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笑意將李珉從地上扶起來,岑子吟出聲還是遲了些,李珉的鼻子被摔破了點兒皮,背上落下了好幾個腳印子,滿臉的灰塵,頭上滾了些胰子渣滓,還有些草屑,身上的衣服還破了個口子,灰頭土臉的很是狼狽。
張廉小跑着從外面一路進來,一瞧見這場景,愣了愣,腆着笑臉上去替李珉拍拍身上的灰塵,理了理有些皺着的衣裳,李珉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裡,根本不理會張廉的動作,滿臉懊惱的瞪着岑子吟,岑子吟咳嗽了兩聲道,“他們都不知道啊……”
李珉在臉上抹了一把,看見了幾點血跡,有些呆呆的道,“出血了”
岑子吟心中咯噔一聲,連忙上去拉着李珉道,“出點兒血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身上沒幾個疤算什麼男人?走走,師父帶你去看看大夫,正好有樣新奇的物件兒要給你瞧呢”
李珉的身子瞧着不胖,可也不是岑子吟拉得動的,又在臉上抹了一把,喃喃的道,“也沒多疼嘛”
岑子吟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心驟然劇烈的跳動起來,嚇死人了,這傢伙的反應能不能稍微正常點兒?一般人被揍了要麼勃然大怒,要麼笑笑就過去了,他倒好,摸着鼻子半天冒出來一句也沒多疼嘛……
張廉連忙朝着衆人擺擺手道,“大家該幹嘛幹嘛去這位是大郎地朋友。跟大郎賭詩輸了,便要說要棄文從耕,認三娘當師父來着,不過是個玩笑罷了,休要大驚小怪的”
衆人哈哈大笑道,“這後生怕是沒種過地?土裡刨食可不容易,還是專心念的好。”
順子也瞧出來了。朝衆人擺擺手道,“三娘說了,今兒個晚上加菜,酒也是管飽,活沒幹完咱們可不開飯”
衆人聞言歡呼一聲紛紛回去幹活,岑子吟領着李珉到樹蔭下坐着,張廉喚了個小廝去請大夫,反倒是李珉不甚在意的道,“沒事。我瞧別人傷了這麼點兒都不用上藥的,我自然也不用。”
瞧着李珉恢復了正常,岑子吟是又好氣又好笑,噌道,“方纔還跟摔傻了似的,這會兒又沒事了?怎的今天自己跑過來了?還穿了這麼身衣服。”
李珉地臉扭曲了一下。支吾道。“俺在外面吃飯。沒錢給飯錢。就把衣服扒給他們了。”
岑子吟挑挑眉。“真地?吃飯沒錢不給錢就是了。堂堂小王爺能淪落到扒衣服?俺不信誰敢扒你地衣服”
李珉哎了一聲。懊惱地道。“別說扒衣服了。還有人敢揍我呢”說着哀怨地瞪了岑子吟一眼。
岑子吟摸摸鼻子裝作沒聽見。對順子道。“你去把那輪椅讓他們推過來。給咱們小王爺瞧瞧呀”
順子哎了一聲。飛快地跑開了。岑子吟偏過頭去問道。“不是讓你別說是俺地徒弟了嗎?你要不這麼說。也不至於捱揍”說着想起李珉方纔地狼狽樣。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李珉擡起頭瞧着岑子吟笑地爽朗。心中不禁懊惱。抱怨道。“俺說俺認識你。他們不放俺進來啊”扒了一把頭上地亂。狠狠地道。“今天真倒黴”
李珉是真惱了,岑子吟連忙收拾笑容正色道,“好了,不說這些事兒,說說開心的,你不是想跟俺學東西麼?俺教你種地呀”
“種地有什麼好玩的?”李珉嗤之以鼻,“剛纔他們還說很累”
岑子吟擺擺手道,“怎麼可能很累?這些事兒是不用咱們自己動手的,我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你可會寫算?”
李珉鄙視的瞧了岑子吟一眼,“當然……不會爺像是做那些事兒的人嗎?”
岑子吟崩潰,本來還尋思着人家堂堂一個小王爺,怎麼也瞧不上自家那點兒小技術,順便磨磨他的性子,若是磨走人了,就算了賬,若是沒走人,好歹也能給她幫把手。實際上如今需要整理的籍實在太多,還得手把手地教請來的人一些基本的東西,等上了正軌還要每天做日記,事情堆積如山,那些老夫子是瞧不上這些事兒地,岑家地下人裡面也沒幾個識字的,即便認識也認識地不多,摩加是無法來幫忙了,沒想到這李珉,堂堂小王爺竟然還真是一個草包,腦子裡除了吃喝嫖賭還剩下些什麼?難怪那麼單蠢了
岑子吟失落間,李珉的眼神被遠處地一樣東西吸引了過去,那是順子推着輪椅過來了,李珉眼睛一亮,隨即歡呼一聲衝了過去,“這就是那個啥啥來着?”
