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瑞兄妹回到家,迫不及待得就跟顧應全幾個說了剛纔看到的事情。
他們都有些不相信。
顧應全是不信自己兄弟那麼荒唐,楊氏是覺得顧應奇應該沒有那麼多錢,因爲要是聘禮的話,該是徐氏收着的,怎麼可能會給他亂花呢?
“你們真沒看錯人?”兩個人都這麼問。
“二叔還能不認識了,我跟春芽瞧得清清楚楚的,真丟咱們家的臉!”顧明瑞呸的一聲,“後來出了八十兩銀子把那女的給帶走了,好大方!”
“哎喲,二弟怎麼會做出這種事!”顧應全嘆氣道,“往常見他好好的麼,可不得了了,都說銷金窟,銷金窟,沾到了是會敗家的啊!不行,我得去跟爹說一說,不能讓二弟這麼下去了。”
楊氏也沒攔他。
顧應全第二日就去找到顧老爺子告訴了。
回來後卻垂頭喪氣。
“原來那聘禮全都是娘收着的,也在爹手裡呢,二弟說是明瑞他們看錯人,他可拿不出這麼多銀子,還說昨個兒晚上在李家吃酒的,不信去問。”顧應全真有些委屈,雖然顧老爺子沒說他,可也瞧得出來真是當他們誤會顧應奇了。
楊氏安慰道,“你該做的做了就行了,他們不信也算了。”
幾個人聽了都互相看看,露出疑惑的表情。
顧春芽也覺得這事奇怪,既然錢都在二老手裡,那麼,顧應奇哪兒來那麼多銀子的?反正她跟顧明瑞肯定沒有看錯人。
自家人,還能不認識了?
真是奇了怪了!
過不了幾天就要到顧夏荷出嫁的日子。
不過這裡的風俗,女方嫁人之前的那一個晚上,家裡是要請前來送賀禮的客人吃飯的,這次怎麼請,徐氏沒被顧老爺子趕回孃家之前便已經商量好了,並不在家裡擺宴。一來地方小,未免擁擠,二來好歹嫁的是有錢人家,還是得風光些,便在鎮上的鴻福酒樓定了十二桌。
到了下午,他們也不賣燒餅了,幫着去照應。
送東西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
在鎮上住了幾十年的顧家,認識並且來往的人實在不少。
院子裡鬧哄哄的。
李氏雖然對這門親事不甚滿意,但事已至此,往好處想,正如相公說的,總算是有錢人家,將來日子是好過的,便也滿臉笑容,打扮的光鮮亮麗來迎接客人。
顧春芽去看了看顧夏荷,她顯得很是平靜,倒沒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許是聽說那人不錯,大概心裡也安穩了些。
出來之後,顧明益拉着她小聲道,“二姐,你最近有沒有空?”
“怎麼了?”她彎下腰問。
“有空的話,給我多做些餅乾。”他有些不好意思。
“行啊!”她摸摸他腦袋,“你胃口大了麼,都不夠你吃啦。”
“不是的,”顧明益猶豫會兒,還是說道,“秦夫子有個小孫女兒,她見我吃了,嘴饞呢,我就給了她一些,她後來又問我要。”
小孫女兒,女的!
顧春芽笑着看顧明益,“你就只給了她一個人吃麼?”
顧明益紅了臉,“我,我本來也不想,被她看見了,只好……”
那私塾是分了好幾個班的,他年紀小,又是初學,並沒有跟方景,方安在一個班,秦夫子是輪流來講課的。
所以他也沒什麼相熟的人,怕人看見了笑話他荷包裡放吃的,就跑到外面的竹林裡去吃,誰知道被那個小姑娘見到了。
顧春芽點點頭,“那好罷,我下次多做一些,對了,秦夫子的孫女兒到底欺負你沒有,別把你的全搶了,要是這樣,你可得告訴我。”
自家弟弟善良,別家姑娘也有潑辣的。
顧明益搖搖頭,“沒有,只是問我要,說好吃呢,沒吃過這個。”
顧春芽就放心了。
“等明兒夏荷姐嫁了,我就給你做。”
兩人說了幾句,招呼顧冬兒,方茹她們去酒樓了。
他們今兒晚上也得在那裡吃飯。
結果剛進去,就看到了徐氏。
幾個人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徐氏竟然會回來,這不明明被趕走了麼,也沒聽顧老爺子說要叫她回的。
徐氏穿了件秋香色福壽紋的大襖,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腦後壓了個銀扁方,手伸出來,上面赫然帶着一隻精緻的金鐲子。
只聽她同身邊幾個老婦說道,“只是回孃家看看我那妹子,順便叫了一起來的,我大孫女兒成親,我能走?這家裡還能離了我呢?”
