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旭低下頭,叫花子仰起頭,兩個人,四隻眼睛,一對,彼此都大吃一驚。
“麻六,怎麼是你?”
“老大,怎麼是你?”
一個往下蹲,一個往上站,砰腦袋撞在一起,簡旭捂着鼻子,痛的直叫,然後抓住麻六的衣服,把他拎到飯鋪裡坐好。
看麻六,衣服倒是囫圇,就是髒的臭,頭亂蓬蓬的,臉上像被誰塗鴉成花貓,而且那灰塵和着油脂,一層層的抹在他臉上,他伸手撓撓腦袋,長長的指甲裡全是黑垢。
麻六看見簡旭,像是失蹤的孩子找到了家長,想哭,“老大,我有話告訴你。”
簡旭一擺手,“稍等”看他,已經沒有了胃口吃飯,喊了小二過來,噹啷,扔在桌子上一點銀子,道:“小二哥,煩勞你打點水,給這個傢伙洗洗,無論頭、手腳都要洗,然後我再點菜。”
小二看看桌子上的銀子,心裡樂,今日有外快賺,聽說手腳頭都要洗,眼珠一轉,道:“不如客官再給我幾錢,我就帶他去洗個澡,豈不是好。”
簡旭一聽,也對,裡面還不知髒到何種程度,說道:“好好,不如我再、再的多給你幾錢,索性你連衣服都給他換了。”
小二道:“哎呦,客官,水,井裡多的是,衣服幾錢可不夠。”
簡旭噹啷,丟了一塊大的,小二急忙收起,眉開眼笑,“夠了夠了,客官先喝茶等着,他出來時,保證換了個人。”
簡旭開玩笑道:“拜託,換身衣服就可以了,人,還要這個。”
麻六嘻嘻一笑,聽簡旭的話很是感動。
簡旭把他一推,“去去,滿嘴臭味。”
小二把麻六帶走,簡旭抖抖自己的衣服,被麻六傳染似的,渾身難受。一會兒,小二過來回報給簡旭,“客官,你收留的那個乞丐,我洗澡水打好,衣服也放好,他一個人在後邊洗呢,我不能侍候,得出來跑堂。”
簡旭道:“已經非常感謝,剛好我們也要點菜。”
菜點好,故意要些大魚大肉,看麻六的那個樣子,能吞下整頭豬。然後又問劉紫絮吃什麼,她永遠是那樣的溫順乖巧,“都可以。”
小二走了,劉紫絮問道:“麻六爲何突然跑出來?安輿方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簡旭點頭,“那還用說,但應該不是大事,否則麻六張嘴就會說。”
劉紫絮自責的說道:“都是我不好,若我不跑出來,你就不會出來找。”
簡旭看着劉紫絮笑,“紫絮,別老是這樣責備自己,偶爾你得需要厲害點,我老是想,要是某一天你對我破口大罵,會是什麼樣子。”
劉紫絮不懂他的意思,忽閃着大眼睛,很認真的說道:“我怎麼會罵你,永遠不會的。”
簡旭知道她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解釋道:“我就是比方,你要是像街上某些潑婦,就潑辣一回,會不會很可愛,你太好脾氣了,有時我覺得自己言行舉止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怕傷害到你,你給我的感覺,不,應該是給所有人的感覺是,弱到不敢碰,老想呵護你,恐怕,那個白狼,都是這種心思,又恐怕,很多男人對你都是這種心思。”
劉紫絮低下頭,輕聲道:“好端端的,提他作甚。”
簡旭知道她再一次誤會自己,趕緊說道:“我不是想提他,還是在打比方,算了,不說這些。”
劉紫絮用纖細的手指,擺弄着面前的茶杯,道:“其實白狼,待我真的很好,那天我跑了出來,沒有地方可去,是他收留了我,給我飯吃,對我也是有禮有節,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好,有什麼不應該呢,他對我好,是他的事情,我喜歡誰,是我的事情,其實我心裡,對白狼是很感激的,和他之間的感情,比對一般男人要好,比如現在,我就很擔心他,怕他一氣之下離開,會出什麼事,也許你會生氣,但是白狼對我好,我就想對他好,這和你我這樣的關係不一樣的,你是我的親人,我感覺,你就住在我的身體裡,無法分離開去,你痛苦,我也痛苦,你快樂,我也快樂,而白狼,是朋友,我只是有些擔心他而已,反正,我也說不清,我就是不討厭他。”
劉紫絮這些話,是想了好久,纔有勇氣對簡旭說的,她不想騙簡旭,說自己與白狼毫無瓜葛,那是撒謊,但是,簡旭偶爾提起白狼,一定是以爲自己和白狼有了某種不清楚的關係,她感覺,白狼和自己,甚至要出張春潮,張春潮是自己故國的人,僅此而已,而白狼,是很疼自己的人。
簡旭伸手握住劉紫絮是的手,在嘴邊吻了一下,道:“紫絮,我明白,我是你的丈夫,而白狼,是你的朋友,我沒有生氣你和他來往,只是這個人,太複雜,我要你當心而已。”
劉紫絮點頭,“我總感覺,白狼不會傷害我。”忽然想起簡旭說是自己的丈夫,有些害羞,怯怯的問道:“你以前,是不是這樣寵幸過很多女人,然後,都不會明媒正娶。”
簡旭呆住,這話問的有點尖銳,我若說沒有寵幸過其他女人,那這皇上有毛病。我若說我寵幸過很多女人,這既是撒謊,她也並不一定聽了會開心。還有,和紫絮這麼久,是應該給她一個名分,可是,我究竟算是個什麼人呢?真假皇上且不說,我究竟能不能夠回到現代去,若回去,能不能把紫絮帶走?帶不走,難道就要這樣不負責,並且,活生生分開?
穿越這麼久,都沒有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若是不能回去,我又該怎樣在這個時代生存。假皇上卸任以後,做什麼來養家餬口?
並且,他隱隱有種感覺,自己和那個新皇,不會有一個好的收場。因爲有句話叫“功高蓋主”,還有句話叫“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最要命的是,自己和那個新皇長的形同一人,這會不會讓他產生威脅感。
這個念頭,是此次西行之後纔有的。他思索過,那新皇按理說已經祛除了毒,爲何不出現,感覺自己就是他的一個棋子,他在後面坐享其成,那麼等事情都解決了,他會這樣友好的對待自己嗎?自己可是知道他太多的秘密,滅口,是一個非常古老的不良傳統。
想過不聽他的,什麼都不替他做,然而,怕是那樣會死的更快,留着無用唄。此次西行之後,簡旭有種不安的感覺,現在忽然又想起。
劉紫絮見簡旭有些恍惚,去拉他的手,簡旭清醒過來,想起她問的那句話,笑道:“主子的女人,都是別人給的,放在那裡,給別人看;簡旭的女人,是自己找的,摟在懷裡,自己疼愛。”
這一句說完,劉紫絮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脣,低頭去喝茶。
簡旭忽然現,自己還是哲學家、學家、語言學家,能把劉紫絮那樣尖銳的問題,回答得如此圓滿,天啊我佩服我自己