順子答道,“回小王爺,這是輪椅咱們家三娘造的。”
李珉跳上去坐了坐,順子笑着指着大輪子對他道,“小王爺手往望這兒擱,對就是那兒,然後用手推推試試”
李珉將手放上去,輕輕地推了一下,輪椅慢慢的向前行去,嘴巴立即笑的何不攏了,“這個東西好,這個東西好”望着岑子吟道,“師父,你真厲害這東西不如送我了”
厲害你個頭見面就認師父,認了就讓她付飯錢,後來雖然幫了她一個忙,她也算是付出了比較大的代價,這次來了伸手就要東西,還是殘障人士才需要的,這傢伙不是連路都懶得走了?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岑子吟順口就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李珉從車上跳下來道,“路我還走得動,我是想把這東西送給我二伯你不知道他出個門多麻煩,肚子齊了小腿,出門便要讓人給綁起來,還喜歡讓那羣姬妾丫頭擡着走,也不怕把人給壓壞了,俺要是送了他這東西,他肯定不會再生我氣了嘿嘿,我衣服也就有着落了”
肚子齊了小腿……岑子吟震驚中,這該是多麼偉岸的一個身軀
“不行”岑子吟越的覺得這孩子腦袋簡單,伸着顫抖的手指頭指着那輪椅道,“你以爲,你二伯坐的上去?”
李珉扭過頭去瞧了一眼,摸摸後腦勺道,“好像不行誒……”頓了頓,雙眼光的道,“那師父幫我再做一個好,就這樣這玩意兒要做多久才行?做好了我就可以去換回我的衣服了”說着嘿嘿冷笑,“等我換回我的衣服再回去看那幫傢伙還敢笑我不”
岑子吟不語,只是淡淡的看着李珉,李珉興奮的手舞足蹈,又坐上去搖着輪子到處跑,跑的遠了又下來換個方向跑回來,岑子吟瞧着李珉的樣子沉吟半晌,扭過頭去對順子吩咐道,“你去忙,我回房去收拾東西。”
順子瞧了李珉一眼,想要問什麼,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的張廉笑道,“恰好有些事兒我要與你商量了,咱們一道出去。三娘知道怎麼走麼?”
岑子吟笑笑道,“這邊我來了許多次了,怎會不認識路,你們去忙罷。”
三人說完就分道揚鑣,李珉玩的起興,卻瞧見旁邊的人走光了,連忙從輪椅上跳下來叫道,“師父,你怎麼走了?”
岑子吟不啃聲只向屋子走去,李珉見張廉順子兩個也沒理他,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扔下輪椅便追了過來,跳到岑子吟面前笑吟吟的道,“師父要去做什麼?”
岑子吟繞開他繼續向前走,一邊走一邊道,“你繼續玩你的,不用管我做什麼。”
李珉哦了一聲,扭過頭就要去繼續玩輪椅,突然意識到有些沒對勁,又轉過身來問道,“師父,那個輪椅什麼時候能做好啊?”
岑子吟停下腳步,回過身認真的看着李珉,“沒有輪椅我不會幫你做。”
“爲什麼?”李珉不解,岑子吟笑笑道,“爲什麼?既然你喊我一聲師父,我就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該爲誰平白無故的付出,沒有不勞而獲,你想要那個東西,不是開口要就可以的,你需要付出代價”頓了頓,補充道,“如果你要用王府的權勢來威逼我,我自然不能拒絕,如果你當我是師父或是朋友的話,你這樣,我是不會幫你做的。”
李珉道,“朋友有通財之意”
岑子吟笑笑道,“我給錢給你,那自然我是你的朋友,可是,你爲我做了什麼?若是沒有付出,那最多不過就是我是你的朋友而已,你並不是我的朋友。我收了個徒弟,人說有事弟子服其勞,偏生是個平白無故讓我付出的人,爲什麼我要收你當徒弟?或說是朋友?”
李珉皺起眉頭,像是沒有聽懂岑子吟的話,也不明白岑子吟爲什麼突然翻臉,爭辯道,“你是我師父啊我可以爲你上刀山,下火海……何況朋友又不是交易”
岑子吟搖搖頭,笑,“我不管那麼多,也不要你爲我上刀山下火海,你替我抄就行”
李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片刻間臉皺了起來,“那還是讓我上刀山下火海來的痛快些”
岑子吟擺擺手道,“只有抄一樣,你若是同意,就去尋了你叔叔的椅子尺寸來,若是不同意,我就把圖紙給你,你自己尋人去做,這個不難的。”
岑子吟眼帶笑意的看着李珉,李珉只覺得自己頭皮上有千萬只螞蟻在爬,如果是以前,以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的,可是,被岑子吟這麼瞧着,不行兩個字怎麼都說不出口,哎,他怎麼給自己找了這麼個師父?
姥姥的,男人怎麼能在女人面前說不行?就算是個小丫頭也不可以
李珉咬咬牙,說出了一個讓他三天後幾乎沒後悔的咬舌自盡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