道:“此後沒多久,太太便花了大錢將蓮嫂從裡面給弄了出來,後來蓮嫂便一直跟着太太,前些年我們還遇到。”
蓮嫂。
楚喬心裡,愧疚萬分。
如此恩待她母親的人,到最後,卻落得連治病都沒錢。
以安吶,你一定要好好兒的,姐這輩子都是你親姐!
沉默許久,她忽然緩緩起身,扶着書桌的身子微微有些發顫,啞了嗓子,細聲道:“這些錢,你們拿去吧,願意的話,還是呆在楚家。”
“大小姐。”
何媽和許嫂感激不已。
楚喬扶着太陽穴,出了書房。
奕輕宸晚間回家,楚喬一直躺在牀上昏睡。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他貼了貼她的面頰,體溫微微有些偏低。
楚喬怔望着面前那雙深沉的黑眸,有那麼片刻的恍惚。
忽地伸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輕宸,難受。”
“哪兒難受?怎麼回事?”
她這般委屈模樣,是前所未有的。奕輕宸頓時慌了神,忙起身,“我這就讓蕭靳把私人醫生帶過來。”
“不要,抱抱我,抱着我。”
她有氣無力地依偎在他懷中,彷彿一直迷惘的小鹿。
他一下一下地輕捋着她的後背,“難受就說,疼就哭出來,在我面前,不需要憋着的。”
“我是你老公,是要跟你一生一世的人,明白嗎?”
“輕宸,爲什麼會選擇我?”這個世上,萬萬千千的女人,爲什麼唯獨會選擇她?
“算命的說我,五行缺你。”他寵溺地颳了刮她的鼻樑,“咱們肯定是上輩子就有過牽絆的,所以纔會讓我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便認定你。”
因爲你的氣息,從一開始便已烙刻在我靈魂中,遇上你,註定是要悸動。
“奕輕宸。”
“嗯?”
“你一本正經撩妹的樣子……”真可愛。
“嗯?怎樣?”
“不告訴你。”楚喬恢復了心情,這才覺得有些了飢餓感。
他愈發摟緊了她,“幹嘛去?”
“餓了。”
他起身站直,往前伏低了身子,拍拍自己的肩膀,“上來。”
楚喬一愣,精緻的小臉上迅速浮現一抹幸福的笑容,腳尖一踮,輕輕攀了上去,摟住了她的脖子。
他兩手往後一背,牢牢地拖住她的臀部,甚至刻意使壞偷掐了兩把,這才起身,慢悠悠地朝樓下走去。
“輕宸吶。”
“嗯?”
輕盈的吻,落在他修長的後頸。
他的脣角上揚得迷人。
餐桌上,早已佈置上豐盛的晚餐,幾名女傭恭敬地候在一旁。
秦沫沫和秦衍去旅遊還未歸來,家裡就只剩下他們倆。
奕輕宸像摟孩子般將她摟在自己膝蓋上,單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拿了筷子,偶爾喂些飯,偶爾喂個吻,彷彿旁若無人。
這頓飯,吃的是史無前例的漫長and投入……
以至於愛修再次拎着行李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兩人皆被嚇了一跳。
“這樣坐在他身上吃,飯會香一點?”愛修俊俏的面龐愈發湊近了些,汪汪的水眸中盡是不解。
“不是跟着尹公子私奔了?”
“哼!我的房間哪兒?”
楚喬笑着指指劉叔,“快帶他去,免得他待會兒犯軸掀我桌子。”
愛修又哼了一聲,將手中的行李袋遞給劉叔,“我需要一份精緻的晚餐以及一杯摩卡,不能出現一丟丟蔥薑蒜……”
兩人一面說着一面離開了餐廳。
“老公,我忽然覺得……”
“嗯?”
