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旭來到滄州府衙,在附近溜達了半天,沒有什麼動靜,大概廖申和麻六兩個混過去了,也就放心,心裡想着那個蒙着面紗的女子,慢慢往回走。
路過市集,賣菜的小販拉着他道:“菘菜,就這一棵,便宜點賣給你。”簡旭不答,亦不側目。
路過一個水粉攤,老闆向他喊:“官人,上好的胭脂,買一盒送給夫人。”簡旭不答,亦不側目。
路過一家糕點鋪,掌櫃的喊道:“崔媽媽甜糕,新出鍋的,客官,買一斤吧。”簡旭不答,亦不側目。
路過一所妓院,站在門口拉客的姑娘過來就拽,“公子,進來玩玩,保你快活。”簡旭不答,甩掉她的手,狠狠的瞪了一眼,走了。
這樣的精神恍惚,直走到一家綢緞莊,才現自己錯了路徑,剛要轉身回來,從裡面出來幾個人,前面一個蒙着面紗的女子扶着一個老夫人,後邊跟着四個侍女,手裡抱着布匹。
簡旭又愣在那裡,如此的巧,正是那白衣女子幾個人。
白衣女子也看見了他,再一次四目交對,突然的,簡旭的心狂跳起來,有些慌亂,手腳不知放在哪裡,渾身不自在。
人家都走了好遠,簡旭依舊站在那裡看着,看着,直到看不到一點點背影。
簡旭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心裡紛亂,彷彿灑落在地一串水晶的珠子,想拾起又無從尋覓,想放棄又萬分難捨。這是怎麼了,這種感覺很奇怪,從來未曾體驗過,好煩躁,回去。
走過一條街,剛好有一間酒樓,索性就進去喝一杯,許久沒有大大方方的露面了,這荒僻的地方,應該不會有人認識太子。
小二過來招呼,簡旭要了兩個小菜,一小壺燙好的酒,坐在那裡自斟自飲,剛喝了一杯,突然聽見有人說道:“娘,你多吃點。”
簡旭正要去夾菜的手停在半空,驀然回頭,正是她,那個蒙着面紗的女子,她的聲音即使是穿越幾個世紀,簡旭都識得。
那女子身邊的侍女看見傻愣的簡旭,喊了聲:“小姐。”然後用手指指簡旭。
女子回過頭,面紗已經摘掉,那是怎樣的一張臉,五官精緻到像是有意刻畫的一般,膚色蒼白,表情淡漠,骨子裡的氣質——冰冷,天生的病態——嬌弱,唯獨那粉嫩的櫻脣,有了一點春日的氣息。
簡旭直直的盯着她看,一日三次的相遇,這算不算緣?
女子也有些好奇,如何一日竟然與此人三次相遇?老夫人道:“紫絮,快吃吧,菜都涼了。”
女子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轉過頭去,吃飯。
紫絮——簡旭,真的好像,想到這,簡旭已經自己確定,這就是緣。怎樣能與她說上話呢,若是一會兒她走了,不一定能再次相遇,機會是上天給的,但得自己把握。
他正在這裡着急,一夥人走了進來,穿戴打扮非商非官非民,簡旭感覺有些像刁球的那些侍衛,心裡是又驚慌又歡喜,驚慌的是,只要遇到刁球準沒好事,歡喜的是,不知淳于鳳會不會來到這裡,還是先把自己藏好了,身邊一個能打的人都沒有,若是他們出手,自己只能就擒。
他壓低了腦袋,用眼睛的餘光窺探着那幾個人,這時,他的對面坐過來一個人,簡旭不自覺的擡頭看去,此人一副地痞無賴相,滿面虯鬚,彰顯着他的惡劣,他對簡旭道:“你讓開,這是大爺的座位。”
簡旭四下裡看看,此時雖然是飯口,但也空着很多桌子,不知他爲何非得搶自己的這張桌子,或許是位置好,但是這樣的態度,即使想讓也不能讓,太欺負人了,於是說道:“我一直在這坐着,怎麼能說是你的。”
虯鬚漢子嗷嗷嚷道:“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怎麼你先坐的就是你的,豕狗不如。”
豕狗,就是豬狗,簡旭聽他罵自己,登時火起,端起酒壺掀開蓋子,“譁”的一壺酒潑在他身上。
那虯鬚漢子越的火了,用手指着簡旭,“你敢潑我。”
簡旭平靜的說道:“我潑的不是你,因爲你坐的位置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裡都是皇上的座位,你佔了皇上的位置了,我只是讓你起來。”
那虯鬚漢子只喊了聲“你……”,一時卻也不知如何應答,動不了口還動不了手,揮拳打來,簡旭要躲,只見他又嗷嗷的叫了起來,左手握住右手,血順着指縫淌了下來,原來,在他的手背上刺着一塊瓷碗的碎片。
