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唐浩從電腦上擡起頭,整個人靠在後面的椅子上。
他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今天有些心神不寧,就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樣。
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又不太想往那方面想,畢竟他是一個精神科醫生,要是偶爾受到別人的一些感染,胡思亂想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在這個醫院裡,除了那個女人,還能有誰能夠輕而易舉的讓他覺得心神不寧呢?
思及此,唐浩認命地站起來,向着熟悉的病房走去。
當然是不變的保鏢,估計是因爲他來的次數太多了,所以那兩個人就對他直接採取了視而不見的態度。
唐浩也不理會,直接推門進去了。
房間裡的人坐在牀上,拿着一支筆在白紙上塗塗畫畫,就算聽到聲音,也一直沒有擡頭。好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願意隨隨便便做出來。
看到這樣一副情形,唐浩也沒出聲,只是慢慢的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眼神很自然的落在了她面前的那幅畫上,大片大片的黑色,毫無藝術邏輯,看起來就像是日大片大片的黑色和一些點點的空氣堆積起來了。看着讓人覺得十分壓抑。
唐浩握住了旁邊人的手,感覺到對方的抗拒,他才慢慢開口,“舒彤,雖然你現在只是在裝瘋賣傻,整個腦子應該很清醒。但是我提醒你,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其他的東西少想一些,不然我害怕有一天你真的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些不是我想看到的。”
確實很多精神病人都是因爲精神壓力太大了,所以纔會變得精神失常。而且一般的心理醫生都會需要很強的心理素質,因爲在精神病院呆久了,確實很容易受到身邊環境的影響。
像柯舒彤這樣裝瘋賣傻的病人並不多見,唐浩又害怕她受到環境的影響,所以只能對她進行各方面的考慮,至少目前爲止,這個勢頭是不錯的。
不是不知道唐浩是多麼堅持的一個人,他現在這個樣子,估計是肯定不會放手了。
柯舒彤鬆掉了手中抓着的鉛筆,表情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就連眼神也是平靜之極。
“有什麼事嗎?”
原本柯舒彤並沒有打算開口的,門外還站着兩個保鏢,她不敢保證們咋個了人能不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可是唐浩的眼神實在是讓人無法忽視,她只能夠先開口了。
唐浩將所有的東西都收進旁邊的抽屜,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我覺得你看起來好像有些悶悶不樂,是覺得在這裡的日子太難熬了嗎?”
是啊,要是沒事的話,誰願意真的一輩子呆在這種地方呢?
以前柯舒彤很喜歡一個人坐在院子的休息椅上,然後看着外面的天空,或者是遠處的東西發呆。可能只有這個時候,她纔會偶爾有剋制不住自己情感的時候。
唐浩覺得那纔是真正的柯舒彤,有血有肉,不像面前的這個人。
必須每時每刻都裝成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在想笑的時候,不能夠哈哈大笑,在想哭的時候說不定只能一個人在深夜裡默默的流眼淚。
這些,都沒有人能夠參與進來,只能她一個人承受。
一瞬間,唐浩心疼起來,“雖然你一直不願意告訴我真相,但是作爲一個精神科的醫生,我多多少少還是能夠看得出來一些端倪。你和你爸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你纔會害怕的。根據你每次見到他所表現出來的行爲,我只能夠大膽猜測是跟家暴有關,你在害怕他?而且外面的人我從沒看到他們離開,肯定也是你爸派過來監視你的。你們之前自己的恩怨我猜不出來,可是我看着你的時候,我知道你是嚮往自由的。我幫你離開這裡吧,離開這個禁錮了你那麼久的地方。”
不得不說,無論是這個人還是這個提議,都讓柯舒彤感覺心動。
離開?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兩個字,總覺得心情有些恍惚。
其實仔細算一算,她在這裡呆的時間不到一年,但是她的心卻早就已經計劃過千百次了。
因爲後面總是跟着人,她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有人一直跟着她。所以她就只能依靠裝瘋賣傻來將這個醫院,所有的地形都弄清楚,這一切都是她爲了有一天能夠離開這裡做準備。
可是爲什麼?
在對方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要想一想呢?
看出了她的心思,唐浩繼續諄諄善誘,“舒彤,我不知道你心裡還有什麼顧慮,但是相比於能夠安然的離開,相信那些應該不足爲患。每次你坐在園子裡,看着天空時候的眼神,都讓我心疼不已。可能你感覺不到,但是作爲時時刻刻會幫你記錄一切情況的醫生來說,我竟然能夠感受到病人的喜怒哀樂。就算是出於治病救人的感動,我也會幫忙的,所以你也不要有什麼負擔。”
捏緊了手上的拳頭,柯舒彤忽然心裡積聚了一些力量,眼睛裡有一絲微弱的光,慢慢亮了起來,她擡起頭看向唐浩,“真的嗎?”
可是轉念一想,她如果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到時候柯仲坤一定會知道她之前都是在裝瘋賣傻。到時候所有的罪責……豈不是會讓唐浩來承擔?
這個念頭讓柯舒彤有些退縮,但是更多的,就是因爲對方之前的提議而涌出來的無限的激情和力量。
柯舒彤感覺自己腦子裡有兩個聲音,在不停的交織着。一方面是爲了自己,況且她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報仇!
只要一想到這兩個字,她的心就會陣陣的痛起來。
雖然這段時間已經很久沒有做噩夢了,但是她只要一閉眼,就會想起自己的母親死在自己腳邊的模樣。
那個時候明明何亦蓮已經沒氣了,她還是有些不願意承認,只可惜在那個家裡,她到那時候才發現她之前一直沒有看懂過自己這個所謂的父親,原來真的只是一個敗類!
“好,我一定要離開這裡。”一定要想辦法爲母親報仇!
有了這個念頭,柯舒彤的眼神堅定了不少,“雖然話是這樣說,但是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就算我們成功了,到時候柯仲坤只要一想到有把柄在我手上,就一定不會輕舉妄動。但是相應的,他一定會將所有的氣都撒在你的身上,到時候你就危險了。”
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關心,唐浩一瞬間覺得心裡有些暖暖的,好像這是柯舒彤爲數不多的幾次對她的主動關心。
他眼睛亮了亮,想給對方一個合格的燦爛的笑容,只可惜一時之間有些太過激動了,反而看起來像是一個剛經歷了什麼喜事的傻小子。
柯舒彤眉眼中的堅定也多了一些,“那這件事情我們就從長計議,不管怎麼樣,行動之前一定要將你自己所有的計劃都告訴我。不然我不會離開這裡的,我不希望自己的離開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
“沒關係,我……”唐浩有些急躁,和平日裡冷靜自持的模樣相去甚遠。
柯舒彤伸手抓住了唐浩,不想讓他這樣激動,到時候要是萬一被外面的人發現了,那可就是功虧一簣了。
“我不管你有沒有關係,對於我來說,這些事情很有必要。我一定要想個法子將你從整個過程中摘個感覺,這樣纔不會連累到你。”
後面一句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跟他說什麼,但是神色間的認真,卻是唐浩少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