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琴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氣中漂浮着熟悉的消□□水的味道。
……醫院嗎?……
少女愣了會兒神,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之前發生的事情竟然猶如夢境一般讓人覺得恍惚。
“哈嘿!真琴醬你還不能起來啊!”抱着水壺推開門的小春正巧見到真琴支着身體正準備坐起來,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上前按住少女,在她背後墊了幾個厚厚的枕頭,讓她能夠舒服一點靠在牀頭。
“小春桑?”
“真是太好了,真琴醬總算醒了,看到你們都昏迷不醒,滿身是血的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小春和京子好擔心啊!”少女擦拭着眼角的淚花,先前壓抑着的恐懼好像終於釋放了出來,低低地抽噎着。
“對不起……”少女垂下眼眸,還沒等她在說什麼,一個穿着奶牛裝的爆炸頭小孩就從沒有關緊的門縫躥了出來,一下子蹦上了真琴的牀。
“笨琴!快點好起來,藍波大人要吃糖!”
“……藍波……”真琴的臉上泛出縱容的微笑,能這樣無憂無慮的真好。
“藍波,不可以打擾真琴桑休息。”一板一眼的一平追着藍波也跳了上來,兩個孩子追逐着,一不留神竟然在真琴的傷口上蹦躂了兩下。
“!”這一下,讓少女痛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看到真琴臉色蒼白,表情隱忍,小春嚇了一跳,趕緊抱起兩個孩子出去找醫生。
等到亂七八糟一頓折騰,總算是安慰好了自責的一平,小春以及聞訊而來的京子,哄走了一直鬧着要玩的藍波,把重新裂開的傷口又打理好,室內又只剩下了真琴一個人。
並不寬敞的單人病房裡此刻尤爲安靜,只聽到左手邊點滴的滴答聲。
“……哥哥……”少女忍不住把腦袋埋進鬆軟的枕頭裡,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胡思亂想,耳邊彷彿又響起了鎖鏈拖在地上的聲音,嘩啦,嘩啦,一聲一聲刺激着真琴的耳膜。
爲什麼哥哥當初沒有來救我呢,在容器中浸泡的日日夜夜,自己心裡一直在默默地呼喚着他呀,還是說,哥哥只是沒有找到自己被關在哪裡,其實他是想要救自己的?沒錯,一定是這樣的,如果,如果當初是哥哥把我帶離那個實驗室,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我們會遠離黑手黨的世界,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安安靜靜的生活……
怎麼可能呢……少女嘴邊彎起自嘲的微笑,骸是那樣有野心的人,如此的痛恨黑手黨,只怕是根本不會聽自己的勸告的,恐怕若是哥哥先於九代爺爺找到自己的話,現在的我是不可能站在陽光下的吧……不是日夜被良心譴責,陷入復仇的泥沼裡無法自拔,就是已經關在復仇者監獄裡永無天日……
……復仇者……監獄……相傳專門用來關押對黑手黨不利的犯人的地方,位於極寒的地帶,那些看守者們已經不能算在人類的範疇裡了,冰冷,殘酷,任何一個黑手黨界的人提到那裡都會忍不住不寒而慄,就算是被稱作最強的Arcobaleno的reborn叔叔也不敢輕舉妄動的吧。不知道犯下逃獄大罪的哥哥,會遭到怎樣的對待……
哥哥他,是不是很恨我,恨我一個人得到救贖,卻把他忘記了,把他遺留在罪孽的深淵裡,所以,他才……
“吱呀——”房間的門再一次被打開,小心翼翼的探進頭來的,是那個有着柔軟棕色頭髮的少年,純良的暖色眼睛,此刻表現的像一隻膽怯的兔子,看到少女聞聲轉頭而來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啊,太好了,瀧川桑也醒了。”
“沢田,有事嗎?”真琴迅速收拾了臉上脆弱的表情,故作鎮定的望向門口。
正是夕陽西下時分,失去了白日裡的奪目刺眼的熱度,陽光也多了一絲垂憐的溫柔,懶懶的散落在少女的肩頭,爲那頭黑色的捲髮染上了微紅的暖色,少年一時看呆了竟失去了神智。
“沢田?”真琴歪頭不解的又喚了一遍。
“啊!那個,reborn讓我來看一下,所以……啊,不,其實是,我自己也想來看看瀧川さん。”少年一時緊張,有點語無倫次,正想找那個剛剛把自己一腳踢進門來的小嬰兒,卻發現對方竟然關上門,沒有進來。
雖然這並不是兩人第一次獨處,但是少年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那個,骸的事情我很抱歉。”綱吉右手抓了抓腦袋,拼命的組織着語言,“黑手黨的事情,我,一直都不太清楚,也沒有去關心過,這次的事情也是,復仇者監獄什麼的也是。可是,有一件事情我知道,那就是瀧川桑,你一定比誰都要痛苦。”
