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吟滿心歡喜的回去,王妃也並非像表面上表現出定,緊抿的嘴角讓外人以爲她越的嚴肅,熟悉的人才知道她透露出的眼神是心情非常的好的表現,回家便開始忙開了,偏生找不到半個商量的人,成年封爵的子嗣都各自開府了,家中餘下的要麼是些不成器的,要麼便是未成年不經事的,尋思了半晌才讓人去請華亭縣主回來,又請了家中的幾位有名望的食客來商議。
王妃與王鬧彆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一直在別院裡住着,只有有大事的時候纔會回來小住幾天,家中的兒女也不怎麼去管,有母親的便由着其母教養,沒母親的便隨便指派兩個下人,王府上下基本上都是由幾個管家操持着,王妃在年節後竟然不打算走,反而叫了一羣人過去問話,像是要重新將王府掌管起來的樣子,人人皆是驚奇不已。
王府這邊雞飛狗跳,岑家也好不到哪裡去,岑子吟一回到家,方大娘已是讓個管家在門口侯了許久了,吩咐只要岑子吟一回來便讓她過去。只聽說岑子吟見了王妃,王妃已是允了,過些日子便要上門提親,方大娘便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站起身來便叫道,“摩加呢?去叫摩加過來,還有福伯張嬸……”
岑子吟連忙抱着方大娘的胳膊道,“娘,不着急呢”
方大娘一把揮開岑子吟的手叫道,“怎麼不着急?你老孃我盼了多少年了?這事兒這次由不得你,得按照我的意思來”揉着額頭扭過頭去問慶雲,“咱們家該準備些什麼來着?我這一忙就糊塗。”
慶雲輕輕笑道,“夫人,咱們家沒必要準備什麼呢。大多不過等人上門的時候準備一頓酒水,畢了便是交換庚帖和信物,餘下的事情還有兩年時間可以慢慢來。”
岑子吟在一邊非常的鬱悶,她瞧起來就像是嫁不出去的樣子麼?
方大娘則是聞言一拍手掌道,“看,平日裡讓你打扮你不肯,還是聽老孃地沒錯?雖然沒什麼事兒,卻是不知道人傢什麼時候來,到時候失禮了可不行,還是要先準備着。老孃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這次不準在一邊礙手礙腳的,自己回房去歇着,餘下的事情有我就行了”
她能嫁掉感情還是方大娘的功勞了?岑子吟望着慶雲,慶雲則是捂着嘴和身邊幾個丫頭媳婦笑作一團,沒人肯幫她,看來還是她太寵着家中這些丫頭了,一個個沒大沒小的。
方大娘地意志非常的堅定,岑子吟只消一眼就知道這次無法改變老孃的決斷,不過,這事兒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了,就算出岔子也不會是方大娘做地這種小事兒能影響的,由得她折騰也無所謂。
想明白這一層。岑子吟認命地摸摸鼻子向門外走。沒想到一頭就撞上了一個堅硬地胸膛。擡起頭來一看。“二哥?”
二郎張口就問。“你要嫁人了?”
啪大郎狠狠地在他頭上敲了一下。“說什麼呢?有你這麼問人話地嗎?”
扭過頭來問岑子吟道。“是誰?”
方大娘在一邊叫道。“你們兩個在做什麼?還不快點兒過來幫我出出主意?”
二郎道。“才從老宅回來呢他們就怕出什麼岔子。日日都有人來問一下。今兒個過去更是被圍地不消停。連午飯都沒有吃成。也不想想今兒個是大年十五。個個都在問什麼時候開工。結果我與大哥瞧着不行。什麼事都沒做成便落荒而逃了。”
方大娘聞言撇了撇嘴角,人多嘴雜就是這樣,家裡出錢辦作坊地人大半都是些牙尖嘴利的,即便是老實的也不會太放心,面對着這些親戚,做晚輩的也不好一句話攆出去,難怪兩個孩子都臭着一張臉了,擺擺手道,“你們先去歇着,我去廚房給你們做些吃的。”
二郎叫道,“怎麼能休息?三孃的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她要定親了,我竟然不知道是誰?是誰來着?”
大郎也站着不動,岑子吟唯有讓開身子讓兩人進來,這會兒纔想起來還沒給二郎說過這件事,也不能怨她不肯說,二郎從來都不反對她地抉擇,因此當初考慮的時候只是給大郎說了一下,至於二郎,後來則是因爲不確定一直沒有機會提及。
大郎在一邊涼涼地道,“咱們都認識的人呢”
二郎聞言扭過頭衝着大郎道,“你竟然也知道?”