“我們未來的日子,似乎會非常熱鬧……”
正如楚喬所預料的一般,楚家別墅的確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鬧盛況。
光是愛修一人住進來便能每天將家裡折騰的雞飛狗跳,更何況尹尉時不時還要來湊點兒熱鬧,結果沒過兩三天,秦衍又帶着秦沫沫旅行歸來。
“這些日子,沫沫真是麻煩你了,我打算這兩天便跟王家攤牌,將與王曼露的婚事兒推掉,娶沫沫。”
秦衍說這話時,秦沫沫一直將腦袋埋得低低的,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敢情是好的,不過這麼貿貿然推掉婚禮,在女方無過錯的情況下,難免是要影響到你的聲譽以及秦式的股價。”楚喬雖是喜見樂聞,卻也還是想着替秦衍多打算一些,便道,“這婚事是遲早要推掉的,只是不能急在一時,我這兒倒是有個計劃,不知你是否願意聽聽。”
“哦?”秦衍當下來了興致,“願聞一詳。”
“楚喬拍拍秦沫沫的手背,“沫沫,你去樓下找愛修姐姐玩一會兒,我這兒還有些事兒要跟你秦叔叔商量。”
“好。”秦沫沫乖巧地答應了一聲,轉身上樓。
“王旭……”楚喬點到即止。
秦衍忽然想起先前王家鬧得沸沸揚揚的事兒,“王弘的事兒?”
楚喬點點頭,秦衍並不知奕輕宸身份,索性這事兒她一個人揹負上也免得牽扯得亂七八糟,反正本來他這麼做,也都是爲了她。
兩人在客廳,又討論了一會兒,直到愛修耷拉着腦袋掛在秦沫沫肩上下樓,這才終止了話題。
“打牌,打牌打牌。”
“倒是好久沒打牌了,不如晚上來兩把?”秦衍最近也是諸事頗多,如今難得有了改善,自然也是來了興致。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你們先到二樓*室等我,我去房間拿下錢包。”
“算我一個!”
楚喬這兒正準備上樓,尹尉又從大門口晃啊晃進來。
他這自來熟的本事,也不知是怎麼練就的,特別彪悍。
這纔沒兩天功夫,基本已經能把楚家別墅當成自己家一樣,時不時出現混個飯賴個牀。
愛修傲嬌地別過臉,兀自先上了樓,尹尉趕忙嬉皮笑臉地追了上去,秦衍和秦沫沫一臉莫名其妙地望着楚喬,後者聳聳肩,表示自己也很無奈。
四人正好圍一桌麻將,秦沫沫不會,索性坐在秦衍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着平板,時不時插上兩句嘴。
奕輕宸推門進去的時候,楚喬這兒已經把身邊的現金全都輸得個乾乾淨淨,家裡的備用現金下午全都給了何媽和許嫂,她正打算待會兒讓劉叔幫忙去銀行取錢。
見他,忙道:“過來幫我打兩把,我去取錢,順便買點兒宵夜回來,你們想吃什麼?”
他笑着將她摁回椅子上,“我讓蕭靳送過來。”
桌上另外兩人頓時神色各異。
楚喬橫了他一眼,這不是添亂嘛。
復起身,“趕緊的,我去去就回來,想吃什麼趕緊說。”
除了愛修點了一份餐,其他三位皆是隨意。
“喬姐我陪你。”
秦沫沫順手將平板往椅子上一擱,追了出來。
“喬姐,後面那輛車好像一直追着我們。”秦沫沫指指後視鏡中那輛白色的麪包車。
楚喬掃了一眼,似乎那輛車的確跟在後邊兒蠻久了。
隨即對秦沫沫道:“繫上安全帶,坐穩了。”
重重地踩了一腳油門,黑色的悍馬頓時在馬路上疾馳而去。
直到後面,再也瞧不見那輛白色的麪包車。
“終於甩掉了。”楚喬這才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誰派來的,她最近似乎得罪的人太多了,根本已經分不清。
“喬,喬姐……”
秦沫沫忽地一聲驚呼,從右手側的十字路口忽地快速衝出一輛白色的麪包車,楚喬甚至來不及反應,只能用力地將方向盤往右打,只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悍馬車的駕駛座前車頭被狠狠地撞進去一個癟,而那輛白色的麪包車則直接被撞出去好幾米,整個兒側翻在地,鮮紅的血潺潺淌了一地……
這一切發生得突然了,彷彿就在那瞬間,楚喬被迅速探出安全氣囊夾在中間,整個人完全就懵了,半晌兒也沒反應過來。
“喬……喬姐……”秦沫沫顫抖着手指向不遠處那輛麪包車,“血,好多血!”