那漢子瞪圓了眼睛看簡旭,狠狠說道:“我今日不和你計較。”說完,騰騰的走了。
簡旭也蒙,誰打了他?四下裡看看,門口有一個乞丐嗖嗖的跑了。簡旭望了那白衣女子一眼,把飯錢丟在桌子上,追了出去。找了一圈,沒找到,再回來時,那白衣女子已走了,他自己在那裡不禁啞然失笑。
一連幾天,簡旭都在想着一些人,一個是白衣女子,一個是乞丐,另外幾個是刁球的侍衛。思緒紛雜,心事沉重。
麻六卻病了,什麼病,害了相思,整天的魂不守舍,老是看見那女子回眸一笑的樣子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揮之不去。吃飯的時候,用筷子噹噹的刨碗,半天也夾不起一粒米,穿衣的時候,裡外翻過,前後顛倒,走路的時候,明明是去廚房,卻跑到茅房,無論誰和他說話,一概的都是所答非所問,或者就是“什麼?啊?哦!……”
簡旭正忙着自己的事情,沒有時間管他,倒是麻嫂看出了端倪。做了一碗雞蛋麪,熱騰騰的端到麻六面前。
“吃吧,看你最近都不曾用心吃飯,莫不是病了,有事情儘管與嫂子講,誰讓我們是本家。”
麻六看了看麻嫂,再看看這碗雞蛋麪,黃橙橙的蛋黃擱在雪白的麪條上,外加幾個鮮綠的菜葉,看着都好吃,只是,還是沒有胃口。
“嫂子,我真的病了嗎?看着飯不想吃,什麼事都不願意做,經常的走神,是不是中邪了?”
麻嫂呵呵一笑:“傻弟弟,心被誰拐跑了吧。”
麻六臉一紅,嘟囔道:“嫂子如何知道?”
麻嫂把碗往他面前一推,“先吃。”把筷子遞給他,然後接着說道:“嫂子是過來人,怎會不懂,你這是害了相思病。”
麻六忽地站起,在屋裡胡亂的走來走去,如熱鍋上的螞蟻,忽又坐在麻嫂身邊。
“嫂子,我該怎麼辦?”
麻嫂道:“六兒,你從沒把嫂子當下人,嫂子也不把你當外人,所以,嫂子有什麼說什麼,對與不對,你自己權衡。”
麻六急的搖着麻嫂的胳膊,“嫂子快說吧。”
麻嫂道:“既然中意人家,就稟了你叔叔,尋個媒妁,娶了便是。”
麻六一聽,真簡單。
“嫂子不知,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又有美貌,如何說娶就娶了。”
麻嫂道:“嫂子並不知你的家世,不過,大戶人家,總想尋個門當戶對的,這事還真急不得,但不知那女子作如何想,很多大戶人家的小姐不也嫁了個窮書生,才子佳人的故事數不勝數。”
麻六心裡合計,得了,我也不是才子,此事還真的不妙,是啊,她是怎麼想的,看她對我笑的那樣甜,應該是喜歡我的,不過,也許是她愛笑呢,還是問清楚好,怎麼去問,找知州大人,告訴他,我要見你女兒,我要娶她,過來兩個當兵的還不把我轟出去喂狗。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先探探女子的口風,如果是郎有情,妹有意,管你什麼知州,大不了私奔。
什麼叫色膽包天,這就是,大凡狂戀的人,都會迷失自我。
麻六說到做到,翻看包裹,在僅有的兩件衣服裡挑了一件相對另一件比較好的,還後悔,只顧胡思亂想,現在咱也是款爺,有大把的銀子,怎麼沒想到去買幾件漂亮的衣服,算了,來不及了,他收拾停當,匆匆出了房間,剛好與廖申碰到。
“麻六,去哪裡?”廖申看他行色匆匆,忙問道。
麻六不自然的拽着衣袖,答道:“叔,我去溜達一下,不會太遠,馬上回來。”
廖申道:“這樣最好,肖大人去看邊境的防禦了,不會很快回來,我們寄居在此,不要惹事生非,給肖大人添麻煩。”
麻六不停的點頭,廖申剛一轉回頭,他便疾步衝向大門。
他來到了滄州府衙的大門,心裡想,那肖大人不在,那知州老頭也一準去了,此時機會難得,但是,也不能從正門進去,找誰呀?說找知州大人,然後進去再溜,不行,一是,知州大有可能不在府裡,即使在,人家非得通報不可,我怎麼溜?可是,知州大人不在,把門的也不會讓我進,說找他們家小姐,不行,萬一我和她的事情她老子不同意,動了肝火,把她軟禁,我連見她的機會都沒了。怎麼辦?麻六啊麻六,你應該叫麻煩。俗話說,不能鑽牛角尖,咱迂迴點。
他繞了半天,來到府衙後面,還真有個小後門,好,今天我就來個張生私會崔鶯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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