顯然是沒有想到那個一直逃避着的少年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少女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一絲鬆動。
“如果是我的話,如果我重要的人傷害了我其他也很重要的朋友的話,我一定會很難過,很自責,所以我想,瀧川桑一定是很難受的。”
“reborn說,既然選擇了這樣的道路,就一定會有犧牲,就一定有必須放棄的東西,可是,看到瀧川桑既不想傷害我,也不想傷害骸,而把自己困在石縫中的時候,我,我覺得很痛苦。”
“沢田,你沒有必要自責,reborn叔叔說的沒有錯,我是彭格列家族的‘盾’啊,你有沒有聽說過中國的一句古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擁有着人人覬覦的力量,是九代爺爺他們給予了我庇護所,所以,無論如何,我也會努力成爲能夠給家族抵擋災難的盾牌,我是,絕對不能傷害Boss的,就算是從前的記憶也不可以作爲背叛家族的藉口,何況,失去記憶的我怎麼可能知道別人告訴我的究竟是不是真像……”
“不對!根本就不對!”少年激動的大喊着,打斷了少女言不由衷的敘述,“如果是在乎瀧川桑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希望瀧川桑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遵守什麼承諾的!就算是當時骸搶佔了瀧川桑的身體,我還是覺得其實他一直在儘量避免瀧川桑的身體受到傷害的,骸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着心愛的妹妹啊!瀧川桑也是,明明那麼傷心,怎麼可以輕易的就去否定自己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呢!”
“!”少女一直在他人面前故作堅強的面具終於被打破,“哥哥他,並沒有怨恨我嗎?”
少女瞪大的暗金色眼睛裡流露出了一絲希望。
“我想,骸他一定也希望瀧川桑得到幸福的。”少年溫暖的笑了起來,暖色的眼睛眯成了彎彎的月牙形。
看着少年篤定的神色,少女一直拼命忍着的淚水奪眶而出,順着臉頰滴落在潔白的被單上,映出深深淺淺的痕跡。
“哎,瀧川桑,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還是傷口又痛了?那個,你不要哭啊,我道歉!”綱吉手忙腳亂的走上前,卻又不知的該做什麼,只能在原地焦急的打轉兒。
“真琴。”少女突然抓住少年的衣襬,把腦袋緊緊靠在綱吉緊張的繃起來的身上,淚水迅速的潤溼了少年的校服。
“瀧……瀧川桑?”
“真琴。”少女再一次喃喃道,帶着鼻音,有點撒嬌的意味,“我說,叫我真琴!”
“唉?”
少女擡起頭直視着那雙溫暖的將要把她溺斃的眼睛,“最有資格叫我真琴的人就是沢田你啊,這個名字是爲了來日本見你才取的,所以請你叫我的名字吧——”
“——Boss!”
“瀧……真琴……”在少女期盼的目光中,綱吉紅着臉囁嚅着吐出了這個名字。
“我,瀧川真琴,從此之後認可沢田綱吉成爲下一任彭格列首領,彭格列第十代的資格,獻上我所有的一切,吾將以吾身爲彭格列的‘盾’,從此以往,不離御前,不違詔命,誓約忠誠。以蓋亞之火爲證,如有背叛,靈魂遭其灼燒,消失於天地之間。請你允許我,Boss。”
真琴鄭重的用意大利語和日語把誓言唸了兩遍,暗金色的眸子灼灼的緊盯着着少年。
“快答應啊,蠢綱!”不知何時出現的嬰兒身家庭教師一腳踹上綱吉的腦袋,恨鐵不成鋼的怒道。
“reborn你在說什麼啊!”少年一邊揉着腦袋,一邊不怕死的迎着身材嬌小卻目光兇惡的家庭教師,,用懊惱掩飾着自己的不知所措。
“還要我說多少遍啊,快點回答‘我允許’啊!”
“我,我允許。”綱吉最終還是在reborn威脅的視線和少女期盼的目光中唯唯諾諾的回答道。
“嗨,Boss!”真琴的臉上露出了快樂而甜蜜的笑容,九代爺爺,這就是你讓我來到日本的原因吧,沢田綱吉,真的是一個神奇的人,如果說您拯救了我淪爲工具的命運,那麼,現在他再次拯救了我的心靈。
“真琴!”少年不知道是氣惱還是羞澀,臉上憋得通紅,“不要叫什麼Boss啊。很奇怪啊!還是跟大家一樣叫我阿綱就好了啊!”
“遵命,Boss……不,阿綱。”
“哼。”一旁的reborn伸手壓了壓帽檐,卻也遮不住自己嘴角向上彎起的欣慰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