楚喬甚至來不及細看,直接開了車門便往前面跑。
老舊的麪包車凹陷了一大片,已經完全變形,駕駛座內一名中年男人被壓在車內,渾身是血根本看不清臉,已經昏死過去。
她手忙腳亂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打了120,又報了警。
這纔給奕輕宸去了個電話,嘟嘟兩聲等待音後,還沒等那頭開口,她已經慌亂道:“輕宸……我……我好像闖禍了……”
奕輕宸楞了下,擱下手中的麻將,柔聲道:“沒事兒,你在哪兒?我這就來。”
楚喬寶報了個地址給他。
救護車和奕輕宸他們幾乎同時趕到。
奕輕宸看到眼前那番景象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直到瞧見楚喬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輛麪包車旁,這才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萬幸。
“傷到哪兒沒有?”他仔細地將她從頭到尾來回打量了一遍。
她搖搖頭。
那邊,秦衍正在以同樣的方式檢查秦沫沫。
蕭靳隨後便趕到,沒一會兒交警也到了。
奕輕宸將現場丟給蕭靳處理,便將楚喬和秦沫沫送到醫院去做檢查。
楚喬臨上車前回頭,分明看到那被從駕駛座擡出來的人的手緩緩地從擔架牀上耷拉下來,當場紅了眼眶。
如果那人死了的話,楚喬簡直不敢相信,一條無辜的生命就這樣死在她的車輪下!
她不由得又白了臉色。
眼前女孩兒變得無比脆弱纖細,奕輕宸的心頓時柔軟成一片。
奕輕宸緊了緊她的手,“別怕,我在。”
男人溫柔的聲音仿若這世上最強效的鎮定劑,楚喬這才合了眸一聲不吭地窩進他懷裡。
他的懷抱好溫暖。
彷彿是這世上最美好的港灣。
好想有個人,一輩子這樣抱着她,不管發生了什麼,都這麼不離不棄地抱着她,陪着她,愛着她。
楚喬猛地睜開眼,她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略顯僵硬地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怎麼可以!
她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心對任何一個男人妥協的!
四個大男人將兩個小女人送到醫院做了全身檢查,得知一切安然無恙這才紛紛鬆了口氣。
正準備離開,還沒等他們走出醫院大門,一大羣記者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不依不饒地將他們圍堵在醫院門口。
楚喬啊,京都出了名兒的話題女王,誰不認識?
記者們原先還在懷疑匿名電話的真實性,如今一個個卻覺得自己踩了狗屎運。
曾經的紈絝女,如今的楚式集團總裁撞死人!
絕對是個大頭條!大獨家!
“楚小姐,請問剛纔的車禍事件是否是您親自開的車?”
“楚小姐,請問您是否酒駕,是不是超速行駛?”
“楚小姐,據可靠消息,在剛纔的車禍中那名麪包車司機在送醫途中不幸身亡,請問你有何感想?”
……
楚喬已經聽不大清楚耳旁紛雜的聲音,只覺得有風灌進耳朵,血液倒流到頭頂。
來人實在太多,三個大男人只能先護着倆姑娘,然後各自打電話。
愛修在一旁,早已嚇得花容失色。
沒一會兒,三人的助理保鏢便紛紛趕到醫院,將所有記者隔離了出去,又搶走了他們手中的相機、手機,可饒是如此,仍有幾隻漏網之魚已經遁離現場。
記者來得如此及時,不難猜測這事件背後肯定是另有推手。
那麼這人就絕對不會就此不了了之,肯定還會有後招兒。
保險起見,幾人直接去了守衛森嚴的Brittany莊園。
路上,奕輕宸特意吩咐蕭靳將一切有可能擴散消息的途徑全部封死,比如媒體,網絡……
可饒是如此,還是有少量現場照片流傳出來,被影印出來連夜貼滿了全市的大街小巷。
看來這次,從一開始就是衝着楚喬來的。
更或者,這起車禍,從頭到尾都是一次有計劃的預謀。
先前被撞死人的事兒給震撼到了,等這會子冷靜下來,楚喬才想起,昨兒晚上在發生車禍前,似乎便有一輛白色的麪包車一直在尾隨着她。
她一睜開眼,便將這個情況告訴了奕輕宸。
奕輕宸捋開她臉上微亂的髮絲,“放心,會沒事的,這幾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公司的事兒蕭靳會幫你處理,什麼都不要想,知道嗎?”
臥室外,房門輕叩。
他吻了吻她的額頭,又替她掖好被角,這才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怎麼樣了?”
