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程微就知道自己這輩子總會遇見一個人,讓她心動的同時,也會讓她懊惱。
假如有一天兩個人吵架了,她自己原本就是十分執拗的性格,就算意識到自己錯了,也很難去主動道歉。
在對方的面前,她可以肆意地耍自己的小孩子脾氣,可以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因爲對方可以包容她。
如果這些都沒有辦法滿足的話,她可能不會考慮那個人了。
但是如今,等一切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當她已經不叫程微,而是穆嵐的時候,她才意識到那所有的假如,都比不過心裡的那個人。
就像是此刻,她就算百般告誡自己,如今大事未成仇未報,不能夠去想別的事情,也不能妄生別的心思。
可是當看到眼前那個人,他就那麼倔強的站在那裡,臉上甚至還掛着一絲絲沒有收起來的笑,那種笑容帶着些許的諷刺,甚至還有些苦澀。
那麼一瞬間,她就有些後悔剛纔所說的話了。
內心不知糾結了多久,她才終於伸出手,輕輕地拽了拽他被風吹翻的衣角,叫了一聲,“霍祺年。”
就像一隻小貓的叫聲。
霍祺年待對方抓着自己衣角的時候,就已經感知到了,原本心裡還想着這個人又在打什麼主意?
被人聽到了她下一秒的聲音,一瞬間擊中了心臟,心裡有一塊柔嫩的不行。
他沒有說話,或者說是等着對方後面的話。
穆嵐此刻腦子一片空白,她只是憑着自己的本能,說道:“霍祺年,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我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彆扭,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去問我爲什麼?等有一天所有的事情解決了,我自然會告訴你。我收回剛纔的話,你……能不能不要生氣了?”
當對方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你,並且神色中還帶着些許的討好和哀求,跟你說能不能不要生氣的時候,霍祺年已經完全沒有火氣了。
可是某人就是一如既往的彆扭,“行了,進去吧。”
那人的聲音已經消失在門後不見了,穆嵐有些不明所以。
霍祺年,這是不生氣了?
但不管是哪一種情況,穆嵐再回去的時候,發現飯桌的氣氛已經不一樣了。
一頓飯在三個人各懷心事中吃完了,羅俊銘最先離開,理由是時間不早了,下午醫院還有手術。
最後剩下他們兩人。
可是沒想到對面對某人再次拿起面前的餐具,又點了一些食物,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對比,穆嵐大驚,“你……剛剛還沒吃飽嗎?”
原本只是無心的感慨,對方還是回答了她,“沒有。”
無論這其中的原因是怎麼樣的,霍祺年也不愧是名門出身,餐桌禮儀已經在他身上被做到了極致。
穆嵐已經不是第一次和麪前的這個人吃飯了,無論是在什麼樣的場合,從最名貴的酒店,到路邊攤兒,這個人好像永遠都是這樣,每一個動作都做到了極致,僅僅只是看着,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不知不覺間,某人就入了神。
“咳咳。”霍祺年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直接驚醒了對面的穆嵐,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了什麼之後,立刻收回了目光,只不過耳後跟還有些發熱。
“好看嗎?”霍祺年忽然起了調戲的心思,其實這個人在害羞的時候,看起來還挺有趣的。
穆嵐原本就已經十分羞愧了,她確實沒有想到自己會直直的盯着一個男人看,怎麼想都太過不禮貌了,可偏偏對面的人還起了調戲她的心思。
耳後跟更燙了,她有些惱羞成怒的瞪了霍祺年一眼,“你不是還沒吃飽嗎,幹什麼要那麼多的話?我去一下洗手間。”
索性直接落荒而逃了。
霍祺年低聲笑了出來,一天的沉鬱就在此刻全部消失殆盡。
隨後,笑容慢慢的收斂,眼神也慢慢變得複雜起來。
他不知道對方怎麼想的,還有剛剛在陽臺上,他說的那一番話。
霍祺年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反而還懂得挺多的。
因爲從小樣貌出衆的緣故,他沒少被追求,最嚴重的時候可能要數初中了。
那時候剛剛進入青春期,所有的情愫都在這個時候萌生,一般的女孩子都會更加早熟一些,於是那些萌生了些許情愫的女孩總是不出意外地看中了霍祺年。
只可惜,他討厭極了這樣的情況,所以一般他根本就不會理會。
但是那個時候的年輕人,好像總是不屈不撓,所以他經常不厭其煩,每次放學之後,還要想方設法地去躲那些專門在校門口等她的女孩。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他對於這方面的情緒更加過敏一些,只是很少因爲別的人有今天這樣的情緒波動罷了。
與此同時,穆嵐對着鏡子看了一下臉龐,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飄上去了一頓紅雲,看起來帶着一絲的嫵媚。
這個樣子,還真是難堪!
冰涼的水澆到臉上,帶走了很多的熱度,還有心裡萌生的不合時宜的心思。
就算是知曉了那些心意又能夠怎麼樣呢?
對於愛情,她也會像普通的小女孩一樣,充滿了憧憬,可是所有的都是必須基於現實的,如今,她還沒有這樣的資格。
況且,她就算今天一門心思地紮下去,對方也會是和你一樣的心思嗎?
恐怕不一定吧。
穆嵐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十分鐘以後了,她如今心緒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還真是要多虧了之前學的心理學,不然還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面對霍祺年。
看了一下表,霍祺年說道:“太慢了,十分鐘。”
短短的幾個字,明明是一句普通的話,但是卻在穆嵐的心裡引起了些許的情願波動。
她明白對方的意思,霍祺年是在怪她,這一次用來梳理情緒的時間太長了,不合格。
心裡有一絲絲的苦澀冒了上來,她有些難過。
所以,霍祺年怎麼都知道,明明什麼都明白,可是爲什麼一定要拆穿呢?
還是說,自始至終,對方只是將這當成一次測試?
“我沒有。”這是霍祺年說的第二句話,穆嵐卻覺得渾身一震,這個人能夠輕而易舉地看清楚她心裡的想法?
“穆嵐,無論你現在懷着什麼樣的心思,一個合格的兵,就是應該有最好的心理素質。我雖然沒有一定要用這樣的要求去對待你,但是你自己必須時時刻刻將這些都記在心上。如果你在我這裡都過不了關,那麼真正面對柯仲坤的時候,又怎麼能夠保證在一次又一次的相處中,不露出馬腳?”
穆嵐有心心寒,或者說心裡有些小小的涼意,她咬着嘴脣,沒有說話。
對於她這樣細微的因爲,霍祺年沒有錯過。
他繼續說道:“如果你不能夠保證萬無一失的話,你又怎麼能夠肯定自己不會再那人面前露出破綻?柯仲坤和我不一樣,他是可以豁出去一切的賭徒,他手上已經有好幾條人命了,所以根本不在乎多你一個。但是你不一樣,你的命比他重要多了,所以我不希望你跟他硬碰硬。而且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了,我不喜歡同歸於盡的方法。所以,我不允許你冒險。”
穆嵐心抖了一抖,對方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是嚴肅的,看不出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但是爲什麼聽在心裡,暖暖的,剛纔的壞心情直接一掃而光。
一直到很久以後,穆嵐也曾經有過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總是不停地再回想着今天的話,便有了動力。
其實霍祺年也從來沒有說過,他還有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口,“什麼人,都沒有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