方大娘見兄弟兩個很是驚訝地樣子,拉着兩人坐下來道,“既然你們也不累,便坐下來說話,慶雲你去與他們兩個做些吃食來,不過馬上就要用晚飯了,先弄點兒點心來墊墊底就好了。
”
岑子吟則是忙着前去安撫二郎,挽着二郎的手道,“二哥,你想吃什麼?我去廚房給你做好不好?”
二郎白了岑子吟一眼,明顯不受誘惑,大郎則是在一邊道,“禮下與人必有求於人。”
二郎哼了一聲道,“這該是做賊心虛全家人都知道,便只落了我一個,三娘,你沒把我當哥哥看呢”
二郎是等閒不生氣,生起氣來也是大鬧一番便罷了,直來直去地性子十分的討喜,岑子吟並非和他不親近,只是人忙起來便沒完沒了,倒不是她忙,而是二郎沒空,加上這人的神經大條,有些事兒她不說他竟然是一點點都感覺不到。
岑子吟知道這次二郎是真個生氣了,只偎在他身邊賠禮撒嬌,大郎則是問起了方大娘的細節,對象是誰不出意料之外,只是過程有些含糊,只知道過些日子王府便會來提親,這事兒瞞得過二郎卻是瞞不過他,擰着眉頭道,“今兒個三娘赴范陽縣主的約,遇上了王妃才提到的麼?”
方大娘笑笑道,“也不算,實則是王妃早就有意,只是怕咱們拒絕,所以今兒個纔會探三孃的意思。那種宴會,她本是大可不必去的,便是爲了來瞧瞧咱們三娘話又說回來,李珉那孩子還是不錯的,性子淳樸,沒有那些王公貴族的壞習性,三娘道是他對她極好,想他如今娶妻也是不易,必會疼愛三娘地。”
方大娘的話讓大郎鬆了一口氣,本是沒什麼影兒的事情,突然跳到自己面前,他雖然早有覺悟岑子吟遲早要出嫁,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般突然,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聽見方大娘的話,知道其中必
張的成分,到底是真個事成了。回過頭,二郎已是的轉怒爲喜,岑子吟臉上地笑意從前幾天的竊喜到如今連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歡喜的樣子,大郎突然感覺到一陣失落,自家地妹子也要出嫁了呀……
岑子吟這邊則是第一次爲方大娘喜歡將自家的孩子吹的天上有人間無感到慶幸,看見大郎看向她,微微地笑了笑,大郎的細膩自然不會忽略方大娘的習慣,這事是她自己爭取來的,本是沒什麼大不了,傳到外人耳中怕是真個要說她嫁不掉了,纔會這般地使盡手段的想要嫁給一個沒人要的男人,別說外人,即便是家裡人也沒準會有這種想法,能像方大娘這般一切都以爲女兒好的,而又像大郎二郎這般容忍她的任性的家人,這天下間也沒能再找到第二個去。
………
華亭縣主是王李守禮地次女,爲玄宗皇帝所封,王府裡唯一一個被封爲縣主的女兒(長女爲公主,養在玄宗膝下,嫁入吐蕃),若論王府如今女子中身份,怕就是這位華亭縣主最高了。
如今這位縣主也是二十有八,嫁了一位還算不錯地夫君,依舊在長安城中住着,只是與王府間的關係並不那麼親密,實際上,上至王妃,長子廣武王,下到略微懂事些地孩子,皆是與如今的王沒什麼共同話語,如今衰敗地王府人人都怨到那位不長進的王爺身上,到如今便是各自爲政,誰也不管誰的事兒。
這次若非王妃有請,華亭也不會日日奔走於王府和家之間,對於那個父不像父,子不像子的家,華亭若說有感情,也莫過於幾個與自己同想宮中受過苦難的年長弟兄姐妹,以及一直很苦的王妃。至於父親,華亭記憶中很模糊,最清晰的莫過於一身的酒味混雜着胭脂,遠遠的瞧上一眼那放浪形骸的樣子,她不敢相信這就是她的父親,爲何會與別人的父親那麼的不一樣?