“大街小巷的那些照片已經找人都清理了,網絡和媒體上倒是沒什麼,只是微信好友圈還是有不少消息流傳開來,另外就是根據交警部門傳來的消息,這輛白色的麪包車先前似乎一直跟在夫人車後開了很長一段路,後來才拐進了某處小巷子,再由十字路口衝出……”
蕭靳說完,又將手裡的一份資料遞到奕輕宸手中,“這是車主的資料。”
原本英挺的眉當下便皺了起來。
這人居然是目前正在進行拆遷工作的“城中村改造計劃”中鬧騰得最厲害釘子戶!
如果這消息被散佈出去,哪怕就是他出面也得要頗費一番周折才能將這件事兒擺平了,畢竟人民羣衆的輿論,真的是非常令人頭疼的一個存在。
幽暗的眸彷彿無底的深淵,帶着一種不寒而慄的冷鶩。
挑釁嗎?
很好,這麼久沒玩遊戲,他倒是擔心自己手生了。
“查清楚最近都有誰跟死者聯繫過嗎?”
“正在查,對方這次明顯做了十足的打算,使用了一張不記名手機卡,我已經讓人去調取賣卡當日手機店裡的監控視頻,另外就是,死者的戶頭上根本沒有最近這段時間的進賬記錄。”
“能讓人幫他賣命,這筆錢不可能會很少,這麼多的現金,應該不難找出來。”奕輕宸想了想,“死者的家屬你有進行過接觸嗎?”
“暫時還沒有。”
“嗯,找人二十四小時監視着,先不要主動找上門,看看會有什麼動靜。”
“是,明白了。”蕭靳微微頷首,正準備告退,手機卻響了起來。
奕輕宸點了點頭。
他當着他的面接了起來,跟電話那頭低語了幾句,很快便掛斷。
“奕董,屍檢報告出來了。”蕭靳將手機收起,“死者是肝癌末期患者,最多活不過三個月!”
墨澈的長眸中,嘲諷的笑意愈發濃重,奕輕宸玩味兒地撫摸着自己的下巴,“最短時間內揪出主謀,活着帶來。”
“好的。”
車禍的事兒雖然沒引起大範圍的輿論,但是因爲本身牽扯到了城中村拆遷,不免還是讓人猜疑是否又是投資商爲了一己私慾而故意下的狠手。
這種流言蜚語,最初也不知是從哪兒傳出來的,不過城中村那一帶如今已經是炸開了鍋,鬧得不可開交,就連原本的拆遷工作也都被迫停止。
楚喬在莊園連續靜養了好幾日,雖說外面的事兒都有奕輕宸在一力操持,但畢竟是她撞的人,一直躲着也不是個事兒,該面對的總還是要面對。
“要出去?”
見楚喬換了衣服下來,才游完泳拿着一條浴巾擦拭頭髮的奕輕宸先是一愣,又道:“我陪你吧。”
“不用。”楚喬笑笑,“沒什麼事兒,已經緩過來了,放心。”
“保鏢……”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他無奈地攤了攤手,“當我沒說,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了,宋奎會寸步不離地跟着我,有事兒我會給你打電話。”
楚喬主動吻了吻他的脣,這才離去。
路上接到將蔣少修的電話,身在寶島處理事務的他對於楚喬的境遇十分擔心,雖然明知道有奕輕宸在她是吃不了虧的,可終歸自己不在身旁總也覺得不踏實。
楚喬倒是無所謂地笑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少修哥你就放心吧,大不了有事兒我就去寶島投靠你唄,你那還能餓着我不成?”
“丫頭。”蔣少修忽然極其嚴肅地喊了她一聲。
“嗯?”
“我忽然無比希望這次事情能鬧大,大到解決不了。”這樣你就能來寶島,就能回到我身邊了。
“少修哥……”你得是有多狠心吶!
“等過陣子我就回京都,有事兒你隨時給我打電話,我會以光速出現在你面前。”
“好的,放心,會沒事兒的。”楚喬捏了捏手機,“回來記得給我打電話。”
“嗯,會的。”
宋奎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楚喬,似乎掛了電話後,她就變得愈發沉默了。
楚式因爲有蕭靳在幫忙打理,依舊穩如泰山,倒是應晨雪一聽說楚喬回來,趕忙直奔她辦公室。
“小喬你終於回來了,沒事兒吧你。”
“還好,最近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楚喬客套道。
“哪兒的話,咱們倆誰跟誰啊,對了死者家屬那邊你有去過嗎?聽說就剩下孤兒寡母的好可憐呢!”