有人是聽說他們家二老爭吵的,只當徐氏是被趕了,可今兒看到她這副樣子,便有些不太確定。
徐氏泰然自若,哪裡像是偷偷瞞着顧老爺子回來的。
再說,這也瞞不了,因爲顧老爺子很快也要來了。
“你們幾個,杵在那裡幹啥呢?還不過來!”徐氏瞧見了他們。
幾個人當着衆人的面,也不好跟徐氏怎麼樣,硬着頭髮喊了聲奶,雖說顧春芽很想拆穿她,可今兒到底是喜事,說出來會很難看,只得咽回肚子裡。
總不成自家鬧矛盾,讓別人看笑話罷?
徐氏身邊一個同她長得有些相像的老婦人,笑着道,“喲,冬兒,春芽一下子長那麼高了,還越來越好看了。”
那老婦人,顧春芽以前見過,是徐氏的妹妹徐蘭,不過平時不太走動的,逢年過節有時候會過來,也往他們家裡稍過農產品。
聽說那徐蘭還有三個孩子,兩女一男,印象裡,過得也都一般,男的是隨老人一起種田的,兩個女兒一個嫁到別的村,還一個也仍在七條村。
他們叫了一聲姨奶。
“小翠才叫好看呢,她們算啥呀。”徐氏道,“小翠要穿穿好,可不比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差。”
徐蘭道,“長的是挺好,可哪有夏荷命好呢,哎,年紀也不小了,我正愁呢。”
徐氏安慰道,“別急,咱夏荷這都幾歲了,還不是有人搶着要,等這事好了,我給你鎮上看看,找個好的。”
那什麼小翠,顧春芽倒不記得,就問顧冬兒,“是哪個,我想不起來了。”
“前年來過一回的,不過你沒見到,是姨奶的大孫女兒。”顧冬兒到處看了看,“今兒應該也來了,一會兒你準能看到的。”
“真有那麼漂亮?”顧春芽好奇。
才進來的顧明瑞呸的一聲,“漂亮啥啊,你看到一個面孔雪白的鬼就是她了。”
顧冬兒忍不住笑,又拍打顧明瑞,“別瞎說,什麼鬼不鬼的。”
“還不是鬼?天黑打一照面能嚇死人。”顧明瑞皺眉道,“也沒人說她那,這脂粉再好看能抹那麼多?”
原來是喜歡濃妝豔抹的,顧春芽聽得好笑,卻又更想看看那徐翠是什麼樣子了。
正說着,顧老爺子來了。
跟他們一樣,看到徐氏的時候,滿臉的驚。
徐氏倒主動,迎了上去,笑道,“我看時辰差不多了,是該叫擺席面了,總不能讓客人都等着罷。”
“你咋回來的?”顧老爺子瞪着眼睛,聲音卻不敢大。
“你好狠的心,夏荷成親我還能不來,叫別人曉得,我以後的臉往哪兒擱?”徐氏小聲道,“你總不會這時候趕我走罷,這麼多人看着,明兒孫女婿來迎親,少了我一個祖母,這像話?”
顧老爺子雖然氣惱,可也知道這種場合是不好吵開的,只得不說了。
徐氏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什麼人,還能真回孃家不來了?做夢呢!
顧春芽眼瞅這情況,不得不佩服徐氏的膽大心細,趁着這個機會露臉,顧老爺子也拿她沒辦法,趕她走的事情到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真是個強大的對手!
她擡手揉了揉眉心,暗歎一口氣。
“你們真在這裡呢!”有人說道。
她擡頭看去,卻見是洪玉珠跟方景,話是洪玉珠說的。
“剛纔我見方公子像在找人,就去問了問,帶了他來。”洪玉珠笑道,“咱們一會兒坐一起吃飯罷。”
顧春芽抽了下嘴角,說實話,她真的不喜歡洪玉珠,可別人主動說了,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說不跟你坐。
再有麼,這宴請吃飯,幾家親戚的孩子一直都有坐一起用飯的習慣。
顧明瑞說話就很衝了,“你跟你母親坐去,咱們這兒坐不下。”
“啊?”洪玉珠臉色變了,很是可憐的道,“爲什麼?我,我做錯了什麼了,冬兒,你也不要我坐啊?”
顧冬兒愣了愣,不曉得說什麼。
她又去看顧春芽,“春芽妹妹……”
那垂頭的樣子真有幾分可憐。
顧冬兒最是心軟些,雖說顧芩可厭,可洪玉珠卻沒做過什麼讓人厭惡的事情,便說道,“那你坐好了,反正本來也就咱們幾個小輩坐一桌的。”
洪玉珠笑起來,上去拉了她的袖子,“冬兒你真好。”
顧冬兒衝她笑了笑。
顧春芽已經在跟方景說話了,“小安怎麼沒來?”
“在街口遇到他一個同窗,兩人好得很,去說話了,怕一會兒就進來。”方景看看她,見她穿了件棗紅棉襖,領口高高的,最後目光落在她臉上,笑道,“你又白了。”
“是嗎?”顧春芽很高興,摸了摸臉,“我還生怕白不回來呢,黑黑的真難看。”
也不難看啊,方景心想,反正不管黑的白的都挺有精神的,叫人看了舒服。
洪玉珠忽然湊過來,“你們在說什麼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