她無法不管王妃的事,正如王妃無法不管李珉一般,在宮中那些艱難的日子,正是有李珉的母親,王妃的日子才能稍稍好過一些,而王妃除了要照料好自己以外,還要爲家中的十餘個兒女掙出一份生存的空間來,她還能記得王妃當日偷偷躲在房間裡抹淚,而李珉的母親在一邊開解的模樣。
她心中有怨懟,怨懟自己的父親,對於李珉,她卻是有些感情的,這個弟弟,當年在宮中的時候只是頑劣,只是聽說年紀越大越的像自家的父親了,只能說是上行下效,即便有萬般的不是,也是因爲沒了父母教養,纔會這般的胡來。
所以,聽說那位岑家的酒娘竟然要嫁給他,她很難不把這個與利益聯結起來。
其實,李珉並不是那麼差的,只是,懂得這個的能有幾個人?華亭不知道,只是知道,不論這位岑家娘子的打算如何,瞭解了王妃的一莊心事總是好的,若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她絕不會袖手旁觀。
坐在馬車裡,聽見外面滴滴答答的馬蹄聲,華亭輕輕的挑起窗簾的一角,看了看外面的街景,長安城如同往昔一般的繁華,只是這繁華後面又掩藏了多少的辛酸淚?
岑家的宅子瞧得出修葺的時候花費了不少的功夫,看的出來居住在其中的人沒什麼好的修養,這宅子的格局和模樣都有些江南的氣息,卻又模仿的不像,頗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瞧着那紅彤彤的大門,華亭皺了皺眉,便是這裡了麼?
等侍女將車簾子挽起來,又放上墊腳石,她這才扶着侍女的手一步步的走了下來,擡起頭,赫然看見門口站着一個漆黑的人兒,張着一張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着躬身道,“給華亭縣主請安。”
是崑崙奴麼?華亭淡淡的看了那黑人一眼,岑家怕是比表面上還要有財勢呢又瞥了瞥四周幾個岑家的管家,聽說是縣主過來,卻是沒有半點異樣,躬躬身問安之後便該幹嘛幹嘛,倒是像經歷過大場面的樣子。
是了,李珉和李柔兒都經常來往這府邸,說是岑家的酒館也是有許多大人物去喝過酒的,有這般的表現也是應該。只是,這般的禮數卻是不行,今兒個是言明瞭提請的好日子,那位方氏卻是沒有親自來迎,這是瞧不上王府麼?
華亭淡淡的笑了笑,“你家主人何在?”
摩加躬身道,“家主正在客廳,縣主請隨我來”旁邊的管家已是帶着旁人去馬廄,華亭扭過頭去看自己的長兄,李承宏笑呵呵的將手裡的馬繮扔給岑家的管家,衝着摩加拱拱手道,“我是廣武王李承宏,今兒個奉了母妃的命令前來提親,你家主人都不出來迎接一下的麼?”
摩加聞言躬躬身道,“廣武王殿下安,家主不知道今兒個來的有兩位貴人呢,小的眼拙,竟然沒瞧出這馬背上還有一位王爺,真是該打”
廣武王聞言哈哈大笑,擺擺手道,“無妨,也是今兒個出門撞上了,正好閒來無事,便過來瞧瞧。
”說着便邁開步子向門內走去。
摩加則是等着華亭縣主緩緩的走進去,這纔跟了上去,眼神露出幾分爲難,沒想到王府竟然讓這兩位來,雖然說這麼來確實是禮數,可王府傳來的消息卻不是這樣,這家人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麼?怎麼這會兒偏生趕着趟的往岑家跑?這邊使了個眼色讓人去報信。
方大娘特地請了岑元漢過來,剛過了年節,正是開春春耕的日子,加上作坊的事兒忙不完,誰家也沒有多餘的時間,正與岑元漢在廳裡說話,就聽見有管家來報廣武王並華亭縣主來了,不由得眉頭一挑,衝着岑元漢有些得意的笑道,“這麼瞧來,王妃也是極爲重視這門親的。”
岑元漢則是略微思索了一番道,“本就是打算簡單的下定,怎的請了如此尊榮的人來?何況,王府那邊的情形,大嫂不是說過,相互間都沒什麼來往,三娘即便嫁過去也不怕受氣的麼?”
方大娘的眉毛跳了幾下,依舊是繃着笑臉道,“沒那樣的話,王妃重視,所以請了這位郡王過來,咱們休要瞎猜,絕不會是想要壓咱們一頭的。咱們還是先去迎接兩位貴客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