“應副總!”美蘿陡然提高了嗓門。
應晨雪這才一臉歉疚地望向楚喬,“抱歉啊小喬,我並非有意說這些的,我只是覺得他們很可憐,你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
“你這個人很善良對嗎?”楚喬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真的是已經懶得跟她繞來繞去了。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這兒還有些事情要跟美蘿交代。”
楚喬話音剛落,她身旁的宋奎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將她生生“請”出了房門,然後一動不動地杵在門口當起了門神。
應晨雪這纔不甘地將臉上那些僞善的表情盡數收起。
楚喬,你也會有今天!
“阿嚏!”
楚喬忽地鼻尖一癢,用力地打了個噴嚏。
“楚總您還好吧。”美蘿趕忙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
“沒事兒,估計有人在背後罵我了。”
美蘿這才笑,“你還開玩笑呢,我都快讓您嚇死了。”
“放寬心傻丫頭,事情很快就會真相大白的。”
“阿彌陀佛保佑,前兩天好友圈都在傳論這個事兒,看得我是觸目驚心的,不過好在沒多久那些消息便全都被系統給刪除了。”
楚喬笑了笑,定又是奕輕宸在背後做的小動作。
她欠他的,似乎越來越多了。
“對了,應式的尾款,後來怎麼了?”
“應晨雪倒是幫您拖住了。”美蘿的臉上驀地浮現一抹諷刺的笑容,“可惜要加收百分之一的利息,而且還簽了合約。”
“嗯,蕭助理上回提議的事兒,我這兒已經有了答案,如無意外的話,過些日子,咱們便要搬到更奢華的辦公大廈了。”
“真的!”美蘿自是欣喜,先前在楚允婚禮上發生的事看得她對眼前這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孩兒心疼不已。
母親不在了,唯一的父親哪怕是死了都還要聯合後母如此地坑害她。
獨自挑起集團大梁,縱使有錢有如何?應該會寒心吧。
“給這棟大廈私底下找個買家,價格上可以稍稍讓步,但千萬要注意,在楚式還沒更名換姓前,無論如何都不能透露出去。”
“是,明白了。”
“另外,這幾天想個法子把公司股價擡高,多吸引些散戶入場,
“好的。”
楚喬又細細地將應晨雪幫她簽訂的那些合同掃了一眼,“在各大集團中放個消息出去,就說楚式內部資金週轉出現問題。”
美蘿瞭然點頭,“如此一來,咱們故意擡高股價的行爲就會被認定爲是想套牢散戶,吸取籌碼,那麼對楚式有意向的人,便會出手了。”
“Good!”楚喬朝她豎了個大拇指。
因爲楚喬這番動作,奕輕宸對她的目的已經十分清楚。
心裡暗笑小妮子終於是要棄帥保車了,他從來是不干涉她的主意的,在這事兒上自然也是要配合的。
於是吩咐蕭靳將先前那車禍事件的後續處理進度先緩緩,索性由着它去鬧騰,反正到最後也總是能收拾了的。
京都城中村改造項目的事兒,到這兒纔算是徹底鬧開了,各大報紙媒體紛紛開始報道此事,楚式一時間又陷入風雨飄搖中。
奕老爺子雖已是不再過問外邊兒的事,但見幾日晨報晚報都在議論楚式的事兒,當下給奕輕宸打了個電話。
“臭小子,怎麼回事?連自己老婆都護不好,這點兒小事都能給我鬧媒體上去,小喬現在可是待孕中,萬一給氣着兒怎麼辦?”
奕輕宸拿着電話直笑,“外公您也未免太偏心了,從前還覺得您疼我,如今我可是落得跟少軒一個下場了。”
“別耍貧嘴。”奕老爺子嗔笑,“有空多回來住住,你大舅媽二舅媽小姨媽天天在念叨沒有麻將搭子,你說你娶個老婆老藏着掖着是怎麼回事兒?家裡又沒人跟你搶!”
“知道了,您放心吧,這事兒我自有打算,不會委屈了您寶貝兒曾外孫他媽。”
“那就好,你自己可是得看着辦才行,若是回頭哪天小喬來我這兒說什麼了,你便直接回來領家法罷。”
“……”您這麼寵我媳婦兒我真的很高興,可是……貌似我也不是撿來的吧!
“是,我知道了外公。”
奕老爺子這才心滿意足地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